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戰爭時期毛澤東的農民合作社思想探析

馮爭，楊樂強

（武漢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北武漢430072）

抗日戰爭時期毛澤東的農民合作社思想探析

馮爭，楊樂強

（武漢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湖北武漢430072）

抗日戰爭時期是毛澤東農民合作社思想形成與發展的重要時期。圍繞著農民合作社的重要作用、基本性質、發展形式、政府與合作社的關系等基本問題，毛澤東作出了許多科學的理論闡述。重溫和踐行抗日戰爭時期毛澤東的農民合作社思想，對于認清農民合作社的歷史地位、促進農民合作社的現實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毛澤東；農民合作社；抗日戰爭

抗日戰爭的勝利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其中一個基礎性因素無疑是戰時經濟的持續發展及其對抗戰的物質保障作用。而在戰時經濟中，中國共產黨領導的農民合作社經濟的地位非同小可。在抗日戰爭時期，農民合作社得到了迅猛發展，并在增加軍需品的供應、保障根據地群眾的基本生活、打破日軍對根據地的經濟封鎖等方面發揮了重要作用，而這無疑得益于以毛澤東為首的中國共產黨對農民合作社的高度重視。在抗日戰爭爆發之后，中國共產黨大力發展邊區經濟，毛澤東在此期間主持編寫《經濟問題與財政問題》一書，并收錄了《關于發展合作社》、《論合作社》、《組織起來》等三篇關于合作社的文章。毛澤東在這三篇文章中較為全面地闡述了農民合作社問題，標志著其農民合作社思想的基本形成。當前，重溫和踐行抗日戰爭時期毛澤東的農民合作社思想，對于認清農民合作社的歷史地位、促進農民合作社的現實發展具有重要意義。

一、對農民合作社重要作用的二維闡釋

為了應對日寇的大掃蕩和國民黨反動派的重重封鎖，克服根據地和陜甘寧邊區面臨的財政經濟困難，當務之急便是把邊區群眾組織起來，進行大規模的生產。如何把群眾組織起來呢？毛澤東在1943年11月29日發表的《組織起來》這一重要講話中給出了明確回答：“目前我們在經濟上組織群眾的最重要形式，就是合作社。”［1］（P931）對于農民加入和發展合作社的重要作用，毛澤東主要從以下兩個維度進行了闡釋：

首先，發展農民合作社具有重要的經濟作用，即不僅能提升農村的生產力、改善農民的生活，而且有助于變革農村的生產關系。其實，早在大革命時期，毛澤東就認識到合作社對于農民實現自救以及經濟自衛的重要作用，認為農民應該聯合起來與地主進行經濟政治上的斗爭。為了實現聯合進而維護自身利益，農民應該組織合作社。毛澤東指出：“為免除高利的盤剝，應組織‘信用合作社’，用集合的資本、集合的信用，以謀儲蓄及借貸的便利。為免除辛苦收獲的農產品賣出時受奸商壓抑價格過低之弊起見，應組織‘販賣合作社’，使農產品能直接輸往較遠之市場，獲得較高之幣價?！保?］（P75）毛澤東在《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針對當時農民面臨的問題，特別強調了“合作社，特別是消費、販賣、信用三種合作社，確是農民所需要的”［3］（P40），并把合作社運動看作是農民運動的大事之一。在抗日戰爭時期，毛澤東在充分肯定農民合作社對于發展邊區經濟、保障根據地軍民基本生活的重要作用的基礎上，進一步闡釋了農民合作社對變革農村生產關系的重要意義。毛澤東不僅揭示了農民利益深受侵害的根源，認為“在農民群眾方面，幾千年來都是個體經濟，一家一戶就是一個生產單位，這種分散的個體生產，就是封建統治的經濟基礎，而使農民自己陷入永遠的窮苦”［1］（P931），而且明確指出農民“克服這種狀況的唯一辦法，就是逐漸地集體化，而達到集體化的唯一道路，依據列寧所說，就是經過合作社”［1］（P931）。在毛澤東看來，農民合作社是在個體經濟的基礎之上（不破壞個體和私有財產基礎）而建立起來的勞動互助組織，雖然此時的生產工具并沒有發生變化，但通過在農民中建立各種合作社，使得人與人之間的生產關系發生了改變，這是針對生產制度所進行的革命，是對持續了幾千年的農業生產制度進行的重大變革。而生產關系的變化，又會進一步帶來生產力的變化。毛澤東高度評價農民合作社在提高生產效率上的作用，認為如果全體農民的勞動力都組織在合作社之中，那么就可以二人抵三人、一人抵二人或三人以上，從而可以使邊區的生產力提高百分之五十到百分之一百。

