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姻中沒有注定,婚姻是一種選擇。
太不公平了!結婚25年是“銀婚”,20年竟然是“瓷婚”,只差5年,怎么人家就是泥土和貴金屬的差距呢?結婚20年,7300多個日日夜夜,在這個節奏快、選擇多、壓力大的時代,也算是小有成就了。
于是,我們決定在家中開個小派對,請上50位老朋友,有家中長輩、中學的同學、留學時的好友、多年的合作伙伴,大家聚一聚,樂和樂和。
婚姻是人類發明的一種社會制度,合理,但不完美。
奧斯卡·王爾德曾經說過:“人生就是一件蠢事接著另一件蠢事而來,而愛情就是兩個蠢東西相互追來追去。”相互追來追去20年,你說得多累啊!
記得20年前的一天,他租了一艘小帆船,帶我出海。那天,天氣有些陰沉,海風有些涼意,海浪起起伏伏,但是這毫不影響我們的興致。他對我說:“我一直獨自闖蕩,今后我要和你一起去看世界!”就在那一刻,我怦然心動。
而他似乎也對我的感受很有把握。不久之后的一天,我去機場接他,一上出租車,他就掏出一枚戒指套在我的無名指上(居然正合適!),說:“嫁給我吧!”就這么簡單,以至于我后來常常抱怨:根本就沒有“求婚”的橋段嘛!
愛情就是這樣一路狂奔,無所顧忌。整個世界都無關緊要,只要我們能在一起。而婚姻教給我們最重要的一課,卻是:沒有人是“注定”在一起的。
在一起,是自由選擇的結果,是不斷選擇的結果。如果幸運的話,你會一次又一次墜入愛河,不過,是與同一個人。
后來,我們真的一起去看世界了,足跡遍布40多個國家。即使是帶著老的小的一大家子人,我們也會營造屬于兩個人的特殊時刻。記得有一次我們去南非旅行,他預訂了一個帳篷旅館,就駐扎在自然保護區的河岸上。夜晚來臨,鱷魚拍打著河水,河馬的咆哮就在耳邊,大象窸窸窣窣地吃著帳篷外的樹葉,與我們只隔著一層帆布。我們關掉燈,屏住呼吸,等待它們踏著沉重的腳步走遠……第二天清晨我們吃過早飯返回帳篷時,一只大個頭的野豬與我們狹路相逢,它晃動著兩只獠牙,打量著我們。吳征一把抓住我,把我擋在他的身后,囑咐我:“不要慌,慢慢后退。”我們給野豬讓開一條道,那家伙看我們既無惡意,也不慌張,似乎也定下心來。對峙了一會兒,就大搖大擺地走開了。這段遭遇讓我們興奮了好幾天。
有一種觀點我很認同,那就是“最好的關系是讓雙方都有機會成為更好的自己”。
如果沒有吳征,我不會成為今天的我。是他在我掙扎于做一個主持人卻不能掌握節目品質的時候,鼓勵我學習當一名制作人;是他在我決定回國發展的時候,放下美國已有的生意,陪我一起回國重起爐灶;當我遭受謠言攻擊,他抬起我的下巴說:“你要做一只高高飛翔的鳥。”為了我的要強和任性,他必須接受一個不會煮飯還常常出差的老婆,還有娶一位公眾人物所帶來的種種不便,包括經常有人介紹他為“楊瀾的先生”。
婚姻中的兩個人的關系是多重的:戀人、朋友、親人。無論我們給這個世界一張多么堅強的面孔,在家里,我們可以放松下來,不怕暴露自己的恐懼、脆弱和掙扎。我們能夠給予彼此的也是多重的:愛、理解、尊重、欣賞、同情、陪伴,還有義氣。也許有人認為“義氣”是指兄弟哥們兒之間的關系,我們卻認為它同樣適用于夫妻之間。風暴來臨的時候、孤獨無助的時候、前途不明的時候,總會有一個人在你身邊說“別怕,還有我”。
20年間,我們建立起一個有形的家,包括一對可愛的子女和事業;也讓我們織就了一條無形的紐帶,那是共同創造的記憶。
在結婚20年家庭派對上,老朋友成方圓見證了我們從相愛到結婚的全過程,她當場抱起吉他,為我們演唱了一曲根據葉芝的詩改編的歌《當你老了》:“當你老了,頭發白了,睡意昏沉,當你老了,走不動了,爐火旁打盹,回憶青春……”
我抗議說:“我們才40多歲,你就唱《當你老了》,等我們真的老了,你唱什么?”
圓子來了個腦筋急轉彎:“那時就唱《當我們年輕的時候》。”
眾人大笑。我回頭去看吳征,他已微醺,憨憨地笑著。從他的眼神里,我依然可以找到當年愛上他的理由。于是我想,瓷婚就瓷婚吧,它提醒我們,婚姻就如瓷器,無論時間多長,都要輕拿輕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