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歡
摘要:在道德滑坡現象日漸明顯的今天,置身中國傳統文化中再思量,愈發覺得以修養工夫為特色的傳統知行觀對現今社會現象仍具有明顯影響力。我國傳統知行觀并不是完全意義上的認識論,它更關乎道德倫理、道德意識與道德實踐。而到宋代,知行問題成為普遍而激烈的論爭,更是知行發展的重大轉折期。程朱理學的知行觀雖甚少涉及認識論內容,但他們強調的道德踐履在如今仍有現實意義。
關鍵詞:知行觀;二程;朱熹
中圖分類號:B24
文獻標識碼:B
doi:10.3969/j.issn.1009-6922.2016.04.18
文章編號:1009-6922(2016)04-64-03
關于知行問題早有描述記錄,但并未廣泛深入討論。直至宋代儒家學者開始普遍關切、激烈論爭有關知行問題。這種論爭主要是圍繞著知行的先后、難易、輕重、分合等問題展開的。程朱理學的知行觀秉承先秦儒家傳統知行觀,雖然是高度重視心性修養與宇宙本體的哲理化的儒家政治倫理道德學說,但也并非純粹空談心性,他們也主張內圣外王相結合,提倡“實事”、“實行”、“實功”,要求把道德修養與道德實踐結合起來,以實現其治國平天下的愿望,這一思想,集中體現在他們的知行學說之中,有其合理改善成分。即:在與儒家“仁”的思想緊密相連的同時,又有其自身特色,它體現得正是一種傳統儒者的文人情懷。為當時社會人格建設、道德建設和社會建設提供了文化根基、文化借鑒,促進了社會的進步,也對現今和諧社會建設提供參考。
一、何謂“知”“行”
“知”一般是指知“道”、知識、認識;“行”的本義為道路,引申為走、行動和實踐。主要涉及道德認識與道德踐履,但也有一般認識論的意義。方克立主張“用中國哲學史上的全部材料說明:只有‘以科學的社會實踐為特征的馬克思列寧主義的認識論,即實踐論,才是唯一正確的認識理論,也是對于中國哲學史上的知行問題的科學總結。”但程朱理學中的知行觀基本仍是強調道德倫理問題。“知指一切的意識活動。行指一切的生理活動。”可見,“中國古代哲學中的知與行,含義相當廣泛,似無確定范圍,涵蓋本體論、認識論、人生論,與人們的生活世界緊密相關而涉及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這也體現了中國古代知行觀的特色。
宋元時期,“知”與“行”有其理學中的概念。“知”是理學中的重要范疇,這里的“知”不是對自然界的認識,主要是對人自身的認識。“不僅僅是對客觀的認識,更重要的是自我認識;不僅是認識論中的認識,而且是價值論中的道德認識。‘行也不是單單指人們改造自然界的物質活動,而更重要的是指以自我完成、自我實現為宗旨的道德實踐。”
就各學者觀點看來,程朱理學中的“知”更多的是指有關德性的學問,是德性之知。知行關系在中國古代所討論的一般不是認識的來源問題,尤其是在儒家思想中,其知行學說主要討論道德知識與道德踐履的關系。道德踐履是指對一定道德觀念的實行和履行。
二、程朱理學的知行觀
宋代的知行研究是一個轉折,普遍而激烈的知行之辯體現在對知行先后、輕重、難易的問題上。程朱理學代表人物:程顥程頤(以下簡稱二程)和朱熹在此論爭上,認識也有不同。
(一)程朱理學知行觀提出的背景及目的
二程與朱熹的知行觀并非隨意提出,程朱理學知行觀的提出也有其時代與身份的束縛性與局限性,或出于不同的目的,總之是有其思考依據的。比如為了保護其自身文人學者身份、地位提出的“生而知之”。比如朱熹從道德實踐的社會效果上考慮,確定了自己“力行為重”的思想。可見,朱熹知行觀側重于要求人們踐行當時的道德倫理規范,不可一日偏廢,由此看來是有其特定目標的。此外,“由于生產規模的狹小,限制了人們的眼界,更主要的是由于剝削階級的偏見,使他們無一例外地都是脫離實踐、脫離人民群眾這個知行的主體來考察知行問題的,因而不能正確地揭示人類認識的本質及其發展規律,把他們的知行學說建立在科學的社會實踐基礎之上。”