其次，農民合作社不僅具有確定無疑的經濟價值，而且對政治建設也具有巨大促進作用。毛澤東闡明了合作社對于人民和國家的重要性，強調合作社“是人民群眾得到解放的必由之路，由受苦變富裕的必由之路，也是抗戰勝利的必由之路”［1］（P932）。對于農民而言，要想真正求解放、謀幸福、支援抗戰勝利，必須加入合作社。毛澤東于1945年1月在《必須學會做經濟工作》中，進一步闡釋了農民合作社的政治功能：合作社通過使大多數農民都組織在農業生產和手工業生產的互助團之中，這有助于促進農民政治覺悟的提高。毛澤東還認為，在地廣人稀、小農經濟占絕對優勢的邊區，合作社可以成為貫徹政府財政經濟政策的紐帶、公營經濟的助手，成為增加農民收入、減輕農民負擔的重要工具之一。通過發揮農民合作社的這些作用，可使政府、合作社、農民三者之間的利益關系更合理、更密切，進而鞏固和擴大黨在農村的群眾基礎和執政基礎，而這無疑也是農民合作社政治作用的重要表現。

二、對農民合作社基本性質的科學分析

對于農民合作社的基本性質，當時很多人心存迷惑和誤解。有人認為，既然農民合作社最早出現、發展和成熟于資本主義社會，那么它必然具有資本主義性質。但毛澤東認為，不能籠統地判定農民合作社是資本主義性質還是社會主義性質，而是需要進行具體分析。他從經濟、政治兩個角度對此進行了闡述。

首先，從經濟的角度看，農民合作社是以尊重農民的個體私有財產為基礎的，是帶有社會主義因素的集體互助組織。毛澤東在《組織起來》中實事求是地說明了我國合作社組織的現狀并闡明了農民合作社的基本性質：“在邊區，我們現在已經組織了許多的農民合作社，不過這些在目前還是一種初級形式的合作社，還要經過若干發展階段，才會在將來發展為蘇聯式的被稱為集體農莊的那種合作社。我們的經濟是新民主主義的，我們的合作社目前還是建立在個體經濟基礎上（私有財產基礎上）的集體勞動組織。”［1］（P931）這段話具有兩層含義：一方面，合作社是在個體經濟基礎之上建立的，除集體勞動之外，不僅個體和私有財產得到保存，而且勞動工具以及勞動所得都歸私人占有，并非蘇聯式的以公有制為基礎的集體農莊，所以合作社不是社會主義性質的；另一方面，縱使合作社以個體經濟為基礎并維護農民的私有財產，但合作社的建設是“在集中領導下用互相幫助共同勞動的方法”［1］（P931），合作社以國營經濟為領導，而且并不存在剝削，故合作社也不是資本主義性質的。由于合作社經濟是新民主主義經濟的一個組成部分，因此，合作社這一集體互助組織帶有新民主主義性質，從而具有社會主義的因素。毛澤東在1945年發表的《論聯合政府》的報告中，重申了合作社的新民主主義性質并進行了綜合說明，認為合作社是以集體互助為特征的勞動組織。

其次，從政治的角度看，合作社具有人民大眾的性質。合作社具有很強的開放性、包容性，不僅包含了農民和工人，而且熱烈歡迎地主以及資本家的加入，是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重要形式。毛澤東認為這種合作社兼具新民主主義性質和人民大眾性質，完全可以進一步發展成為具有社會主義性質的經濟成分。早在土地革命時期，毛澤東就曾強調：“合作社經濟和國營經濟配合起來，經過長期的發展，將成為經濟方面的巨大力量，將對私人經濟逐漸占優勢并取得領導的地位。”［3］（P133-134）1939年12月，他在《中國革命和中國共產黨》一文中，明確肯定了國營經濟以及合作經濟均為社會主義因素。毛澤東于1940年1月在《新民主主義論》中進一步詳細闡述了合作社的性質，他指出：新民主主義共和國階段，建立在“耕者有其田”基礎之上的各種合作社經濟，雖不是社會主義的農業，但具有社會主義因素。

