黑色毒蜂（七）

文/水　泓　圖/星　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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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毒蜂（七）

文/水泓圖/星月

除了列賓和巫師，整個探險團全軍覆沒。而今夜，巫師的后人就要兌現他們的約定，前來殺死列娜莎，或者得到寶箱。

深夜。

荒原。

陰森的古堡。

墳墓般寂靜而昏黑的大廳。

在列娜莎講出家族慘遭死亡詛咒的駭人真相后，那種鬼魅般如影隨形的恐懼感非但沒有減輕，反而更加深入骨髓、浸透全身。

在這樣一種神經高度緊繃的背景下，在這樣一個隨時都有可能發生血案的時間點上，當乖狐貍探長檢查完城堡大門轉回身來，猛然看到十米遠的黑暗中懸浮著一張白臉時，那種強烈的震撼與沖擊，足以讓人心臟驟停，汗毛倒豎，直接昏倒八小時以上。

然而乖探長是誰啊，她可是大名鼎鼎、美麗動人、聰明智慧、心狠手辣——在扣小偵工資獎金方面——的超級探長乖狐貍，豈能看不出那根本就不是一張臉，而是一副白色面具嗎？那面具也根本不可能獨自懸在半空，分明就是一個身穿黑衣頭戴面具的人站在那里，所以才造成面具懸空的假象。

探長甚至已然透過面具看到那人的本來面目，不禁怒火中燒，七竅冒煙，大吼一聲：“出奇，裝什么大頭鬼！想嚇死本寶寶嗎？非得讓我把你打得滿頭是包，才不搞這種低級幼稚惡俗沒品位的惡作劇嗎？”

探長的反應顯然出乎面具人意料，雖然看不到表情，但他的身體瞬間僵在那里，然后，那面具就驟然憑空消失了！

不，并不是面具消失不見，而是出奇扭轉回身，將帶著黑色帽兜的后背對準探長，接著就狂奔起來。

“給我站住！我保證不打死你！”

乖狐貍雖然說得氣吞山河氣貫長虹，冷汗卻早已悄悄浸透后背。因為她深知，那面具人絕對不可能是出奇！那渾小子絕對不敢做出這種無聊、找打、跟獎金過不去的事！

然而另一方面，她又只能這樣說。既然對方來者不善，那么倒不如裝瘋賣傻，先從氣勢上震懾住他。此外，也只有把面具人當作出奇，乖老大才能由內而外地表現出如此的強勢、霸氣、打罵由我、欺負你沒商量，才能掩蓋住內心的恐慌。

面具人在跑，探長在追。

乖狐貍此刻真心有些后悔了——這案子接得太過倉促，以至于自己對城堡內的環境一點兒都不熟悉。在這種光線昏暗、眼睛幾乎成了擺設的情況下，追擊一個人簡直就是件令人崩潰的事。且不說聽力要超級靈敏，判斷力要異常準確，還要有足夠的好運才行——誰知道什么時候就會被門檻、臺階、飲料瓶、香蕉皮、以及地上雜七雜八的東西絆倒啊！

才想到這里，探長果真中招——被一塊略微凸起的木地板絆到，然后就以一個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優美絕倫姿勢，結結實實摔了個大馬趴。那面具人也借此拉開距離，腳步聲迅速變得遙遠而模糊起來。

居然讓他逃了！乖狐貍這個氣啊——地板翹起來不用修嗎？難道把人當沙包似地摔來摔去很好玩兒嗎？萬一把臉摔傷了，還得整容，你們付得起醫藥費嗎？

盡管如此，她卻并不擔心。就算面具人逃掉又怎樣？自己剛剛檢查過城堡大門，那里牢固得能抵御外星怪獸的撞擊，嚴密得連沒減肥的細菌都鉆不進來，換句話說，此時的飛角城堡就是一個大號密室，里面的人只有這么多——柔弱的列娜莎，年老體衰的管家夫妻，戈金，出奇，和自己。那么，既然對方如此能跑，除了私人安全專家戈金外，還能是別人嗎？