將知行關系問題置于歷史大背景思考,儒家學者關注這一問題,又有其深刻的社會原因。在人們的認識活動和實踐活動中,在社會生活中,知與行的脫節幾乎是一種十分普遍的社會現象、社會問題。尤其在中國封建社會中,統治階級為維護其統治和調節本階級成員間的關系,制定了一整套等級禮儀和孝佛忠信等道德原則,但是由他們物質利益所決定的社會實踐,卻又處處違背這些道德原則。知行之間、道德認識和道德實踐之間形成了劇烈的沖突。對此,儒家學者有著較為深刻的認識。
朱熹大部分集成了二程關于知行觀的基礎性重要觀點,并有所發展。朱熹的“行為重”“知易行難”都有其意義。朱熹主張知先行后、行重知要、知行相須互發等等,在各方面發展了程頤的思想,對中國儒學知行學說做出了獨特的理論貢獻。僅從“知行相須互發”這一理論觀點來說,既是對程頤初步提出知行“相須”、“相資”理論觀念的深化和豐富,又對當時與后世都產生了廣泛而深刻的影響。
(二)知行之辯
1.在知行先后問題上。程頤說:“到底,須是知了方得行。”明確提出了“知先行后”的觀點。程頤也說:“人最可畏者便是做,要在燭理。”在他看來,最能體現人的力量的地方在于人能做事,而做事的關鍵在于明理。他還說:“君子以識為本,行次之”。二程甚至提出了“不知則不能行”的反命題:“學者固當勉強,然不致知,怎生行得?勉強行者,安能持久。”很明顯,二程是主張知先行后的。同樣,二程看到了“知”對“行”的指導作用和決定意義,明理方能做人。只有認識自己,才能改變自己。由此可見,人之成長,是因為他能不斷了解自己,也能不斷調整自己。正如程顥就說:“圣人循理,故平直而易行。異端造作,大小大費力,非自然也,故失之遠。”明理便是其關鍵。
朱熹所說的“知”,是已經得到的道德知識,即知“理”。而在朱熹看來,“理”是萬物的本原,它通過“氣”的動靜流行發育,衍生出了萬物。“蓋人心之靈莫不有知,而天下之物莫不有理,惟于理有未窮,故其知有不盡也。”于此,朱熹指出要借助人的認識能力,來了解萬物之理。認識事物的道理也就是“先知后行”之“知”。朱熹相信,一旦人們明白了“理”,知道了“理”之所在,就會自然的去踐行其理。朱熹所認為的知行先后關系,《朱子語類》卷九中有如此記載,“汪德輔問:‘須是先知,然后行?”他回答說,“圣賢千言萬語,只是要知得守得。”“故圣賢教人,必以窮理為先,而力行以終之。”朱熹多次強調“知”的重要性并很明確的主張“知先于行”。
2.在“知行”輕重問題上。二程說“君子以識為本,行次之。”二程是重“知”輕“行”的。程頤說“人謂要力行,亦只是淺近語。人既能知見,豈有不能行?”“知之深,則行之必至,無有知之而不能行者。”二程認為知之必能行,“知之深”,行才必至。能否行,行之至與不至、行之深淺都取決于知及其知的程度。程頤認為,真知必能行,“學者須是真知,才知得是,使泰然行將去也。”“知之明,信之篤,行之果。”人對某事不肯行,是因為“知之淺”,知不為“真知”,“若真知,決不為矣”。
從知先行后,重知輕行出發,二程必然認為知為本,行次之。正如程頤說,“君子以識為本,行次之”。二程重知,但并未完全否認“行”的作用和意義。“知而不能行,只是知得淺”知之深淺不取決于知本身,而應為從“行”中判斷知之深淺。二程又認為,只有行才能至“誠”。
在朱熹的思想中“知”在先,“行”要依賴于“知”,但朱熹并不認為“知”比“行”更加重要。他考慮到“事親從兄”等倫理道德規范的踐行不可一日偏廢的情況,提出了“行為重”的觀點。朱熹從道德實踐的社會效果上考慮,確定了自己“力行為重”的思想。他說:“論先后,知為先;論輕重,行為重。書固不可不讀,但比之行,實差緩耳。”又言“知之之要未若行之之實”,“知”比“行”要差緩一些。這是朱熹出于強調全社會踐行道德倫理標準而提出的“行重”觀點。
3.在知行難易問題上。二程主張“行難知亦難”。程頤說“知之非艱,行之惟艱”的“知易行難”是先秦以來流行的觀點,二程則認為“‘知之非艱,行之惟艱。此固是也,然知之亦自艱。自古非無美材能力行者,然鮮能明道,以此見知之難也。”又說:“如眼前諸人,要特立獨行,煞不難得,只是要一個知見難。人只被這個知見不通透。”
二程提出‘知未易、‘行難知亦難的觀點,強調‘知的重要作用。從教育學視角而言。鼓勵學習知識開闊視野,正是儒者之氣的體現。朱熹認為“行為重、行為難”是珍視知識,強調重在體會與實踐。這是朱熹知行觀的一部分,也體現了一個儒家學者之范,體現了他對待學問的態度、主張全身心貫徹尊師重道并自行探索“行”的理念,意欲成為有知識的人。
