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文,韋麗平
(1.北京語言大學漢語學院,北京,100083;2.北京耀中國際學校小學部,北京,100025)
什么是理想的第三聲?
——紀念林燾先生(1921-2006)①
曹文1,韋麗平2
(1.北京語言大學漢語學院,北京,100083;2.北京耀中國際學校小學部,北京,100025)
上聲;普通話;調型;聽辨感知;發聲類型
本文通過合成-聽辨實驗研究上聲本調的調型調值。從語料庫中選擇一男一女兩位發音人所發的音節yī和yǐ各一,通過調整相關參數,合成出7種調型共1420個具有不同音高表現的yi,并以此為實驗刺激,請15位北京被試進行聽辨。結果表明:低凹(降平升)調是上聲的理想調型;非常態發聲類型(如吱嘎聲)對上聲的感知影響顯著。
在普通話的聲調系統中,第三聲②本文研究的是普通話,不區分“上聲”和“第三聲”這兩個術語;行文時主要根據上下文韻律表達順暢與否而選擇使用。無疑是最為復雜的一個聲調。對它的描寫還有個奇怪的現象,那就是:對它的“變調”,學界看法非常一致;而對其“本調”卻是眾說紛紜。這種情況給不少讀者,特別是各類漢語教師和漢語學習者造成了長久的困惑。
從我們掌握的一些資料來看,關于普通話上聲本調的各種觀點可按照調型③本文所說的“調型”,指的是根據音高曲拱的形狀(調形)而歸納出來的類型。歸納為以下幾種說法:
1)升調說(Bradley,1915;劉復,1951:54-56;高本漢,1995:166;高云峰,2004),用五度值④聲調的五度值描寫法為趙元任先生上個世紀二三十年代初創(Chao,1930),此前并無(參見陳玉東、呂士楠,2016)。文中部分早期研究結果的五度值是依照原文的數據采用林燾、王理嘉先生(1992:143-144)所說的辦法換算出來的。后同。大體可以描寫為[14]、[24]、[114]等等;
2)曲折/降升調說(趙元任,1922;高本漢,1930:35;林茂燦,1965;石鋒、王萍,2006),五度值可以記為[214]、[215]、[313]等等;
3)低平說(王力,1979;石鋒、冉啟斌,2011),五度值可以記為[11];
4)低降說(G?rding et al,1986;沈曉楠,1990;王韞佳、李美京,2010),五度值可以記為[21]及[211];
5)低凹/降平升調說(田中清一郎,1972:13;林燾、王理嘉,1992:125;石鋒,1994;Cao&Sarmah,2007;朱曉農等,2012),五度值可為[2112]、[2113]、[2114]等等。
需要特別指出的是,這幾種說法雖然初次提出的時間有先后,但是每一種在近些年都有新的研究成果的支持。
此外,還有研究提到,上聲常伴有“嗓子有點兒卡”的吱嘎聲(Creaky Voice)或氣泡音(Vocal Fry)(趙元任,1980:65;孔江平,2001:173、2015:63;曹文,2008;朱曉農,2014)。不過迄今還沒有人認為那是上聲必須具備的嗓音特征或發聲特征。
以我們的經驗及對一些語料庫里上聲音節的觀察,前述各種說法都可找到對應的例證。說這些調型皆可接受,大概不能算錯——實際也有學者把它們看作上聲的各種變體。但是,當我們面對教學的實際,一較真問題就暴露出來了:該教、該學哪一個?
無論從常識、學理,還是從教學、研究的角度來說,上聲的本調都應該有一個最基本的調型,或者說“理想的”調型。
那么這個“理想的”“最基本的”調型該如何界定、如何確定呢?
