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 夜”

江西省贛州市第三中學 嚴雪文

“宵 夜”

江西省贛州市第三中學 嚴雪文

她下班回到家時已經很晚了，隨手掀開堆積在沙發上的雜亂衣物，她便拿出剛買的宵夜大口大口地吃起來。炒粉還有著余熱，以至于吃起來不會太硬，但卻還不夠筋道，鹽味也差了些，她想。她不是美食家，但卻對這炒粉格外挑剔。高中時期，她熱衷于此，晚自習回家，她的媽媽定會為她炒上一碗，以填補學習一天的空虛。媽媽炒的粉總是入味而有彈性，以致今日，她開始挑剔起外面的粉來，不是熟悉的味道……

然而，當年的味道已隨媽媽的離世而入土成灰了。幾個月前，當媽媽在醫院氣息奄奄時，她卻因工作而沒能見她最后一面。她自幼喪父，但童年卻未因此染上半分陰影，全靠這位母親開朗的笑臉和溫暖的懷抱。有媽媽在，她從未感受過憂愁寂寞的滋味，媽媽總是在她身邊，陪著她經歷著許多的第一次，第一次學唱兒歌，第一次學踩單車，第一次學煮飯，第一次來例假……許許多多的事情都歷歷在目，讓她總是覺得媽媽仍舊陪在她左右。即使再忙，媽媽總把她的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條：干凈的桌面，整齊的房間，還有綠色植物。而如今，偌大的房間只剩她一人與成堆的雜物作伴。夜色籠罩城市，窗外的燈紅酒綠與窗內的寂靜荒蕪成鮮明對比。她不知道媽媽在那遙遠的天國，時候記掛著她，不知道媽媽在那遙遠的天國是否安好。但是她對媽媽的思念卻沒有因為時間的消磨而逐漸弱化，反而變得更加濃烈。她將自己陷入柔軟的沙發，聽著秒針轉動的聲音，像時間輕輕滴落。她陷入回憶。

那日，她指著電視上優美的廣告，問：“媽媽，我是你的什么？”

“你是我的寶貝啊！”

“不對！再說一遍……”

“你是我的‘宵夜’呀！”

“誒？”

……

那日，她打電話給媽媽，安慰她再過半年她就能調回G市工作了。媽媽卻說：

“沒事，媽媽的反射弧很長，只要一想到你，媽就覺得還能再熬過許多夜晚，再等幾年，等你回來的那天。”

然而，那天終究沒有來臨。

有一種愛，它無所謂回報；有一種愛，它全心全意地付出……有人說，這是一種沒有的幻想；也有人說，這是不切實際的夢。在她心中，媽媽的愛是一部大書，沒有人能 詮釋它；媽媽的愛是一首高亢的歌，沒有人能唱出它。媽媽是一個獨一無二的角色，沒有人能替代媽媽在她心中的位置。媽媽帶走的是無奈，媽媽留下的是親情。艱辛困苦媽媽微笑應對，勤儉持家媽媽親力親為，媽媽的一言一行都烙在她心底，與媽媽度過的每一個歲月都常記在心中。是媽媽的付出不圖回報，是媽媽的讓她明白了有母親這個才是家。媽媽的辛勤勞動為這個家操碎了心，再生之年卻未曾享受幸福生活的滋味，她感覺對不起媽媽，甚至開始討厭自己。討厭自己為什么在媽媽最需要她的時候，沒有陪伴在身邊；討厭自己為什么不能早一點懂事，花更多的時間和心思去關愛媽媽；討厭自己為什么總是一味的索取，卻沒有給媽媽帶來一絲的體諒……她心里無窮無盡的懺悔，現在也只能說給自己聽了。

她非常羨慕身邊的同事、朋友的爸爸媽媽健在，她羨慕同事朋友能為他們媽媽慶祝生日，她羨慕同事朋友能帶他們媽媽外出旅游，她羨慕同事朋友能帶媽媽定期進行身體檢查，甚至是打電話聊天這件小小的事情，都能促發她懷念媽媽的情緒。她曾無數次渴望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媽媽的聲音，渴望能陪伴媽媽度過每一年的生日，渴望能給媽媽帶來樂享晚年的生活。她心里也明白到，其實媽媽要的其實不多，只是一句隨意的問候：“媽，你今天好嗎？”隨意煮的一頓飯、一頓宵夜，睡前幫他們蓋蓋被子，天冷時給他們添衣服。都能讓媽媽高興溫馨好久。但是，即使是對媽媽小小的關心，她現在卻已經什么都不能做了。她曾經幻想過，那日我放下工作，趕回G市探望媽媽，然后一直陪在媽媽身邊，現在是否就能與其他人一樣，與媽媽聊著日常，和媽媽繼續度過每一個開心的時刻。

家里面十分安靜，以至于掛鐘的滴答聲都能一清二楚地傳到耳邊。但是，在這個寂靜的夜里，她卻沒有心思留意生活的細節，更多的是無限的想念、想念、想念。時至今日，寂寞如潮水涌來，勢不可擋。一切都化作一杯酖酒，安靜的悔恨或安靜的悲嘆，都要你獨自默飲。她撫摸起一張照片，照片上兩人的笑容燦爛，新換的相框依舊鮮艷，里面的照片卻是和她的回憶一并的，真實無比的舊了。然而只要想起媽媽的溫柔、如樹的溫柔，仍有一股暖流流過心間。仿佛媽媽的笑容在眼前呈現，媽媽的笑聲在耳邊纏繞，她眼前的景象漸漸模糊；淚水打濕了照片，也打濕了回憶。

“我是你的什么？

“你是我的‘宵夜’呀。”

“誒？”

因為每當想到你，我就能度過這漫漫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