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之外

◎孫佳音

高考之外

◎孫佳音

天色已近黃昏，街上人流如織，車水馬龍。他——一個不想回家的人。

一想到回家，他心里就微微泛起了苦澀與迷茫，臉上帶著與其年齡不相符合的落寞和惆悵。天都快黑了，他卻不敢回家。他知道爸媽會擔心，可是他覺得自己無法面對父母失落的眼神，高考不如意是誰也想不到的事情，他的成績一直不錯，雖然有些偏科，但考上自己理想的大學并不是很難的事情。爸爸向來嚴厲，自己名落孫山，父親卻沒有了言語，但對自己來講，父親的期望、憐憫和沉默，卻比訓斥更讓他無地自容和痛苦。成績出來的那天，暑氣熏蒸，他汗流浹背，一遍一遍地反復查詢自己的成績，隨著那令人沮喪的數字一遍遍地出現在眼前，他的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他呆呆地看著電腦顯示屏上讓人揪心的少得可憐的分數，甚至有些絕望了，淚眼朦朧。最后一次，他認認真真地輸入每個數字，結果還是一樣，他終于絕望了，眼睛發澀，失望萬分，然后離開了。

他想起十年寒窗的艱辛跋涉，想起父母望眼欲穿的殷切期望，想起未來四顧茫然的前途。身上還帶著教室里熏臭的“學習味”，高考的結局怎么就如此不如人意？美好的期待竟然面臨如此的窘迫嗎？他曾把自己關在屋里，木然地躺在床上，呆望著天花板；也曾破罐子破摔似的酗酒來麻醉自己；還曾站在雨中低沉地吼叫，任憑風吹雨打。難道真的是上天無路，下地無門，無處藏身？他木然地走在路上，不知未來在哪里，他不敢回家，他害怕看見父親眼中的失望，怕母親的欲言又止卻不知道如何表達的安慰，怕看見那一堆堆看了多少遍的考試資料。他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不自覺地用指甲掐著右手中指上被筆磨成的肉繭，冷眼看著周圍行色匆匆的人群，他們臉上寫盡了各自的悲歡，在他眼里卻顯得格外幻滅。世界里，只有他一個人是最痛苦的，只有他一個是面無表情的。他終于走累了，無精打采地在路邊一個書攤邊停了下來，無力地坐在地上。他回憶起那些追夢的日子，那些歡歌笑語的快樂的日子，他努力抑制著那些給予他動力、現在卻讓他失望的痛苦的記憶，那些畫面偏和他作對似的，像漲潮的海水一般，一一浮現。高考，這座獨木橋，曾使多少寒門學子改變了命運；同是這座獨木橋，又曾葬送了多少人的夢想，把本該不拘一格的人才一刀切在高考分數線下。這樣的人才選拔機制只能導致“幾家歡樂幾家愁”！創作，是他海闊魚躍的精神享受，卻偏偏因為其他幾門瘸腿課而優勢全無。唉！他沒有勇氣去評價和抨擊不合理的高考制度，他知道，他的評價和抨擊只是蚍蜉撼樹，他只有從孤寂、失落、痛苦和郁悶中走出來，去勇敢地面對并適應它。“我還年輕，我要把自己拉出低迷的泥坑，重新振作起來。”那些沉溺于夢想并馬不停蹄地為之奮斗的日子，那些曾經給予自己莫大安慰的言語，曾給予自己力量的人們——老師、同學、父母。此時此刻，他真的好懷念，但是他更加迷茫自己的未來。迷茫而未知的遠方，就像這黃昏漸暗的街角。他在苦悶中渴望著一種能夠激發自己奮進的能量，使自己重新回到那充滿激情、渾身如同“打了雞血”般興奮的狀態。忽然，他眼前一亮，書攤上的幾本書吸引了他的眼球，那是歷年新概念作文大賽獲獎作品集，那也曾是他的文學夢。在第十屆創新概念作文大賽中，他牛刀小試，便得了個一等獎。他自信地認為，他就是第二個韓寒。但為了高考，他硬是放棄了自己的這個強勁的夢想。他隨手翻了翻那些書，注意到不少獲獎者被國內著名大學破格錄取，也想到有些大作家幾十年筆耕不輟，終成文豪，享譽文壇。漸漸地，他開始認真地看起來……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他看不清楚字的時候，才合上書本，一個人開始走在回家的路上。這一路，他想了許多。他知道每個人在赤裸的真實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擊，但是難道他就這樣甘心接受高考給予他的結果嗎？他總覺得，人生，除了高考，還有些其他精彩的生活和道路。“或許，高考之外，還有人生的希望。”他在心里暗暗地想。

街上的人越來越少，喧囂的世界變得越來越安靜，天也越來越黑了，他腦子卻越來越清晰，不再那么混沌。他的心卻沒有那么絕望了，似乎還有了一點光亮，正是那點光亮給了他人生的一點新希望：我穿行于記憶之中，我在試圖找尋，那個對于文字和寫作有著強烈信仰的我，屬于自己的我。然后，這點希望竟漸漸地擴大并明亮起來，竟然像燎原星火一樣燃燒起來，照得眼前的路明亮起來，他的腳步也輕快起來。他覺得他應該重新試一試，他不相信高考的失利就意味著人生的失敗。他年輕，有的是拼的勇氣和膽識，更為重要的是，他還有時間。要么選擇重新走一遍高考之路，這次他不會放棄自己的文學夢，他想和它一起走向未來；要么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去學習一些不曾接觸的東西……通向羅馬的道路不止一條。他覺得，未來，總有一種精彩人生是屬于他的。紀伯倫說，沒有實現不了的愿望。思想的火花會生生不息地使人的潛力燃燒起來，的確，只要我們相信自己，哪怕現在眼前一片黑暗，哪怕眼前的路暗淡迷茫，也要自信這一雙隱形的翅膀會帶著我們飛向夢想中的遠方。

晴朗的夜空，掛著一輪彎彎的月亮，望著一只飛鳥徐徐掠過天空，縱然他心里仍是無限的悲哀，但卻不是絕望。他總覺得高考之外，應該有另一種人生。

張韶涵那首《隱形的翅膀》又縈繞在耳邊：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單中堅強，

每一次就算很受傷也不閃淚光，

我知道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

帶我飛飛過絕望；

不去想他們擁有美麗的太陽，

我看見每天的夕陽也會有變化，

我知道我一直有雙隱形的翅膀，

帶我飛給我希望。

我終于看到所有夢想都開花，

追逐的年輕歌聲多嘹亮，

我終于翱翔用心凝望不害怕，

哪里會有風就飛多遠吧。

隱形的翅膀，

讓夢恒久比天長，

留一個愿望讓自己想象。

（責任編輯 劉冬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