單從發音的角度來說,必然無解,上文已述,至少有5種調型。也有學界中人曾提出以漢語實際語料或交際中有關調型出現的頻次高低來定,但是一來不同的研究者得出的結果不同①,二來“高頻”“常見”也未見得就是“最基本的”。
我們認為:
一方面,“解決積疑”仍然需要“資實驗以補聽官之缺”(羅常培,1956:23)。比如有的研究者為遷就“理論完美”,把超過音高五度制一度降幅的低降調硬說成是“低平”,這就很難排除聽官有缺、先入為主的嫌疑②,他們對第三聲的看法自然也難讓人信服。
另一方面,實驗應引入感知的內容。聲調的實驗研究過去主要是聲學實驗。早期用浪紋計、聲調推斷尺、示波儀,現在是電子計算機,把“平聲平道莫低昂”等主觀的感受用物理的或心理的量表示出來,亦即定量的研究;隨著研究的發展,聲學定量研究的不足之處逐漸暴露出來。上聲的調值描寫就是一個很能說明問題的例子。好在自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至今,國內外運用合成-聽辨感知實驗的方法研究漢語聲調已蔚然成風(Wang,1976;林燾、王士元,1985;劉娟,2004;高云峰,2004;曹文,2010、2012;等等),口耳之學因此得以進入哲學上所謂的“螺旋式上升”階段。實際上,定量與定性相結合,聲學信號與感知判斷相匹配,才是無聽缺、理想的形態,建立在這樣的基礎上的描寫才是好的、可信的描寫。
具體到上聲本調,我們認為,若實驗的結果同時滿足以下兩條標準即可謂理想的第三聲:
1)它能獨立/自足地,無需參照語境或調境——被母語者辨認為上聲;
2)它被判斷為上聲的概率最高,具有統計顯著性。
本實驗的總體思路是:在原始語音音節樣本的基礎上,參照前人提出的上聲調型,改變一個或幾個參數,合成出一些帶有相關調型多種調形曲線的音節作為實驗刺激,然后請合格的被試聽辨,最終對聽辨結果進行統計分析。實驗的目的是找出上聲聽辨率③最高的調型,亦即理想的上聲本調調型。
2.1 原始語音樣本
用于合成的原始語音樣本共有4個,它們是一男一女兩位北京籍大學生所發的普通話的yī和yǐ,選自北京語言大學對外漢語研究中心語料檢索共享系統中的“HSK甲級字音節語音庫”(www.dwhyyjzx.com/cgi-bin/yuyin/)。
之所以做這樣的選擇,有如下考慮:

圖1:用于合成的原始語音樣本
1)盡可能排除聲母、韻頭和韻尾對聲調本身及合成過程的干擾——yi是單元音零聲母音節;
2)普通話的陰平(高平調)通常被看作是一個無標記的聲調,音高、音強穩定,而且其發聲(phonation)類型也屬于普通嗓音(model voice),由此合成出其它調型的曲拱可以代表正常發聲態的音高調形,不同的調形之間具有很強的可比性。
3)兩位發音人的yǐ或調形順滑而帶有氣聲(男),或調形異常而帶有吱嘎聲(女),然而現在通用的聲調合成方法——基頻同步疊加法無法改變發聲信息(參見孔江平,2015:157-158),選此正可與第2點考慮形成互補,以考察發聲信息對上聲感知的影響;
4)選用不同性別發音人的語音一起進行合成-聽辨,既可考察男、女聲刺激對感知聽辨的影響,也可避免實驗的刺激聲過于單調。
2.2 實驗刺激項的合成及聽辨
首先將原始音節yī的時長調整到與原始音節yǐ一致,然后用語音分析軟件Praat(www. fon.hum.uva.nl/praat)對兩個音節分別進行基頻音高的合成/修改。

圖2:根據女聲原始音節yī與yǐ合成出的兩個低平調語音樣本
吳宗濟(1994)的研究發現,一般人正常發聲態的調域保持恒定,約為一個倍頻程,即12個半音(st)。以女聲為例,語音庫里該發音人四個聲調的yi音節中,陽平的終點最高,為21.06st(參考頻率為100Hz;下同),去聲正常嗓音段的末點最低,為9.44st。語料的情況符合前人發現的規律。因此,將合成音高的上限取整確定為21st,下限取整確定為9st。
