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智”天使的精致人生

文｜徐以立

“精智”天使的精致人生

文｜徐以立

“I have a dream（我有一個夢想）！”這是1960年代的美國黑人民權運動領袖馬丁·路德·金博士一場極為著名的演講，描述黑人與白人有一天能和平且平等共存的遠景。

在中國，一個人也發表過一段著名的演講“尋找中國的梵高”：他有一個夢想，就是希望社會對精神智力障礙人群（以下簡稱“精智人群”）消除偏見。所以他致力于將“原生藝術”引入精神康復領域，通過繪畫激發精智人群的藝術潛能，探索藝術作為一種治療手段的現實可能性。他就是苗世明，這位被大家稱為“大苗”的公益人是WABC無障礙藝途（以下簡稱“WABC”）的創始人。

WABC全稱為“World of Art Brute Culture”，即“原生藝術的世界”，是一家針對精智人群提供繪畫潛能開發課程和藝術展覽項目的公益組織。WABC通過建立社區站點工作室的形式來開設課程，并配備專業的藝術療愈師幫助精智人群打開心靈、釋放潛能、融入社會。截至目前，WABC藝術課程已經覆蓋全國7座城市的40個社區和學校，直接受益人數達到1000人。

01 苗世明

02WABC藝術衍生品

03 WABC藝術衍生品

采訪前，大苗給了記者3份背面圖片不同的名片：“挑一個你喜歡的。”仔細觀察后，記者發現圖片都是WABC學員們的作品，畫面精美、想象瑰奇。這份不經意的小細節透露出大苗對學員們深沉的愛和強烈的自豪感。中央美院畢業之后，大苗先教了3年繪畫班，但他覺得他是流水線上的操作工，而學生仿佛是流水線上的零件，于是他開始思索藝術教育的意義到底在哪里。一次雙年展的機會讓他走進了精智人群。嘗試以藝術的方式和他們交朋友后，大苗發現不僅他們很多人有藝術天賦，而且藝術實踐在一定程度上也改善了他們的狀態。查了很多資料后，他得知精智人群在中國有很多，而這樣的藝術療愈手段在上世紀40年代的法國已經有了。受此啟發，2010年，WABC成立了，大苗的“尋找中國的梵高”之路也開始啟航。“梵高是個生前不被公眾認可的天才。但這群有藝術天賦的人群，我想讓社會都看到。”大苗解釋道。

一個少年遠遠走了過來，白色T恤將他勾勒得頗有幾分馬龍·白蘭度的味道。他大幅度地揮舞著雙手，興奮地和WABC工作人員打著招呼，臉上卻露出羞澀笑容。他看到記者，略微一愣，很快也微笑著點點頭，然后走到一邊的畫板前坐下，調好色盤，拿起畫筆。怕影響少年的創作，工作人員低聲地告訴記者：“這是我們的小龍，他在畫自己呢。”

小龍（褚振龍）是WABC第一批學員，出生不久就被確診為腦癱。“剛來WABC的時候，他膽小、拘謹，嘴角有點歪，經常哭，一哭還流口水。當時的狀態，就算你給他畫筆，他也畫不了（什么）。”大苗曾這么描述他剛認識的小龍。小龍初期的畫作有自卑的痕跡，他往往把自己畫成一個非常非常簡單的小人，蜷縮在角落。而近年來小龍的作品中則出現明顯的變化，他更樂于表達自己的內心世界，畫作的顏色更為鮮艷，線條也更為灑脫，滿滿的正能量似乎就要溢出紙張。小龍很喜歡狗，在他的筆下，各式各樣的狗被賦予了職業和身份：戴高帽子的廚師、戴著金絲邊眼鏡的博士……這系列畫作被命名為“紳士狗”，其衍生品更是被阿里巴巴集團董事局主席馬云與李連杰聯合創立的太極禪苑認可并展示；并曾獲得某時裝品牌青睞，將其圖案制成時裝并在新一季時裝發布會上合作走秀。

像這樣的孩子還有很多，一個有智力障礙的姑娘小燕子，她的畫風一開始陰暗、復雜，畫面滿滿是睜開的眼睛，乍看之下很可怕。能看出，她的精神世界像她的作品一樣神秘。在WABC學習之后，小燕子開始畫魚、畫雙生花，畫風變得柔和，更容易被人接受了；眼睛這個吊詭的標志也逐漸少了。小燕子的改變，可見一斑。

在WABC里，還有一把藝術椅見證著小龍的好朋友，學員徐康與他妻子之間動人的愛情故事。婚后不久，徐康的妻子便辭世，但徐康始終帶著妻子臨終時的囑托堅強地活著。小龍將這段故事畫在了小板凳上，做成了藝術椅。大苗說：“我們會向每一個來這里的人講述這個故事，就是為了告訴大家，他們并不是瘋子、傻子，他們也有自己的情感。”

大苗曾帶著小龍踏上央視《夢想合唱團》的舞臺，當時小龍說了一段話：“別人說，我們這種人生下來就是來‘混吃等死’的，但我覺得我們也有能力工作，也能實現價值。”

小龍嘴里的“實現價值”的方式，便是WABC的衍生品。WABC以學員的繪畫作品為起始點，由設計師志愿者進行再設計，生產和銷售貼近生活的相關衍生品，以此為媒介讓大眾了解他們豐富的精神世界和獨特的藝術價值，實現真正的社會融合。一部分衍生品銷售額將以版稅等形式回饋給學員，幫助他們更好地生活。2015年，科勒廚衛集團購買學員的作品版權，運用到其一系列企業禮品的包裝與外觀設計中，首批推出的禮品是一組由學員繪制的馬克杯。

不僅以當代文化藝術為媒介，現在WABC還以開拓者的姿態，傾力開發出適合更多精智人群的療愈方式，為他們打開一扇與世界溝通的大門。2016年7月16日，WABC攜手本長醫療和唐郡馬會學院為共同發起的上海首家公益馬術療愈中心揭幕。公益馬術療愈項目將通過訓練有素的馬匹，鼓勵自閉癥兒童學習表達，再由父母引發孩子的關注，從而建立有效溝通，希冀幫助更多的自閉癥兒童。

談到WABC今后的計劃，大苗眼睛里的光芒更亮了。他表示會和一些地區的教育部門合作，在一些有條件的小學，對精智人群實行“繪畫學分制”，“因為他們可能會在學習文化上有困難，也會因此被歧視和‘貼標簽’。我們要做的，就是給他們一種新的可能：因人而異，為他們設立特別的藝術課程，實行學分制，讓他們不僅能被藝術熏陶，修滿學分畢業，還能撕去標簽，和小伙伴一樣平等快樂地成長。”師資力量呢？記者提出疑問，大苗表示他們也在嘗試著和大學進行深度合作，在學校里面專門開設教育精智人群的專業，“未來希望能緩解師資緊缺的問題，也能帶給精智人群更專業、更好的教育。”

采訪結束后，記者特意去看望小龍，他依然認真地畫著。看著這空間、色彩與線的運用，與其說像梵高，不如說更像畢加索，那個以天真無邪的創造力，以完全徹底的自由任意重造他眼中美好世界的天才。

聽到腳步聲，小龍回頭看了記者一眼，沒有放下畫筆，一字一句說：“這……是……我。”記者豎起大拇指，由衷地稱贊：“很像你，帥！”小龍給記者一個大大的笑容，燦爛得差點融化了記者的心。記者突然想起大苗曾說過：“他們的世界好像更加真實。實際上，他們才是可以永遠保持純真的‘天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