急速奔跑后，即使停下，兩三分鐘內也會心跳如兔、氣喘如牛。所以現在只要趕到戈金房間，就可以當場戳穿他的詭計——這么關鍵的夜晚，他沒理由不在那里，如果在，他又如何能心靜如水，氣定神閑？

如果真能確定戈金是巫師家族派來的內鬼，那么只要順藤摸瓜找出真兇，這案子不就解決了嗎？乖狐貍頓時開心得幾乎要哼起歌來。

因為二樓監視室已讓給探長和出奇，戈金今晚暫住在三樓列娜莎房間隔壁。去那里的路，乖狐貍當然知道，只是，自己現在在哪兒啊？

城堡內部原本就道路復雜，此刻更是一片昏暗，雖然也有少量壁燈，可那些燈要么黯淡如螢光，要么時亮時滅，仿佛惡魔眨動的獨眼，似乎只為增添這里的恐怖氛圍，而毫無敬業精神地忘記了照明的本職工作。探長又只顧著追擊面具人，連身在幾樓都不清楚，怎么可能找到戈金房間呢？

正摸索行進在一個走廊拐角處時，乖狐貍腳下一滑，再次重重摔倒。

誰啊？這么缺德，滿地扔香蕉皮？

然而那并不是香蕉皮。在探長跌倒的一瞬間，她突然聞到一股濃濃的血腥味兒，接著，她就摔在一個溫暖而柔軟的物體上面，仿佛一個大號暖水袋。只是，暖水袋是不會流血的，這東西顯然是個活人！

乖狐貍的心臟在不斷收緊。她趕忙掏出手機——雖然沒有信號不能撥打，但它至少還有手電筒功能。白色光柱下，她看到的是怎樣一副慘烈畫面啊！

鮮血！一大攤黏稠的鮮血灑滿地板！血泊中，一個人形蜷縮在那里，一把刀插在他心口上，整個人幾乎成了血人！

幸而他臉上并沒被鮮血覆蓋，探長才得以認出此人——卻是戈金！

乖狐貍只覺得胸口發悶，喉嚨發干——既然戈金在這里遇襲，那么面具人就只能另有他人！只是，在這樣一座外人根本不可能進來的城堡里，兇手又會是誰？

此時戈金已是面白如紙，氣息奄奄，似乎隨時都會死去。

乖探長俯下身，急切地問：“兇手是誰？他在哪兒？你還撐得住嗎？我、我馬上救你！”

安全專家費力張開眼，卻搖了搖頭，拼盡全力低語道：“……快，快去保護列娜莎……”

他將手指指向前方，然后那手指就緩緩垂了下來——戈金昏死了過去。

乖狐貍咬緊牙關，她知道現有條件下根本救不活戈金，她向前面的甬道疾奔而去！

果然，甬道盡頭有一處轉彎，然后一路直行，前方就出現了一段樓梯，上去后，正是列娜莎居住的三樓。

探長拍門，里面沒人應答。她腦袋里頓時一陣轟鳴，難道列娜莎已然遇害了？

她去撞門，門沒有鎖，險些跌倒。

屋里亮著一盞昏暗的燈，視野中，既沒有列娜莎，也沒有她的尸體。

房間內，一切都如四小時前自己第一次進入這里時一模一樣。只是，在這一刻，乖狐貍突然產生了一種奇異感覺，她總覺得這里的所有家居擺設都是大一號的：比如那凳子，明顯比一般凳子要高一些；還有那梳妝臺，也顯得格外高大；那掛著長披風的衣帽架更不用說了，當初還以為是一個人呢。

