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島 也沒有避世的小鎮

黃偉文寫給楊千嬅的《自由行》中有一句：冰島也沒有避世的小鎮。大概是來自世界極北端的神秘感，亦或是對歌詞的將信將疑，驅使我踏上了前往冰島的旅程。八日行，從雷克雅未克到斯奈山半島再到南岸，從熱氣騰騰的羊肉湯到壯麗神圣的冰川，還原一個真實的冰與火之都。

■ 雷克雅未克

作為全世界最北的首都——雷克雅未克，當地氣溫維持在零上五攝氏度左右，比想象中的要暖和許多，但是風很大，陰雨天占了行程的大半，沖鋒衣便成了出門必備。有人戲稱冰島該因此改名為風島。我住在城市的最西邊，走到市中心需要四十五分鐘。雷克雅未克最重要的地標是哈爾格林姆斯教堂。它于1937年設計，1986年正式完工，以冰島著名文學家哈爾格林姆斯的名字命名，來紀念他對冰島文學的巨大貢獻。教堂的外觀酷似正態分布曲線，雖然根據官方的說法，靈感來自于火山爆發后的熔巖。教堂內還設有一個巨大的管風琴。如果你厭倦了西歐大多數氣勢恢宏的教堂，不妨來感受下這座設計新穎的教堂。

從教堂出發到市中心步行大約十分鐘。白天的市中心空蕩蕩的，商家以賣紀念品和賣戶外運動服飾為主，還有一些沉寂的酒吧。但是，這只是白天，晚上的情景可就大不同了。幾步一家的酒吧燈火通明，擠滿了人，更夸張的是，在這個小城市里，根本不存在“陌生人”這個說法，大家都彼此有過交集，而且聽說在雷克雅未克的酒吧里穿梭、推搡、擠了人是謝絕說“excuse me”的，一說就暴露了自己是旅行者的身份。11月4日至8日恰逢當地的音樂節，不止是在音樂廳，大小的街頭、酒吧都有歌手、樂隊駐場表演，同時冰島電視臺也會進行同步直播。冰島的獨立音樂久負盛名，比如說《Of Monsters and Men》就是莫文蔚的最愛。如果有幸在現場，可千萬不要錯過。另外值得一提的是一家名為Bajarins Beztu Pylsur（簡稱BBP）的熱狗店，在冰島共有四間分店。單憑美國前總統比爾克林頓曾經光顧這一點，就足夠讓它鶴立雞群，更何況它還價廉物美呢。羊肉為主的熱狗，配上炸洋蔥屑，番茄醬和黃芥末醬，是讓人流連忘返的美味。哦，別忘了可樂是標配。

距離雷克雅未克39公里還有一處最為著名的地熱溫泉，也稱藍湖。奇特的地貌和天藍色的溫泉讓身心能夠得到完全的釋放。取了好多藍湖邊免費可取的二氧化硅泥，涂在臉上，美容必備。泡累了可以去蒸個桑拿，或者去湖中亭買杯Skyr奶昔或啤酒。Skyr是冰島的特色奶制品，雖然介紹說是一種奶酪，但我覺得口感更類似于酸奶，很純凈，奶味很足，令人愛不釋手。藍湖內的Lava餐廳提供午市套餐，最愛的是北極紅點鮭和銀鱈魚，味道絲絲入扣，配上獨特的醬汁，至今還讓我執著地惦記著。

■ 黃金圈及南岸

提前一個月在Guide to Iceland（冰島線上旅行產品市場）上報了自認為性價比最高的三日旅行團。尤其感謝導游Dave，一個在冰島居住了12年的英國人，是個絕對的戶外旅行愛好者，幽默的講解和率真的性格被我們戲稱為“the trillest （true + chill + est） guy ever”。

跟團旅行的首日我們來到了黃金圈。所謂黃金圈，其實是三個景區的統稱，由于彼此距離較近而被捆綁銷售。第一站辛格維利爾國家公園是公元930年冰島第一個民主議會的設立地點，也是1944年冰島從丹麥獨立簽訂協議的地址。作為歐洲和北美大陸板塊的交界地，一邊的版塊下沉造成了巖壁的傾斜，讓人不禁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第二站蓋歇爾間歇泉，我們剛一走近就聞到了濃濃的臭雞蛋味兒，接著就聽到一聲巨響，Strokkur間歇泉噴發出高達15-20米的水柱，以及漫天的蒸汽，然而圍觀的人群并沒有就此散去。作為全國噴發頻率最高的間歇泉，Strokkur每隔4-8分鐘就噴發一次。專業的攝影師們反復地調整著角度，守著噴發的瞬間；業余的游客們則拿起自拍桿，興奮地想著這張酷炫的抓拍大概能在朋友圈小秀一把。第三站黃金大瀑布，以朗格冰川為源頭的白河流下峽谷，寬2500米，高70米，上下斷層，驚人的水量，恢弘的氣勢，這陣仗……駐足觀賞了片刻我的眼鏡上就出現了細密的小水珠。