在保持正常嗓音低音點音高(下限)不變的情況下,將4個原始音節分別合成出4組音高曲線(參見圖2)。它們是:(1)改變拐點位置和終點音高的平升調37個①此處所說的平升調包括平調、升調和平升調,因為平調和升調都可視為特殊的“平升調”:平調是拐點位置位于調型段末尾,即100%處時的“平升調”,而升調是當拐點位置位于調型段開頭,即0%處時的“平升調”。同理,降平調包括降調和降平調。,實際包括7個平調、6個直升調和24個帶轉折的平升調;(2)改變起點音高和拐點位置的降平調30個,實際包括6個直降調和24個帶轉折的降平調;(3)改變起點音高、拐點位置和終點音高的降升調144個;(4)改變起點音高、低平段持續時長和終點音高的降平升調144個。細分調型實為七種:平、直升、平升、直降、降平、降升、降平升。供實驗被試聽辨的樣本數一共有1420個(=(37+30+144+144)×2×2)。

圖3:合成音節的調形曲線
將帶有這些調形的合成音節樣本按組分四次用電腦隨機播放。被試的任務是判斷所聽到的音節(yi)的調類并在鍵盤上鍵入相應的數字1、2、3、4分別代表一、二、三、四聲。每次擊鍵后,下一個合成樣本自動播放。擊鍵的時機或節奏由被試自行把握。
參加實驗的被試人數共15名(9男6女),皆生長于北京,聽力正常,年齡在19-27歲之間。他們都能因參加實驗而獲得一定的經濟報酬。
為使行文簡潔,下文以T1、T2、T3、T4分別代表一、二、三、四聲。
如圖4所示,被試對男、女聲的yi合成出的、共1420個音節的四聲聽辨分布曲線幾乎重合。統計檢驗表明:被試的聽辨并未因原始音節發音人的性別不同或男有氣聲、女有吱嘎聲而產生顯著差異(F(1,28)=2.627,p>0.05)。總體來看,合成出的聲音樣本被聽成T3的最多,其次是T2,被聽為T1和T4的很少。但是,分調型來看,具體的結果比較復雜。

圖4:男(M)、女(F)聲語音合成樣本的聽辨結果
為節約篇幅和嚴格標準起見,在某調型男、女聲樣本的聽辨結果無顯著差異時,以女聲的數據為分析基礎;而在男、女聲樣本有顯著差異時,小節標題后加*以提醒,并依據T3聽辨率低者(男聲或女聲)的數據/結果進行分析。
此外需要事先說明的是:當某一調形/音高曲拱的T3、非T3感知比高于13∶2(總數為15個聽辨人)時,該調可以被視為有明確的T3感知傾向(χ213:2(1)=4.66,p<0.05;χ214:1(1)=6.93,p<0.01;χ215:0(1)=10,p<0.005);低于這一比例,例如12:3,則不能被視為有明確的T3感知傾向(χ212:3(1)=2.97,p>0.05)。
3.1 平調
對平調的聽辨,男、女聲樣本的T3聽辨結果無顯著差異(χ2T3(1)=0.82,p>0.05)。
用女聲合成出的平調共14個(=7曲拱× 2音節;參見圖2及其說明,下同)。聽辨結果如圖5所示:

圖5:女聲合成平調的聽辨結果①右側圖標框內所示適合于兩圖。下同。
從圖中可以看出,除了原T3合成的9st的平調以外,其它平調皆無上聲感知的優勢。然而,統計檢驗表明,這個帶有吱嘎聲的低平調,雖然在陰平和上聲的聽辨率上有明顯優勢(χ29st(3)=10.51,p<0.05),但陰平和上聲之間卻并無顯著差異(χ29st(1)=0.86,p>0.05)。也就是說,低平調即使有特殊發聲態(如吱嘎聲)的輔助也很難被明確地感知為上聲。
3.2 直升調
對直升調的聽辨,男、女聲樣本的T3聽辨結果也無顯著差異(χ2T3(1)=0.78,p>0.05)。
實驗中用女聲合成出的低起的直升調共有12個(=6曲拱×2音節)。聽辨結果如下圖6所示:

圖6:女聲合成直升調的聽辨結果
從上圖可以看出,以yī為原始音節合成的升調幾無可能被感知為T3。但以yǐ為原始音節合成的升調,情況有所不同:
在終點音高為11st時①五度值接近[1]、[2]兩度的分界值11.4st。,T3的聽辨率最高,有12名被試把它聽為T3;隨著終點音高逐漸上升,T3的聽辨率逐漸下降,而T2的聽辨率逐漸上升。結合統計檢驗的結果可以發現,被試僅對用yǐ合成的這個9-11st的低升調有明顯的T3感知傾向(χ211st(3)=10.2,p<0.05;χ211st(2)=6.83,p<0.05;χ2T2_vs_T3(1)= 4.09,p<0.05)。至于終點音高為13st的低升調,雖然有一定的陽平和上聲的感知優勢(χ213st(3)=10.51,p<0.05),但T2與T3相互間的聽辨率并無顯著差異(χ211st(1)=0.86,p>0.05)。也就是說,直升調中僅有最低的升調在有特殊嗓音輔助的情況下才可能被較明確地感知為上聲。
3.3 平升調