不過現在可不是任思緒信馬由韁，讓感覺肆意揮灑的時候，列娜莎究竟是被人綁架了，還是剛好不在這里？

她快速搜尋一周：沒有打斗過的痕跡，但也沒有其他痕跡。

列娜莎會不會去了戈金房間？

探長來到隔壁，房門同樣是虛掩的。

原來這是間陳列室，每面墻跟前幾乎都橫著一個頂天頂地的大柜子，里面陳列著列娜莎遠房伯伯收藏的各種物品。正對房門的，是一個帶玻璃門的柜子，此刻那柜門正敞開著。

是列娜莎從柜子里拿了什么東西嗎？探長不禁走到近前。

柜子里的東西很繁雜，有歐洲的錫制雕花酒壺，南亞鎏金小佛像，阿拉伯短彎刀，中國景泰藍……可以看出它們的主人游歷過亞歐大陸的很多地方。在柜子居中的一層上，擺放著一個玻璃蓋子的扁扁的方形盒子，比《新華字典》略大，里面襯著白色絲綢，卻什么也沒有。它旁邊不遠處，一枚精美昂貴的古代金幣正赤身裸體地躺在那里，既沒有襯布，也沒有收藏它的盒子。更奇怪的是，它旁邊還有一枚大頭針。當然，或許之前金幣就放在那方盒子中，盡管只是想象一下，都會覺得它們明顯不配套。

其實探長對這柜子也只是匆匆一瞥，但這一瞥卻讓她產生了一種怪異感覺：一定有某些地方不對勁！

然而她已沒時間細想——必須盡快找到列娜莎！或許那美女委托人肚子餓了，去找管家夫婦要夜宵吃去了？

她離開房間，奔向一樓。當然，不可能走戈金遇害的那條路，那里不但岔道眾多，而且倉促追擊間，探長早已忘記來時的路。

一樓大廳仍舊是昏黑一片，幾盞壁燈在四周若隱若現地亮著，標注著每條通道入口的大致位置。管家夫婦到底住在哪里？她不能呼喊，一來奧杰夫先生和太太又聾又啞還糊涂，喊了也未必回應；二來，那面具人說不定就躲在附近，一旦自己暴露目標，就會成為他的襲擊對象。她只能憑借記憶，在最初遇到奧杰夫太太的地方逐一嘗試。

她走進一條通道，打開一間屋子，不是，再打開，還不是。當打開第三間屋子時，她嚇了一跳，因為地板上淌著很多淡淡的血水，血水中還浸泡著幾十大塊顏色鮮紅的、切得整整齊齊的肉！還好，她馬上認出那只是些冷凍過、又融化的豬肉牛肉。

但這些肉為什么放在地上呢？她注意到這是一間儲藏室，墻角堆著很多土豆胡蘿卜，墻邊還有兩個巨大冰柜。難道是冰柜裝滿了？又或者，因為要放些別的東西進去，所以才把里面的凍肉拿出來？那么，放進去的又是什么呢？

她懷著忐忑心情，打開其中一個冰柜，然后她就大張著嘴，待在那里！

冰柜里是一個人，一個蜷縮成龍蝦狀、雖然還沒僵硬、但也冷如冰雪的雪人！從那矮小身材、老樹皮般密布皺褶的臉、以及滿頭銀發上看，這分明就是那個奧杰夫太太！或許是冷凍的原因，她看起來格外慘白，仿佛白雪巫婆。

探長又打開另一個冰柜，里面果然是一個矮小老頭，也是慘白無比，也已渾身凍透。這樣看，兩位老人遇害已經有一會兒了。他們的頸動脈處都有刀傷，都是一刀斃命，然后又將尸體冷凍在這里。

乖狐貍忍不住一陣戰栗。列娜莎的講述已經讓她深知巫師家族是何等兇殘，但她還是沒想到會兇殘到這種地步，竟然將兩個無辜老人殺害后，凍在冰柜里！隨即，她又不禁兩眼噴火、悲憤填膺起來，她無法容忍毫無人性的殺戮，她不能接受沒有底線的犯罪！她要將這些人渣繩之以法！

她轉身往門外沖，幾乎和一個人撞個滿懷，卻是列娜莎。后者穿著一件黑絲絨質地的寬大長睡裙，更顯得身材消瘦、楚楚可憐。

“你怎么會在這里？”乖狐貍又驚又喜問道。

“我、我……”列娜莎臉色蒼白，渾身瑟瑟發抖，顯然正處在極度恐慌之中，“我覺得，我活不過今晚了，我好害怕。我去找戈金，他不在，所以我就找下樓來了。你怎么也在這里？”

“哦，我餓了，來找些吃的。”

