寨卡揭開拉美社會痼疾

杰西卡?葛蘭薩++龔志偉

有專家指出，鋪展拉美各地的貧民窟同樣是病毒傳播的溫床，政府若沒有逐步改善底層民眾惡劣的居住環境的遠略，就很難從根本上堵住寨卡或類似傳染病的傳播渠道。

近來一項調查顯示：很多拉美人都懷疑他們國家的公共健康體系有能力遏止寨卡病毒，可他們仍舊愿意信從政府的建議，近期減少懷孕的幾率。

越嚴重，越低迷

在美洲肆虐的寨卡病毒與近來巴西小頭癥病例的上升趨勢存在關聯。所謂小頭癥會導致新生兒在出生時體質虛弱，最直觀的癥狀是嬰兒的頭部小得反常。2月初，世界衛生組織宣布，新生兒缺陷率出現的波動已屬于公共健康的緊急時刻，亟需國際社會予以關注。從數據分析事務所RIWI公司提供給英國《衛報》的獨家研究結果來看，拉美民眾對他們政府抗擊病毒的能力缺乏信心，甚至很多人都不知道病毒是怎樣傳播的。事實上科學界同樣無知，迄今除了猜測寨卡病毒是由蚊蟲攜帶并傳播的之外，人類對于該病毒所知甚少。

拉美各國醫療部門的自信心也大相徑庭——通常遭寨卡荼毒最嚴重的地區，也就越低迷。

在委內瑞拉，僅有29%的民眾相信政府有辦法平息病毒，而49%持懷疑態度，剩下21%莫知所從。委內瑞拉的醫療體系正在承受巨大壓力，而且長年的混亂管理和國民經濟斷崖式下跌也使得如今該國嚴重匱乏藥品和其他醫療物資。

委內瑞拉首都加拉加斯市郊一家公立診所的一名護士告訴《衛報》記者，藥品嚴重缺乏，所以診所只為懷孕的準媽媽提供病毒檢測，“我們只檢測懷孕的婦女，如果為每個人都提供這類服務，資源不允許。”

在阿根廷，目前只確認了2起寨卡病例，所以43%的阿根廷人對政府有能力應對病毒爆發的危機持樂觀態度。而在也已發現超過百起病例的危地馬拉，該比例就下降到24%了。

26歲的危地馬拉城兒童營養師亞歷杭德羅·赫爾南德斯認為，他的國家無法打贏與寨卡的戰役：“在危地馬拉，我們面對傳染病無能為力，因為這里連必要的物資都找不全。我們倒是不缺訓練有素的醫生，只是缺少藥品和器械。公立醫院有的是醫生，卻連最起碼的注射器和撲熱息痛也成了緊缺物資。衛生所的情況更糟，病人在那里得不到合格的護理，因為衛生所的醫護人員專業素養低，也沒有像樣的實驗室。一句話，危地馬拉沒有應戰的資本。”

女性被要求推遲孕期

在寨卡病毒重災區巴西，科學家和衛生官員承認他們是在同一個難以戰勝的對手角力——巴西約有150萬人已經受到感染。

不可否認十余年來拉美在公共衛生領域取得的進步，整個地區仍充斥著疾病給國民造成的負擔和醫護資源的匱乏。低收入家庭的孩子在五歲前的死亡率五倍于平均數，而大多數致死的疾病都是可以防控的。拉美有一億人口（總人口的17%）罹患為人所漠視的傳染病，45%的艾滋病毒攜帶者得不到抗病毒治療，這一比例在貧困社群中間更高。

“寨卡算得上是巴西歷史上的一起重大健康事件，我們對它的了解遠遠不足以應付這個嚴峻的對手。科學界有責任盡快增進對寨卡病毒的了解。”奧斯瓦爾多·克魯茲基金會主席威爾遜·薩維諾論道，這是巴西國內知名的醫療研究中心。

去年4月巴西確認首例寨卡病毒感染者以來，公眾的焦慮隨著病情的急遽惡化而陡增，全巴西有23%的人自稱有身邊人感染了病毒。

“一開始我并沒有特別擔心，可現在真的很恐懼，因為威脅或許在多年后爆發。”40歲的里約居民瑪利亞·特謝拉說道，“所有還想要寶寶的女性現在都憂心忡忡，特別是我，現在已開始擔心起時間的因素。究竟還需要等多久，婦女們才可以安全地要個寶寶？”

目前至少已經有五個遭受寨卡波及的國家建議本國女性避免懷孕，其中哥倫比亞告誡女性將孕期推遲6-8個月，薩爾瓦多干脆建議婦女兩年內都不要再要寶寶了。

可拉美是天主教社會，政府的這番建議往往引發民眾的反感。

墨西哥律師卡拉·利卡認為：“遵照自己的意志繁衍——自己決定何時、與何人、是否想生育，是人類的基本權利。政府的當務之急是調查事實，并告知年輕人和成年男女，然后由后者決定近階段究竟要不要生育，因為沒人有權力建議他人要不要孩子、何時要孩子，這完全取決于個人意志。至于想要孩子的，誰又有權要求他們必須生下一個完完全全健康的孩子？”

不過類似觀點只是理想態，事實上，許多拉美女性無法支配自己的身體。她們常遭受性暴力，自身缺乏性教育，且無力決定生育。一旦懷孕，天主教社會是禁止流產的，即便強暴致孕、胎兒殘障或胎兒危及母親性命，往往也不被允許墮胎。這種情況在薩爾瓦多尤甚，該國宣布墮胎非法，婦女將為流產而坐牢。

拉美的這種宗教情勢讓可鄙的政府紛紛效法薩爾瓦多，他們告誡本國婦女，在寨卡病毒退去前不要懷孕，可除了警告，他們拿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和手段。避孕不能作為選項，強暴遍地皆是，安全套窮人消費不起，緊急避孕藥更貴，羅馬教皇方濟各還曾一度站出來宣稱：寨卡病毒絲毫不曾改變教會對生育所持的立場，遑論避孕的禁令了。

天主教作為拉美社會文化的支柱，教廷的此種立場無助于紓解疫情。

貧民窟是傳播溫床

巴西派出軍隊在各地噴灑殺蟲劑，希冀用消滅蚊蟲的辦法消滅寨卡的傳播源。相比之下，貧富差距懸殊的社會問題就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了。有專家指出，鋪展拉美各地的貧民窟同樣是病毒傳播的溫床，政府若沒有逐步改善底層民眾惡劣的居住環境的遠略，就很難從根本上堵住寨卡或類似傳染病的傳播渠道。

窮人擠在由磚頭、木板和廢棄鐵皮搭起來的棚屋里，周邊常常是垃圾場——這是拉美城市最常見的圖景。貧民窟不通自來水，居民們多用木桶或廢鐵盒儲存雨水或河水，封閉的水源是蚊蟲產卵的最佳場所，對埃及伊蚊來說，貧民窟的環境再適宜不過了。拉美雨季降雨量大，貧民窟缺乏排水系統，常發大水，蟲卵也隨著蔓延的從他處落戶貧民區，加之拉美氣候多濕潤炎熱，于是窮人們一年四季多生活在蚊蟲的狂轟濫炸中。

拉美大約有1.3億人口，即總人口的五分之一生活在貧民窟里，他們多為1950年代以降城市化浪潮中從鄉村移居城市的人口及其后代。

反觀中產和富人區，自來水、凈水裝置、滅蚊劑、空調設備……都不是窮人置辦得起的。

“從長遠來看，為了遏制寨卡疫情，我們必須投資公共衛生設施和教育，禁止丟棄垃圾，并且民眾提供可靠且便利的生活用水。”巴西一名官員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