對平升調的聽辨,男、女聲樣本的T3聽辨結果還是沒有顯著差異(χ2T3(1)=0.07,p>0.05)。
實驗中有48個用女聲合成出的平升調(= 24×2)。除了原始音節不同以外,每個合成樣本還涉及拐點音高與終點音高兩個變量,為使聽辨結果能夠更為清晰地展示出來,圖7僅顯示這些樣本的T3聽辨次數。

圖7:女聲合成平升調的聽辨結果
觀圖可知,正常嗓音合成出的平升調被感知為T3的可能性很小,15人中最多僅有4人會把由yī合成出的某些平升調感知為T3,據此推算,概率不超過27%。
與此形成對照的是,由帶有吱嘎聲的原T3合成出的24個平升調中共有10個被13-15位聽辨人感知為上聲。詳見表1。

表1:有明確T3感知傾向帶吱嘎聲的平升調①女聲樣本的11st近乎其五度值[1]、[2]的臨界值,視為[2]。下同。
統計檢驗表明,這10個帶有特殊發聲信息的平升調樣本都有明顯的T3感知趨勢(p<0.05),而相互之間無顯著差異(p>0.05)。拐點與末點音高之間則有交互作用(p<0.05),規律大致可以歸納如下:末點最低的平升調(9-9-11st)其T3感知率不受拐點影響;隨著末點的升高,拐點有逐漸偏后的要求/傾向。比如[112]的平升調拐點偏中(2/5、3/5處),[113]偏中后(3/5、4/5處),[114]、[115]偏后(4/5處)。

圖8:女聲合成直降調的聽辨結果
3.4 直降調
對直降調的聽辨,男、女聲樣本的T3聽辨結果依然無顯著差異(χ2T3(1)=0.66,p>0.05)。
實驗中用女聲合成出的直降調有12個(=6×2)。聽辨結果如圖8所示。
很顯然,正常嗓音合成的降調主要被感知為T4或T1,被感知為T3的可能性非常小。而帶吱嘎聲合成的降調有一定的可能性會被感知為T3。比如11-9st的降調有10名被試感知其為T3,5名被試感知其為T4。但是,統計檢驗表明,T4與T3聽辨率之間并無顯著差異(χ211st(1)=1.667,p>0.05)。
跟低平調一樣,直降調即使有特殊發聲態的輔助也很難被明確地感知為上聲。
3.5 降平調
對這一調型的聽辨結果,男、女聲樣本間出現了顯著差異(χ2T3(1)=27.39,p<0.001)。
實驗中男、女聲合成的降平調各有48個(=24×2),經15人聽辨,各有720次判斷。其中男聲的降平調被判斷為T3的有126次,女生的210次。差異首先即體現在這里。其次,(各)48個降平調中,能有9人次(60%)以上將其聽辨成T3的,男聲合成的有5個,女聲合成的有12個;且折算為五度值以后,男聲的5個全部包含在女聲的12個以內。如前所述,根據嚴格標準的原則,這里以男聲的聽辨結果為分析的基礎。
因為除原始音節不同以外,每個合成樣本還涉及起點音高與拐點位置兩個變量,故而跟平升調考察的思路一樣,圖中僅顯示這些樣本的T3聽辨率。請看圖9。
觀圖可知,正常嗓音合成出的降平調被感知為T3的可能性很小,15人中最多僅有2人會把由yī合成出的某降平調感知為上聲,T3聽辨率不超過14%②女聲的不超過33%。。

圖9:男聲合成降平調的聽辨結果
而帶吱嘎聲原始音節合成-聽辨的情況有所改觀:有5個的T3聽辨率在60%-74%(9-11人)之間,且其轉折點皆在4/5處。不過,χ2檢驗表明,它們仍無統計顯著性(p>0.05)①女聲的同樣沒有統計顯著性(p>0.05)。。
3.6 降升調
對降升調的聽辨,男、女聲樣本的T3聽辨結果無顯著差異(χ2T3(1)=2.10,p>0.05)。實驗中共有女聲合成的降升調288個(=144× 2)。除原始音節分正常嗓音與帶吱嘎聲以外,每個合成樣本還涉及起點音高、拐點位置與終點音高三個變量,情況比平升調、降平調更復雜。不過,從聽辨結果來看,規律還是相當明顯的。
首先,正常嗓音合成的降升調較多地被感知為T2,被感知為T3的比例不高。在144個降升調中,僅有7個被9或10名被試聽辨成上聲,其T3聽辨率有一定的優勢,但都不夠顯著(p>0.05)。
與之形成對照的是,用吱嘎聲音節合成的降升調絕大多數都被感知為T3。144個降升調中,有107個被9位以上的被試聽辨成上聲,其中T3聽辨率有顯著優勢的有63個(p<0.05)。

表2:有明確T3感知傾向的降升調②左側欄名“起”“終”“拐”“D”分別代表“起點值”“終點值”“拐點處”“五度值”。
