藕的無味

楊 曄

雖然我對藕情有獨鐘，但是對它的做法總是不得要領，因而享受不到它的美味。我覺得它沒有任何味道。炒著吃、燉排骨，都是脆脆的，但就是沒有味道。

白菜有白菜的味道，蘿卜有蘿卜的味道，更不用說大蔥和韭菜的味道。可唯獨這藕真是個奇葩，居然沒有自己的味道，我百思不得其解。

有一日忽然頓悟，莫不是它處在淤泥中太久了，太深了，若是有特殊的味道，便會招來水里的魚蝦、水蟲的啃咬？所以才不肯招搖，內(nèi)斂了本有的味道，也許曾經(jīng)它也擁有很迷人的味道。

世人似乎只把藕當作盤中菜，卻沒有人在意它。人們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它的花、葉上了。那些美好的詩句描述的都是它滋養(yǎng)的子嗣。“接天蓮葉無窮碧”，描繪的是疊翠生煙的荷葉；“映日荷花別樣紅”，不消多說，贊美的自然是荷花的嬌美容顏。蜻蜓青睞的是才露尖尖角的小荷，它和世人一樣沒有去思量那些深埋在淤泥里的藕。歐陽修載酒來西湖是因為荷花開后西湖好。花好，香更濃，“荷風送香氣”，在荷花開的時候，連風都是荷花的味道。

恰恰是深埋在淤泥里的藕的隱忍，才帶來這滿池荷塘蕩香風，藕卻從來不被世人欣賞。我看過電視里介紹挖藕，很不容易。寒風冷雨，挖藕人下到齊腰深的池塘，而且必須手腳并用，身體幾乎趴在水面上，摸索好一陣，才能把入泥半米深的藕挖出來。挖藕人很辛苦，不僅要終日在冷水中浸泡，

而且他們的指甲不能太長，因為長了會損壞藕，被劃破的藕就會滲進淤泥，那樣藕吃起來就會有淤泥味兒。

也沒有人仔細想過，為什么那終日藏在淤泥里的藕只要清水洗濯就會那般潔白。這才是真正的出淤泥而不染，這才是真正的質本潔來還潔去。

藕本身沒有什么特殊的味道，而這恰恰暗合了“大象無形，大音希聲”的道理，真正的味道就是無味，無味就是本色本真，沒有修飾，沒有浸染，沒有干擾，沒有迷惑。

就如那些普通的挖藕人，過著平淡無奇的日子，過著平凡樸實的生活。他們的眼里只有樸實的勞作，他們只知道天再冷，水再寒，泥再深，也要把藕挖出來，就算自己的指甲被磨得禿禿的，也不要傷到藕。

藕沒有味道，也不需要味道，因為它根本不愿意以味道取悅人的舌尖，更不愿意以味道贏得世人的青睞。無味就是藕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