乖狐貍不想再驚嚇這可憐女孩兒，并沒有將戈金遇害、管家夫婦慘死的消息告訴她。相反，她故作輕松地拉起對方的手，溫柔地說：“對了，我剛還看到戈金呢，他去找出奇商量防衛方案去了。再說，有什么可怕的呢？有我大偵探乖狐貍在，你一定會沒事的。”

列娜莎抬起頭，用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視著探長：“乖姐姐，你真能保護我嗎？我、我真的不會死嗎？”

乖狐貍用力點點頭。這一刻，她感到一種巨大壓力重重落在肩上——列娜莎生死相托，自己又怎能辜負她的信任？

想到此刻城堡里已是危機四伏，步步驚心，她委婉說道：“要不，今晚你和我們一起待在二樓吧，大家還可以聊聊天，打發一下時間。”

列娜莎甜甜一笑：“對不起乖姐姐，我已經習慣晚上待在我那間臥室里了。再說，那屋門很厚，鎖也是戈金改裝過的，非常結實，不會有問題。”

探長只好同意。她將列娜莎送上三樓，仔細檢查過房間后，正準備離開，后者突然拉住她，無比真誠地說：“乖姐姐，如果我真死了，那寶箱的秘密就沒人知道了。我覺得，我應該趁現在把這秘密告訴你。”

乖狐貍猶豫了一下：誠然，如果自己率先找到寶箱，巫師家族就很難再拿它干壞事了；然而另一方面，一旦有第二個人知道寶箱秘密，那兇手還會對列娜莎的生死有任何顧忌嗎？說不定立刻就會殺了她。這樣做豈不是害了這美麗姑娘？

她只好婉拒：“這是你的家族用三條生命守護的秘密，我無權知道。另外，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她讓列娜莎鎖好房門，然后就飛奔著去找出奇。巫師后人已進入城堡，必須采取新的應對方案！

來到二樓監視室，出奇正在窗前盯著下面的山道看呢。此時月亮已經升起，皎潔的月光照在通往飛角城堡的那唯一山道上，就是只老鼠竄過都能發現，然而出奇卻始終連個鬼影子都沒看到。所以，當他得知兇手已潛入時，驚得幾乎要跳起來。

“不可能，絕不可能！老大，我可是一分鐘也沒敢偷懶兒，連上廁所都一直憋著沒敢去，眼睛都瞪成燈泡了，怎么可能有人進來呢？我要說謊，扣我全年工資！”

“你以為不撒謊就不扣你工資嗎？”探長沒好氣兒地說，“現在還說什么可不可能，兇手已經殺了三個人了！”

這下出奇也慌了：“那、那該怎么辦？列娜莎會不會有危險？”

“當然有危險，但不是現在。”

乖狐貍很清楚，在得到寶箱秘密之前，巫師后人決不肯輕易殺死列娜莎。他之所以對戈金和管家夫婦下手，就是要給這最后知情人以更大壓力，逼她交出藏寶地址。按這邏輯，下一個被殺的，就該是自己和出奇了。

一想到這里，探長不禁既緊張又興奮：緊張的是，原本就兇險無比的古堡之夜，這下會變得更加刀光劍影、九死一生；興奮的是，與其因為目標是列娜莎而被動防御，倒不如像這樣把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本老大是那么容易就被殺死的嗎？

“不要在這里死守了，兇手根本就不是從城堡大門進出的。咱們必須主動出擊！”

“主動……出擊？怎么出擊？”

然而乖狐貍還沒來得及回答，一陣清脆鈴聲就在室內響起。在無邊的寂靜中，這鈴聲聽起來格外響亮、突兀、和詭異。它仿佛有某種魔力，讓探長和出奇全都屏住呼吸，神經緊繃，連大氣都不敢出。

是繩鈴！是那條從列娜莎房間一直通到監視室的繩鈴！只要列娜莎拉動繩子，鈴鐺就會叮當響起！只是，這條危急時才會使用的繩鈴，又是因何而響呢？

（未完待續）

下期精彩預告：

有人假扮乖狐貍從列娜莎那里騙取了寶藏的秘密……探長遭遇前所未有的危機。

前情提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