毛澤東的上述闡釋與分析，消除了人們關于農民合作社性質的迷惑與誤解。而農民合作社的這種性質，決定了它必須在經濟、政治兩個方面都服務于群眾的利益。毛澤東在《論合作社》一文中強調：“合作社的性質就是為群眾服務，這就是處處要愛護群眾，為群眾打算，把群眾的利益放在第一位。這是我們與國民黨的根本區別，也是共產黨員革命的出發點和歸宿。”［4］（P6）這一論述也表明，毛澤東農民合作社思想的本質，就在于一切為了農民群眾、處處把農民群眾的利益放在首位。

三、對農民合作社發展形式的具體設想

發展農民合作社是極為重要的，但具體應發展哪些形式的合作社呢？實際上，早在土地革命時期，毛澤東就對農民合作社的發展形式進行了初步探討，提出了合作社發展形式多樣化問題。當時，為了解決嚴峻的糧食問題和日用品的原料問題，作為中華蘇維埃政府主席的毛澤東，決定發起一場廣泛的互助合作運動，并根據實際需求，領導農民舉辦各種形式的合作社，比如針對勞動力短缺問題而舉辦的勞動互助社、針對生產工具短缺問題而舉辦的耕牛合作社、針對資金短缺問題而舉辦的信貸合作社、針對消費問題而舉辦的消費合作社、針對糧食問題而舉辦的糧食合作社等。值得注意的是，當時毛澤東對農民合作社的重視，已經由流通領域擴展到農民生產生活的各個領域，包括農業生產領域。換言之，毛澤東當時已提出了組織農業生產合作社的任務，指出“組織農業生產合作社，沒收反革命的及富農多余的牛力、耕具幫助雇農耕種”［5］（P461）。

在毛澤東合作社思想的指導下，陜甘寧邊區積極地組織發展合作社，到了抗日戰爭時期，已經出現了多種形式的合作社，其中主要的有四種：一是諸如變工隊、扎工隊等農業勞動互助社；二是延安南區的綜合性合作社，融生產、消費、運輸（運鹽）、信用等多種合作于一體；三是運輸合作社 （運鹽隊）；四是手工業合作社。毛澤東充分肯定和高度評價了上述四種合作社形式，他強調：“我們有了人民群眾的這四種合作社，和部隊機關學校集體勞動的合作社，我們就可以把群眾的力量組織成為一支勞動大軍。”［1］（P932）從這里可以看出，毛澤東對農民合作社的發展，并不拘泥于某種或某幾種形式，而是主張多元發展，百花齊放：既發展生產領域的合作社，也發展流通領域的合作社；既發展專門從事消費、生產、信用、運輸等業務的專業性合作社，也發展將上述業務集于一身的綜合性合作社。農民合作社的發展形式雖有差異，但具有共同的目的，即：盡可能地把廣大農民組織起來，以發展農村生產，保障戰爭供給，并在此基礎上實現農民的解放和富裕。特別是延安南區融多種合作于一體的綜合性合作社，受到了毛澤東的青睞和贊揚。毛澤東于1942年12月21日在陜甘寧邊區高級干部會議上，指出延安南區合作社綜合考慮南區人民各個方面的經濟利益，極具創造性并完全以為人民謀福利為主旨，從而成為真正被群眾所擁護的合作社模范，該合作社是南區人民的經濟中心，南區合作社開辟的道路，就是邊區合作社事業的道路。

四、對政府與農民合作社關系的明確界定

國際經驗表明，如何正確認識和處理政府與農民合作社的關系，是攸關農民合作社健康發展的一個關鍵問題。這個問題處理得不好，農民合作社就得不到健康發展：要么變成政府的附屬物，從而蛻化變質；要么形同虛設，發揮不出其應有功能。毛澤東十分注意正確處理政府與農民合作社的關系，認為政府對農民合作社的基本態度應該是：一是絕不干涉；二是積極支持。