導游驅車趕往維克鎮黑沙灘時正值落日。這是被攝影愛好者稱為黃金一小時的時刻。冰島的夕陽美如畫。我們的車停在公路邊上。我的左邊是粉藍色交匯的天空，天空下是一度爆發的火山和山下靜謐的人家；我的右邊則是橘色浸染的云層，夕陽灑下，鳥兒掠過，草地上一片安詳。我們到達黑沙灘時夜幕已經降臨。黑沙灘曾在1991年被美國雜志評選為“世界十大最美海灘之一”。雖然基本上冰島的沙灘都是“黑”沙灘，但屬維克鎮的最攝人心魂。黑夜籠罩下的黑沙灘，只聽得到海浪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聲音。遠處的礁石直挺挺地佇立著，令人感到的并非恐懼，而是大自然的偉大和人類的渺小。當晚，夜宿距離1918年噴發過的著名火山Katla很近的同名酒店。七點左右竟然就看到了漫天的極光，真的是漫天。肉眼看到的極光比我想象中的玄乎很多，銀色中淡淡透出一絲綠，而且移動消失速度很快。要是不明顯，很容易被誤以為是幻覺。

第二天一早，導游Dave帶我們前往了Fjadrargljufur大峽谷，并去杰古沙龍冰湖邊探了個究竟。第一次近距離觀察冰山，真的是美到詞窮，也為最后一天在斯卡夫塔山國家公園的冰川徒步埋下了美好的伏筆。冰川徒步前需要充足的準備：保暖的衣物、高幫的登山鞋、防滑手套、專業冰爪鞋、頭盔、冰錐等，但這并不意味著這是個難度很高的項目。不同于往常行走的是，穿著冰爪鞋，人需要整個腳掌用力，且為了防止冰爪鞋互相碰撞，推薦八字形行走。于是乎，一行人排成一路，好像一排彩色的企鵝。這里的冰顯得格外的純凈，藍藍的，和腳下的熔巖一起，構成一幅觸手可及卻又雄偉壯觀的場景。就連遺憾錯過的冰洞，也在這一天有所挽回。我終于有機會深入冰洞下，用目光感受它神秘的線條和形狀，用肌膚感受它真實的溫度。我記起Dave在出發前曾說的一句話：“I don’t have any beliefs， but glacier is my church.”（我并無信仰，但冰川就是我的教堂。） 在冰島的全程，我時刻提醒自己目前處在世界的北端。因為我想知道，在這樣一個更接近自然的地方，人的心境會不會有所改變，人與自然的關系會不會有新的定義。我想，Dave給了我一個肯定的答案。

■ 關于旅途中的人

與陌生人交談是我在旅行中最期待的部分。你愿意分享，我愿意聆聽。

A是我住的BB的房東。不折不扣的冰島人，一年內有一半的時間在全世界各地旅行，不旅行的時候，就愛收藏各式各樣的北歐家具，一個遙控臺燈就可以讓他開心地講上半天。哈！一個充滿生活情趣的人。

B是一對每年都會在冰島住上兩個月的母女。不同于傳統的教育理念，母親相信旅行能夠教會孩子更多。女兒八歲了還沒有打算上學，卻出落地格外大方、自信，對冰島的一切了如指掌。她主動問我：“你喜歡這嗎？”“喜歡呀。”“最喜歡什么呢？”我想了想，“云，還有旅途本身。”

C是一位來自洛杉磯的華裔姑娘，來冰島慶祝自己成為基督教徒的第四年。在極光下聽她講述自己的故事，讓我第一次感受到信仰所能賦予人的強大力量。

D是返程飛機上的鄰座，來自英國北部。我們在飛機上交談了許多關于中文的學習，我還一時興起給她取了個中文名字。下了飛機一搜Facebook才發現她竟然是英國頂級模特比賽的候選人。世界真奇妙。

E是一個印度小哥，和我同在南岸的旅行團中。起初對他的印象不是太好，可能是因為聽到了他和一幫人對英語不流利的日本人的嘲諷。但卻意外的有一次，他一個人在走廊苦苦等掉隊的我們，讓我對他反感全無，肅然起敬。又是寶貴的一課。

F是已經反復提及多次的導游Dave， 放棄英國定居冰島實在不是我想象范圍內正常人愿意做的決定。但他對冰川的癡迷，對冒險精神的追逐，似乎讓一切都變得合理，都變得讓人羨慕。

旅行的途中我的手機壞了。但與此同時，這卻給了我更多的與陌生人對話的空間與勇氣。我想：或許冰島的確沒有避世的小鎮，但它卻有著讓旅行者最避世的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