4.在知行合一或分離問題上。二程與朱熹都主張合一說。雖然二程主張先知后行,但他們也仍然是知行合一論者。在程顥看來,窮理既是“知”之事,也是“行”之道,倘若是與“行”無關的“知”,那只是道聽途說,并非實理,它也就不會成為自己生命的一部分,他說:“若窮得實理,即性命亦可了。”他還說:“如心得之,則‘施之四體,四體不言而喻。”即真正化作自己血肉的知識,才會身體力行,而自己還不能遵照而行的知識,則不是“真知”。二程的知行合一是知行體。程頤的知行關系更偏重于回答德性之知和道德實踐的先后問題。他把端正道德行為的方向,始終放在首位。朱熹更是強調知行要統一,“知行相須互發”,其后踐行道德。知與行不可分。
(三)二程與朱熹的知行觀異同
總體看來,在知行先后問題上,二程與朱熹都是主張知先行后。在知行輕重問題上,二程主張重知輕行,朱熹主張行為重。在知行難易問題上,二程的“行難知亦難”有二者并難之意,也可理解帶有“知更難”的意味。二者都強調“知先行后”。都帶有“知行合一”之意。
總體上說,二程強調重知,知先行后。朱熹和二程一樣認為知先行后,只有先知曉事物的當然之則,才能做出合乎當然之則的行為,否則,人們的道德實踐就是一種缺乏理論指導的盲目行為。但先知并非達到“知至才去力行”,而是主張在具體實踐中“知行互發”。在知行孰輕孰重的問題上,朱熹也重視“行”,以為行重于知,他更強調了封建倫理道德的“履”的重要性。
三、程朱理學知行觀的現今意義
朱熹所謂的“知”,主要不是指科學的知識,而是指體認或喚醒心中的“天理”;他所謂的“行”,也主要不是指科學意義上的實踐,而是指道德的踐履、修養。可認為朱熹是將知行理解為窮理和涵養的。“涵養中自有窮理工夫,窮其所養之理;窮理中自有涵養工夫,養其所窮之理。”由此可將朱熹的認識論和踐行說認為是統一的,并且這種認識論和踐行說又是和人性論、道德觀統一的。“朱熹講知行‘常相須,即交互作用;講知行二者不可偏廢,主張知行統一;特別是指出‘行的重要地位,這些都具有合理性。也正因此,程朱理學的知行觀是其全部理論中最具有價值的內容。”但是,朱熹的知行觀的確也存在著缺陷。如前所見,朱熹斷定知在先,行在后。朱熹說:“夫泛論知行之理而就一事之中以論之,則知之為先,行之為后,無可疑者。”他以為知在先,行在后,這在一定程度上的確將知與行割裂開來了。但研究程朱理學的道德知行觀,對解決當今社會道德狀況危機等仍可以提供頗多有價值的啟示。同時也對當今我們提高人口素質和以德治國有重要意義。這也是我們認為的傳統知行觀對當今道德不良狀況的指導意義,更是一種積淀多年的儒家心懷天下的情懷,更是中國傳統文化的魅力所在。
程朱理學的知行觀也深入儒家政治倫理道德中了,“理學雖然是高度重視心性修養與宇宙本體的哲理化的儒家政治倫理道德學說,但也并非純粹空談心性,他們也主張內圣外王相結合,提倡‘實事‘實行,要求把道德修養與道德實踐結合起來,以實現其治國平天下的愿望。這一思想,集中體現在他們的知行學說之中并一再論證知而必行,在以‘知為本的基礎上把知行統一起來,反對知行脫節。”從這段話中可見,這對當今社會各層管理也有一定的啟迪意義。
此外,它還提供具體了一些不過時的參考“使之恭敬朝夕,于其孝悌忠信而無違也,然后從而教之格物致知,以盡其道。”當今也要完善社會道德狀況、要重視構建道德規范體系、重視道德踐履和道德教育,要“致知”。切入到教育學視角:朱熹強調要努力踐行,“為學之實,固在踐履。茍徒知而不行,誠與不學無異。”帶有認識論簡單樸素的要求,要在實踐中有所發現。這是從不同角度,對程朱理學或激烈的一些觀點,也有學術界認為比較接近事實而中肯的說法:即方克立指出的:“他們對知行關系問題的探索和論爭,對于促進人類認識的發展是有意義的,有的還在不同方面、不同程度上對問題作出了接近真理的回答。”
程朱理學的知行觀雖甚少涉及認識論內容,但他們強調的道德踐履在如今仍然有其意義。我們可以取其精華,從其強調社會道德的一面著手,取儒家情懷中仍可為現今適用的部分,合理運用到改善當今社會不良現象中去,以期有所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