首先，政府不能對農民合作社橫加干涉。毛澤東多次強調：“政府不干涉合作社，堅決執行民辦政策。”［6］（P256）在他看來，如果政府干涉農民合作社的內部發展事務，甚至動輒對其發號施令，合作社就會陷入無所適從、左右為難的境地，就得不到自由充分的發展。后來的事實充分證實了毛澤東的這一遠見卓識：社會主義改造時期農民合作社發展中存在的過急過快、方法簡單、效率低下等問題，乃至人民公社的最終失敗，均與政府對合作社的過多干涉不無關系。［7］

其次，政府要全力支持農民合作社的發展。毛澤東認為，政府不干涉農民合作社，絕不意味著對農民合作社漠然視之、任其自生自滅，而是要在各方面為農民合作社的發展創造有利條件。毛澤東曾在一個報告中明確指出，1943年中國共產黨和邊區政府在全邊區的合作事業上，要做好如下四項工作：其一，建設廳應在調查研究的基礎上，負責將南區組織發展合作社的經驗編寫成冊，并作為各縣政府及各合作社工作人員學習的教材，并利用在延安開會的機會，引導邊區各地工作干部參觀南區合作社。其二，物資局所屬各地的企業必須大力幫助卓有成效的生產合作社與消費合作社，比如，對消費合作社批發貨物，對生產合作社供給其原料并保障其銷售。政府應于1943年撥出300萬元?？罱晃镔Y局，以幫助合作社的生產和銷售。其三，政府為了獎勵合作事業，必須明文規定并認真執行減免合作社的租稅負擔。其四，邊區政府及各縣政府，應征求高小以上程度的學生，訓練會計人才與經理人才，幫助各地合作社解決會計與經理困難。［6］（P256-257）顯然，毛澤東所主張做的這四項工作，就是要求政府在輿論宣傳、物資供應、財政資助、稅收減免、人才保障等方面對農民合作社予以大力支持，從而為合作社發展創造一個良好的外部環境。正如黑格爾的辯證法對于馬克思理解和創立唯物辯證法具有巨大歷史價值一樣［8］，毛澤東的這些主張直接繼承了列寧關于“在經濟、財政、銀行方面給合作社以種種優惠，這就是我們社會主義國家對組織居民的新原則應該給予的支持”［9］（P770）的重要思想并將之具體化，對于我們今天正確處理政府與合作社的關系仍具有超越歷史時空的重要價值。

［1］毛澤東選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2］中國農業合作化運動史料（上）［M］.北京：三聯書店出版社，1957.

［3］毛澤東選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

［4］黃道霞.建國以來農業合作化史料匯編［M］.北京：中共黨史出版社，1992.

［5］第一、二次國內革命戰爭時期土地斗爭史料選編［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6］蔣玉岷.合作經濟思想史論［M］.太原：山西經濟出版社，1999.

［7］孫迪亮.恩格斯晚年的農民利益思想探究［J］.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15（4）．

［8］孫迪亮，李西祥.我們應該在何種意義上理解黑格爾的辯證法［J］.哲學研究，2015（1）．

［9］列寧選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編輯：崔月華

On Mao Zedong's Thought about Farmers'Cooperatives during the Anti-Japanese War

FENG ZhengYANG Leqiang
（School of Marxism，Wuhan University，Wuhan Hubei 430072）

The period of Anti-Japanese War is an important period for Mao Zedong's thought about farmers' cooperatives to be generated and developed.Mao Zedong had made many scientific viewpoints about farmers'cooperatives，which includes the importance，basic properties，development forms 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government and cooperatives.Review and practice Mao Zedong's thought about farmers'cooperatives is important to clearly understand the historical status of farmer cooperatives and to promote real development of the farmers'cooperatives.

Mao Zedong；Farmers'cooperatives；Anti-Japanese War

A81

A

2095-7327（2016）-01-0021-04

馮爭（1991-），女，山東菏澤人，武漢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馬克思主義基本原理研究。楊樂強（1961-），男，武漢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教授，哲學博士，博士生導師，主要從事國外馬克思主義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