籠統看來,起、末點對T3聽辨率的影響大于拐點。它們間的相互作用也很容易觀察到:
起、末點皆低,且末點不高于起點時,則拐點位置對感知無顯著影響。例如所有的[212]曲拱中,除了11-9(1/5)-13st以外(不在表中),其他15個曲拱皆有明顯的T3感知傾向。
當起點或末點變高,除了13-9-15st([213])和15-9-13st([312])以外,曲拱拐點位置皆會影響到T3的感知。
當起點或末點過高(高于[3]),曲拱很難被感知為T3。比如被明確感知為T3的17st開頭的曲拱和17st結尾的曲拱都有11個;而19st開頭的只有3個,19st結尾的只有9個;21st開頭的也只有3個,結尾的則僅有4個。而且,對于這些起點或末點過高的降升調,似有這樣一種趨勢:欲有T3感,高起則拐點需靠前;高收則拐點需靠后。比如表中的[412][512][513]全都是拐點在1/5處曲拱(僅[413]例外,在2/5處);而[214][314][414][215][315][415][515]則拐點都在2/5以后,而且最多的是在3/5處。相對而言,被試感知T3時,對起點的要求更明確些。
3.7 降平升調*
對這一調型的聽辨結果,男、女聲樣本間再次出現了顯著差異(χ2T3(1)=50.27,p<0.0001)。
男、女聲合成的降平升調各288個(= 144×2)。其中,用女聲正常嗓音合成的144個降平升調里,有16個被9-13名被試聽辨成上聲;χ2檢驗表明,其中低平段占40%的一個[2112]調,即13-9-9-13st,有明顯的T3感知傾向(p<0.05)。而男聲原T1音節合成的144個降平升調中,有24個被9-13名被試聽辨成T3;χ2檢驗表明,同樣僅有一個低平段占40%的調有明顯的上聲感知傾向(p<0.05)。不過,其具體調值是[2113],即7-3-3-9st。
用吱嘎聲音節合成的降平升調絕大多數都被感知為T3,且數字遠遠高于降升調。
在各144個降平升調中,女聲有明確T3感知傾向的有100個;而男聲有明確T3感知傾向的有129個。
由于女聲的那100個調形全部包含在男聲的129個調形內,為嚴格標準起見,下文仍以女聲的數據為分析的基礎。
從表2可以看出,[2112][2113][2114][3112][3113][3114][4113][4114]等曲拱皆不受低平段長短的限制,而[2115][5112][5113][5114][5115]則受限;此外,[3115][4112][4115]較為特別,可謂“部分”受限。如[4112]的17-9-9-11st受限,17-9-9-13st卻并不受限。
概括而言,除了17-9-9-11st([4112]之一)這套曲拱以外,凡起點或末點音高達到五度值[5]的曲拱,要獲得T3感知,必須得到較長低平段的輔助,至少要占音節時長的2/ 5或更多。
以上主要是從音高的角度出發來考察的。
從時長的角度來看,上表的結果大體有這樣一種趨勢:低平段所占音節的比例越大越易被感知為T3。上表所表示的100個音高曲拱中,低平段占1/5的有17個,占2/5的有23個,占3/5的有27個,占4/5的有33個。其中低平段占4/5的音高曲拱,實際上T3感知率達到了92%(=33/36)。
我們在前言部分歸納出學界迄今對T3調型的看法共有5種,可以各用一個字來簡稱,分別是:平、升、降、折、凹。實驗中我們對升調和降調做了細分,升調分為直升調和平升調,降調分為直降調和降平調。
實驗結果表明,低平、低降乃至降平皆無明顯的上聲感知傾向,不論音節是否有特殊發聲。此外,實驗還發現,用正常嗓音合成出的各種音高曲拱共1420個,僅低平段占2/5的凹調[2112](女聲)或[2113](男聲)有明確的T3感知傾向。
若音節輔以吱嘎聲或氣聲,則除了平、降及降平幾種調型而外,皆有可能被明確地感知為T3,只不過條件不同、概率不同。以女聲的聽辨結果為依據,小結如下:
4.1 直升調
直升調被感知為T3的條件最為苛刻:6個帶吱嘎聲的直升調中僅有1個(占比17%)能被較明確地感知為上聲(即9-11st)。這也就是說,只有最低的升調在有特殊嗓音輔助的情況下才有明顯的上聲感知傾向。

表3:有明確T3感知傾向的降平升調①左側欄名——“起”“終”“平”“D”分別代表“起點值”“終點值”“低平段占比”“五度值”。
