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燕金
學術界的習慣是,在深入研究一個問題的時候,往往給事物下一個定義,來精確地概括它的含義,為研究圈定一個范圍,可事實上大都是無奈之舉。因為人們的認識活動是“意向性”的活動。語感有以下幾個特性。
一、人與語言的關系:語感的第二特性
如果說非理性是從靜態的角度去考察語感的存在狀態,那么人與語言的關系表明了語感的動態存在狀態,語感是如何鮮活地生存于世的。
語感的存在表現在人與語言的關系中,語感是人的語感,這試圖告訴人們離開人去談語感是談不通的。
說起人,不同的學科有其不同的理論視角和理論起點,是的,我們觀察這個世界,站在什么地方看,朝哪個方向看,有著決定性的意義,特別是站在怎樣一個起點上看問題,應當引起我們的深思。是站在巨人的臂膀上,還是井底之蛙,決定著我們能夠看見什么,看到什么程度。我們的心理學是唯心主義的,但又緘口不談先驗論,人與語言的關系首先就表現為人先驗地存在著一套語言機能結構,沒有它,語言的習得和發展都是不可能的。這就是喬姆斯基所主張的“語言獲得裝置”,這個裝置人人都有,這并不意味著不存在著個體差異,應該說這種差異是十分明顯。在人類歷史上,由于后天的教育,使這個裝置大大地得以優化的案例是有的,但它不能成為否認“語言獲得裝置”存在的理由,我們要說的是普遍性問題。
人與語言的關系,首先表現為人先驗的語言素質。討論這個問題,意在承認言語——語言智力的先驗存在,它是語感產生的前提保證。無論是心理學家還是語文教育學家都不會被困于此,那是因為人的智力是可以開發的,先驗的東西只是以一種可能性而存在,不利用,不開發,長期閑置,會因麻痹而僵化,最后是“過期作廢”。優生學研究優生、優育,講胎教、講早期開發,心理學家講后天的培養,對先驗的東西視而不見,這也算是各司其職,情有可原,我們應當關心的就是后天的人的發展。
說到人與語言的關系,主要有兩層意思:其一,語感是人的能力的一部分,語感的形成也是人的能力發展的重要表現,它能促進人的其他許多能力的發展,可以說語言是人的本質力量。(什么是人的本質力量,馬克思主義認為是實踐性;當今符號學派、解釋學派都認為是“語言”。這里并沒有詳說的必要。)其二,人的語感因人的發展而產生質的飛躍,人的幼稚主要是語言的幼稚,不是單純的身體結構的稚嫩。,這一點給我們指明了語感形成培養的方向,是人的諸多方面的發展,如前面提到的實踐,對于人的成長很重要。教師關注學生的語感形成,首先要關注“人”的成長,特別是以情感結構為中心的心理積淀,以及在此基礎上的對方法論的關切。人,“萬物之靈長”,不再是戲劇家的豪言壯語,而是人類社會的生動寫照。世界不再弱肉強食,而是在關愛中棲息,這些人類社會所共同向往的東西,是成就美好人生的因素,也是人形成語感的最最關鍵。
然而,學生何求,教師何求,語文課程何求。
二、思與詩:語感的第三特性
語感的非理性特征,并非是言語活動中不允許理性活動的參加,也不是理性活動的的缺席。言語的內容正是理性的產物,言語方式是非理性的,我們說的語感非理性,是說言語過程(主要指句式的選擇,選詞構句)的非理性,是習慣性的固有的語言結構的釋放。但其間仍有明顯的假象,因為這種釋放是有選擇的,正是這選擇過程,表現為思的過程。
可以很斷然地認為,不是非理性,而是這種理性的過程很是短暫,使我們感覺不到語感的理性機制。這種機制中的“思”與數理邏輯的最大差異,表現為對象意識,也就是語言意識和生活意識,而與數的意識和抽象意識相去甚遠。現象學在哲學領域的革命意義正是摒棄概念、范疇,走向對存在的理解和分析,走向實事求是。語文課程強調語感,從現象學的意義看,語言表示概念,但語用指向的不是概念,而是生活和意義。“十分”和“萬分”在數學上相差九千九百九十,它們之間的比值是千分之一,在生活中千分之一基本上都可以忽略不計的。在概念上:“萬分”解為“非常”;“非常”解為“十分”,所以,“萬分”相當于“十分”(見《現代漢語詞典》)。沒有一個人會把語文中的“十分”當作“萬分”的千分之一,但是當對具體的語言和語境,對詞的表達意義的漠然、遲鈍、無奈、苦悶、誤解,對語言的恍忽、惘然、無助、百思不得其解、神秘感、煩躁,一齊都在困擾著哪些在理科方面自命不凡、不可一世的“寵兒”的時候,會讓他們產生“自慚形穢”之感:語感,你在哪里?
語言的“思”與“詩”總是以事物的兩個方面出現在我們的面前。“思”就是語言意識;“詩”就是生活意識,語文教育學專家稱其為“語文生活”。生活的滋味,用語言表達出來,就是“詩”。生活人人都有,但“詩”不是人人都能企及,這不是單純的語言技巧,也不是語言技能,而是“思”與“詩”的結晶體,是它成就了語感——語言和生活的結晶。
沒有思,沒有對生活的“思”,就不會產生“詩”。我們說詩的生活,淵藪不在生活,而在思,在于對生活的獨特的體驗。其間不乏情感的交融,但更多的是“思”,獨特的、唯一的,愛生活的“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