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開慧(西南交通大學 物理學院,四川成都611756)
?
先父郭勛祺和郭沫若先生的一段友情
郭開慧
(西南交通大學物理學院,四川成都611756)
山河破碎不須憂,收復二京賴我疇。
此去江南風景好,相逢應得在揚州。
送翼之軍長宗弟赴前線題此以為紀念(印)
一副精致的條幅,在我家客廳高掛,朗朗上口的詞句,男女老少皆能誦。
這首以還我河山、收復失地相勉的條幅,是抗日戰爭期間,郭沫若先生送我先父郭勛祺(號翼之)的。
1937年“七七事變”后,先父率國民革命軍第144師(屬川軍第23集團軍)東出夔門,赴長興前線打南京保衛戰,拱衛國民政府首都、掩護淞滬大軍后撤。此役,川軍第23集團軍五萬草鞋兵,以血肉筑長城,阻滯日寇進攻,贏得數天寶貴時間,掩護我幾十萬大軍安全后撤,為中華民族的八年抗戰,保存下至關重要的主力部隊。
先父在該戰役中身負重傷。蔣介石明令贊揚:“第144師師長郭勛祺指揮有方,負傷后猶在前線督戰,在敵人猛攻下,始終未失陣地。俟有軍長缺時,徑先升遷。”
1938年2月24日,先父郭勛祺應蔣介石電召,乘機抵武漢,奉令赴第三戰區,在皖南組建第50軍繼續抗日。
“七七事變”后,郭沫若先生從日本歸國,出任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政治部第三廳廳長,負責抗戰宣傳。
性格迥然不同,一個拿槍桿子和一個拿筆桿子抵御外辱的二郭,在漢口相遇。郭沫若先生在他的暫住地——川界“陶陶旅館”一樓,為先父赴皖南餞行,并龍飛鳳舞書就一七絕,蓋上大紅私印送給先父。
兒時,我曾問先父:“山河都破碎了,還不須憂?是啥子意思嘛!”先父答:“關鍵在于后面的‘賴我疇’。他有信心,我們一定能趕走日本強盜,收復失地。”
諸多政要的墨寶,曾一排排掛滿我家客廳,可惜在1949年底,絕大多數被付之一炬。僅有郭沫若先生的條幅和張善子先生的“猛虎下山抗敵頑”圖,被存留下來。但是,“文化大革命”期間,這兩幅墨寶也被焚掉。
不過,我從陳年老照片中(圖),找出了一張以郭沫若先生條幅為背景,咔嚓出的一張黑白小照片,放大鏡下,部分字句依稀可辨。
小時候聽先父說,“郭沫若大腦殼,聰明得很!帶兒子來我家做客,住過幾天。”他的兒子臉上時常掛著鼻龍。當“青龍”、“白龍”從兩個鼻洞中探身而出時,小主人會“呼”地一聲,將其招回。一旦二龍不聽招呼“跨江越界”,小主人會毫不客氣地將其舔食消滅。不過遇見生人,這孩子挺害羞的,會緊抱父親的大腿躲藏,因而郭沫若先生長衫衣襟當面,常留有“青龍”、“白龍”的痕跡。對此,郭沫若先生倒是毫不介意。
二郭同有一個值得炫耀的祖先——被封“汾陽王”的郭公子儀。郭公子儀為唐朝戰將,戎馬一生,屢建奇功,平定安史之亂,解除吐蕃、回紇侵襲之危,功偉而不傲,忠勇而寬厚,在唐代朝野威望極高。因此,我們這一支郭氏后人,稱自己祖籍是山西汾陽。
西安碑林有郭氏廟碑,乃郭公子儀于唐代宗廣德二年(764),為其父郭公敬之建廟而立。郭公敬之是華州鄭縣(今陜西華縣)人。故,也有郭氏后人稱自己是陜西華縣人。
《郭氏族譜》記載,郭公子儀有八子七婿,皆為朝廷顯官。八子為:曜公、旰公、晞公、()(有寫為())公、晤公、映公、曙公和曖公。京劇“打金枝”唱的便是曖公這位駙馬爺的家庭糾紛。
曖公次子釗公,釗公四子仲公……乃我等一脈先輩。
家之有譜猶國之有史。先世之淵源,后人之脈派,豈可無綱紀。郭氏后人繁衍遍天下,湖、廣、楚等地均有。恐百世之后,班輩紊亂,雍正四年(1726),遷湖廣寶慶府之郭氏族人,立班輩二十四字派為:
子伯正嘉輔元亨守道貞萬世學宗德富貴尚榮華梓柱應永。
我們的先人,在明末清初“張獻忠剿四川”后,“湖廣填四川”而遷徙入洪雅縣天池壩。后,子孫繁衍眾多,分遷華陽、樂山等地。我們是華陽人氏、郭沫若先生乃樂山人氏。
我手頭的《郭氏族譜》,由入川的郭氏后人在老族譜的基礎上,于清道光元年(1821)、清道光30年(1850)、清光緒14年(1888)三次纂修,公元1978年由后人謄寫而成。
郭氏每次纂修族譜,都要重申族規,修改班輩序派。班輩曾減為十字派:
子伯正嘉輔元亨守道貞。
光緒十四年,“嘉”字輩祖宗,定班輩為三十字派:
子伯正嘉輔洪開應世榮萬庭承(另有族譜記為“成”)先德學理(另有族譜記為“禮”)尚光明朝邦仕維本元亨守道貞。
溯古論今,二郭有著同一位值得榮耀的祖先,和同一段抗日佳話。不過,按照“子伯正嘉甫洪開應世榮……”的郭氏班輩序派,譜名洪清的先父郭勛祺,不是譜名開貞郭沫若先生的“宗弟”,而是“族叔”。
之后二郭,一蓉一京,地位懸殊,再無往來。

沫若疇文賦詩并書條幅贈先父傷愈赴前線,原件毀損,復制送大邑安仁鎮建川博物館收藏,原第二十三集團軍副總司令兼五十軍軍長郭勛祺之女郭開惠贈。
丙戌年冬秋潭黃士偉補書時年八十有七
(責任編輯:王錦厚)
作者簡介:郭開慧,西南交通大學物理學院副教授。
收稿日期:2016-01-2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