4.2 平升調
24個帶吱嘎聲的平升調中有10個(占比42%)能被明確地感知為上聲。這些平升調音高曲拱多還要受折點位置的影響。基本的規律是:末點越高折點越需靠后。只有末點最低的平升調(9-9-11st)的T3感知率不受拐點影響。這一表現可以與直升調的結果相互驗證。
將上述兩種調型回歸、歸納為“升調”,則其T3感知比例為37%。
4.3 折調
即降升調。144個降升調中63個有明確的T3感知傾向,占比44%。其中,46個音高曲拱的上聲感知也都要受折點位置的影響。當起點或末點高于[3]時,高起則拐點需靠前;高收則拐點需靠后。不過,[212]的絕大多數音高曲拱(15個)和各1個“標準的”[213]與[312]的音高曲拱不受折點位置之限。
4.4 凹調
在144個帶吱嘎聲的低凹調曲拱中,有100個被明確地感知為T3,占比69%。這是5種乃至7種調型中T3聽辨率最高的調型。
可以從兩個角度來考察這一調型T3感知的規律。一方面,從起、末點的角度來看,有一多半帶吱嘎聲的凹調曲拱不管低平段長短,只要有低平段(實驗中最短的低平段占音節長度的1/5),皆可被明確地感知為T3;而凡起點或末點達到[5]者,皆需要較長低平段時長的輔助;此外,起點高出末點2度的([4112])也有可能需要較大時長的輔助。另一方面,從低平段時長的角度來看,低平段占音節的4/5時,絕大多數凹調可被明確地感知為T3。

表4:有明確的T3感知傾向的調型
統計顯著性檢驗的結果表明升、折、凹三種調型的T3聽辨率差異顯著(χ2(2)=23.54,p<0.0001),其中凹調的T3明辨率顯著高于升、折調(69%>44%>37%,χ2凹-折(1)=19.35,p<0.0001;χ2凹-升(1)=11.55,p<0.005),而升、折調的T3明辨率之間無顯著差異(χ2折-升(1)=0.51,p>0.05)。很顯然,按照文初的兩條標準,只有降平升的“凹”調或者說“低凹”調是理想的上聲調型。
數年前,本文的作者之一曾對低平調、低降調做過一些感知實驗(曹文,2010;2012),結論是低平和低降皆不宜視作上聲的本調。但是,一來,只“破”不“立”,工作沒有做完;二來,那時的研究沒有考慮到特殊嗓音如吱嘎聲、氣聲的影響。本文應該說彌補了過去的缺憾。下面再就有關問題進行一下討論。
5.1 關于“低凹調”這個名稱
應該說“低凹調”是一個非常好的、可以用來命名理想的上聲調型的術語,尤以“凹”字的形、義最為貼切、簡潔。但是我們為什么在文中還同時一再用“降平升調”呢?
從我們所掌握的資料來看,最早用“低凹調”這個術語來給普通話的上聲做標注和命名的是日本學者田中清一郎(1972:13)。但是,我們認為他還沒認識到低平段之于“凹”、之于第三聲的重要性,或者說他那時可能僅有朦朧的認識。因為他在對第三聲具體的描述及圖示中,實際上仍沿用了“降升調”的說法。
上聲低平段的重要性是王力(1979)最先提出的,而最早能將上聲的“低凹”特點與“降平升”的調型對應起來的則是林燾、王理嘉(1992:125)的那張聲調示意圖。之后,石鋒(1994)在他所主張的“北京話聲調格局”中對第三聲也采用了“降平升”的圖示。不過,林燾、王理嘉(1992)和石鋒(1994)皆未使用“低凹”一詞。
朱曉農等(2012)和朱曉農(2014)明確使用“低凹調”來指稱普通話的第三聲。然而他們是把“低凹調”當作一個寬泛的術語來用的,如同一個筐,把許多調型都裝在了里面,如“低平”“低降”“低升”“降升”“嘎裂聲”等等,當然,也包括了“降平升”。
我們主張用“低凹調”這一術語時,一定不能包括“低平”“低降”“低升”這類簡單調型,最好專門對應“降平升調”。如此才名副其實,簡潔而形神皆備。
5.2 理想調型的降頭與升尾
王力先生認為“北京話的上聲基本上是個低平調,調頭的降、調尾的升,都是次要的”(王力,1979)。本文筆者之一曾撰文質疑這一觀點(參見曹文,2010),當時是用無調頭、調尾的平調來做的合成-聽辨實驗,結論是低平調不可能是上聲的基本調。本實驗增加了對包括調頭、調尾等內容的考察。實驗的結果再次表明:上聲低平調的說法不符合事實。除了平調不能獨立地被聽成T3這個理由以外,能被感知為T3的升調和折調(皆帶有吱嘎聲)本身連低平段都沒有,如何能說上聲是低平調呢?
