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雪初霽,擁被翻榮寶齋出的《李逸之篆刻選》。李逸之刻過﹃雪團打雪﹄。這本集子是不是一個雪團。
﹃雪團打雪﹄有一種﹃刷﹄的快意,﹃無造作,無是非,無取舍,無斷常,無凡無圣﹄。大拙的自由和誠實。
這本集子沒有收﹃雪團打雪﹄,但仍是這種消息。
如果﹃雪團打雪﹄是荒原,這本集子就是森林,有險絕也有拈花。
有荒原和森林,就有殿堂。這是分別,但不是分別心。
在佛造像系列這個殿堂,這一次終于看到了恭恭敬敬的巧。印風豹變。這個巧中,除了敬和畏,更直覺是親和近。
少年凈飯王在濃密的菩提樹葉下,恬靜,陽春滿懷,萬道金光斂藏腹內,世界的轟鳴和耀眼到此為止。(《釋迦牟尼造像》,32頁)
隱身火焰和蓮花的金剛手,遍體透明,充滿力和烈。仍然是個少年,在世界之夜與彼相望。(《金剛手造像》,37頁)
這是真趣。
談李逸之的印章,不能簡單地論刀論石或論筆論墨,也不是﹃天趣﹄、﹃渾穆﹄這樣的詞語說得清楚。
李逸之的神魄早已游戲在印章以外。
注意一下他自撰的印面文字。
﹃逃名堂﹄(64頁),分明是老聃顯身,逃概念,逃分別。不記得法國的哪一位在自白里說過:錯過了一個默默無言的美好一生。逃吧,隨便他們。
﹃以為自己是狗的鴨﹄(43頁),又一個關于迷失的指陳。是博爾赫斯,更是莊周。迷失什么?誰迷失?
﹃天上有云﹄(99頁),不能承受的輕。俳句。
雪在化。月亮出來了。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