其實,王力先生的話給凹調做注解倒是適合的。“低平”“調頭的降”“調尾的升”這三個部分合在一起豈不正是凹調嗎?甚至他說調頭降、調尾升“次要”也有一定的道理。實驗中我們確實可以發現調頭、調尾在音階上的靈活性。這種靈活性應該可以用“囫圇音高感”(沈炯師語,意類“平均音高感”)來解釋:頭、尾越高,低平段(需)越長,這就使頭、尾段的平均音高下降,囫圇的聽感接近于[2]、[3]了。
還回到王力先生的觀點。我們認為他所說的“次要”不等于“不要”或“可以不要”;“基本上是”也不等于真的“是”。低平段很重要,但不是全部,“調頭的降”和“調尾的升”雖然“次要”,但不可或缺、一定要有!否則就成了一個純粹的平調,而純粹的、單獨的平調不論高低都不可能被感知為上聲。
有一點必須厘清:上聲“調頭的降”和“調尾的升”與一般的聲調曲拱中常常出現的“彎頭和收尾”(林燾、王理嘉,1992:143)表面上非常相似,但實際上性質完全不同。一般的“彎頭”“收尾”是純生理性的,不具語言學價值,不屬于所謂的調型段,刪除后不會影響聽辨結果(事實上,女生的原始語料yī恰好是帶彎頭、收尾的),而上聲的降頭、升尾則屬于調型段的組成部分,在量的層面,不排除有部分頭、尾屬于彎頭和收尾,但是在近底處一定有屬于調型段的、在質的層面不容含糊的部分,失去了降頭、升尾就很難是上聲本調了!
5.3 其他調型的共性
毫無疑問,除了理想的調型以外,還有些調型在一定條件下也可獲得上聲認同,否則就不會有那么多的爭論了。實驗中發現,對于T3感知來說,調型、發聲態、音高、時長,相互間都有影響,變化多端。但共性也是存在的。那么這個共性是什么呢?我們認為就是“明確的低調感”。事實上,上聲為低調,乃學界的主流看法。不過,這里需要指出的是,這種低調感會受到一些信息的干擾,往往得經過多重信息的復驗才行。下面試作解釋:
首先,低凹調是低調感最明確的,不再贅言。但是,像低平、低降和低降平,雖有[+低]調階特征,可是由于調形的干擾很強,調階的權重變小,“低”變得不如“平(≈T1)”“降(≈T4)”那么了然,聽感上變得難以明斷。而像文中女聲9-11st帶吱嘎聲的升調,雖然有升形的干擾,但畢竟是最低的升調,加之還有特殊嗓音的輔助、復驗,終究仍然形成較明確的低調感。再比如平升調(帶吱嘎聲的)之所以末點越高折點越需靠后,一個合理的解釋就是:折點靠后增加了后段低音的份量、削減了上升段的平均音高(感)。降升調高起則拐點需靠前,高收則拐點需靠后是同樣的道理。至于降平升調起點或末點過高需要低平段加長,其理亦同。
5.4 特殊嗓音的優勢
本研究所涉特殊嗓音包括吱嘎聲與氣聲。此二者在發聲上皆不同于所謂正常嗓音,聽感上常與“低啞”相關。而吱嘎聲與上聲的關系自趙元任(1980)以來就已被學界注意到了。大家普遍認為:它是普通話上聲常見的伴隨現象。但本文的實驗結果清楚地表明,吱嘎聲(或/和氣聲)對于上聲感知來說具有極其重要的作用。音節的中段如有這些特殊的嗓音出現,那么一些常態時無法實現的、非理想的上聲調型,如升調、平升調和降升調等,便也可以被感知為上聲。
從我們目前接觸過的一些普通話的語音語料庫來看,上聲音節單念時帶吱嘎聲、氣聲或喉化的比例遠大于常態聲的比例。即使是講究藝術發聲、追求嗓音圓潤的播音員們也不例外(參見曹文,2008)。也許,我們過去忽視了“伴隨特征”的價值,以為“伴隨特征”不過是可有可無的現象。
當然,也不能排除那些特殊的發聲現象因跟上聲常伴常隨,逐漸變成了現在的主要特征,至少是變成了聲調/上聲感知判斷的主要線索。畢竟語音也是有社會屬性和心理屬性的。當伴隨成了習慣,無伴隨就顯得異常。至于上聲是否正在發生、乃至接近完成某種歷時性的語音演變,那還有待一定規模社會語音學的調查來驗證。
根據本文的實驗結果,我們認為普通話理想的第三聲(本調)是種真正的低凹調。相較高平的第一聲,第三聲不但與之有調階上的高低之分,還有調形上的平凹之別,乃至調質/發聲/嗓音上的特、常之異。如果結合五度值來表示這一調型,我們建議采用[2113]或[2112]。數字下面的兩點表示中間有特殊嗓音。
合乎要求的、帶吱嘎聲或氣聲的五度值有許多,之所以選擇[2113][2112],是因為它們分別是男、女聲合成樣本中唯一的、無需氣聲或吱嘎聲輔助而可被明確感知為第三聲的兩個調值;實際應用中,即使忘了加那兩點,它們依舊是經受得起考驗的理想調型。
當然,“聲調不是精密儀器”(沈炯語),無論是現代漢語課程的普通話教學,還是漢語國際教育中的語音教學,其實都不必拘泥于特定的五度值,就像普通話陰平不只有[55]一樣,上聲也不只有[2112]。但真正落實到上聲教學行為上,一方面我們可以不拘五度值,僅向學生傳授“低凹”的概念。不妨提醒他們發第三聲時中間要盡量地低下去,用下壓的手勢(而不是“降升”“對勾”式的比劃)來輔助理解;另一方面,吱嘎聲、氣聲之于聲調區分、上聲辨認的作用必須得到重視。因為對上聲教學來說,正常嗓音雖然省力,但感知上卻不夠清晰。發音與感知的這一對矛盾在上聲教學上表現得特別明顯。我們的建議:在教學過程中,教師除講授上聲的最佳調型以外,一定要“費點力”示范、告訴學生吱嘎聲、氣聲的作用,并通過充分、足量的訓練使其熟能生巧,學會自如地調整音高與發聲。此外,我們還建議把上聲音節放在字組的末位來練,如“八百”“茶碗”“六本”等等。這樣可以避免本調學習階段的練習過于單調,同時也可以避免連讀變調對上聲本調學習的干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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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o Wen1,Wei Liping2
(1.School of Chinese Studies at Beijing Language and Culture University,Beijing 100083,China;2.Primary Division of Yew Chung International School of Beijing,Beijing 100025,China)
the third tone;Mandarin Chinese;pitch contour pattern;tone perception;phonation type
This study aims to solve the puzzle of the configuration of third Tone in Mandarin Chinese.Original syllables yī and yǐ pronounced by a native Beijing male and a native Beijing female are chosen from the corpus and synthesized into 1420 stim-uli with different pitch contour patterns.15 Beijing natives participate the tone perception test.Results show that low-concave is the best form of the third tone.In addition,abnormal phonation type(such as creaky voice)helps a lot in the third tone per-ception.
H195.3
A
1674-8174(2016)04-0001-014
【責任編輯 王功平】
2016-10-17
曹文(1968-),男,北京語言大學研究員,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語音學及對外漢語教學、漢語國際教育。電子郵箱:tsao@blcu.edu.cn。韋麗平(1985-),女,碩士,北京耀中國際學校漢語教師;研究方向為對外漢語教學、漢語國際教育。電子郵箱:lipingwei930@hotmail.com。
①本研究得到教育部新世紀優秀人才支持計劃資助。文中一些發現和主張2013年以來曾在幾個會議的發言中提過,并得與田小琳、周立、Stefan Werner等前輩與同行討論,獲益良多。匿名審稿人的意見對本文終稿的完成很有幫助。于此一并致謝!
①例如余靄芹(1986)認為[211]常用,石佩雯、李明(1988)的統計結果則是[214]常見。
②這實際上應當屬于記音的校準培訓項目之一。
③參考王韞佳、李美京(2010),某聲調聽辨率=將某聲音樣本(或具有某種相同特征的聲音樣本)聽成該聲調的人次/(被試數x該聲音樣本(或具該種特征的聲音樣本)的播放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