蜜蜂、蝴蝶、蜻蜓,螞蟻、螳螂、蟋蟀……在我們的世界中,原是極常見、極普通的昆蟲,然而,在現代著名生物學家陶秉珍的筆下,卻呈現出別樣的魅力與風情,甚至完全稱得上是一個豐富多彩而又奇妙無窮的世界——其中有那么多不為人知的秘密,有那么多耐人尋味的故事。它們生命中的生、老、病、死,它們生命中的愛、恨、情、仇,演繹著一出出精彩的生命活劇,讓讀者在昆蟲的世界中感受生命的曼妙與神異。
陶秉珍先生的《昆蟲漫話》雖然成書于20世紀30年代中期,卻是一部令人百讀不厭的博物學名著——就一般博物學著作而言,如果僅僅局限于“物”之本身,就很容易流于教科書就事論事的索然寡味。博物學著作雖然以“物”為重點,卻又以“博”為趣味,這尤其需要作者具備博雜的閱讀視野和旁逸斜出的寫作興味。《昆蟲漫話》正是一部具有博雜趣味的博物學著作,作者所寫的雖然是昆蟲的習性與生活,但其文字卻并不拘泥于昆蟲的習性與生活,而常常涉及到與之相關的中西歷史、風土民俗和寓言傳說。作者不僅大量引用中國古代雜史筆記來印證自己的敘述,澄清其中的謬誤,同時還引用諸多歐亞各國的文學作品,以充滿詩意的語言,贊美生命的奇跡,謳歌自然的造化。這種旁征博引、娓娓而談的閑筆,既能夠拓寬讀者的知識面,為他們增廣見聞,也會給作者本人的文字增添異彩,使之別具一種婀娜搖曳、從容舒徐的風姿。
比如,陶先生寫螢,便只管從“輕羅小扇撲流螢”的詩句一路鋪展開來,談螢的各種異名:像希臘人把它叫做“拉恩批魯”,意思是“拖著燈籠走的蟲”;中國古人則分別為它取了“挾火”、“耀夜”、“夜光”、“自照”、“丹鳥”等名字,意思更加顯明;進而談到南美森林中的夜行人常常以螢作為照明工具,墨西哥的航海人把螢當作航行信號燈,英國漁人把螢裝在密封的瓶中,沉到水里,以捕捉群集光邊的魚類……陶先生寫蟬,一方面耐心細致地闡釋“寒蛩泣”、“噤若寒蟬”這些有趣的典故,另一方面津津有味地講述有關蟬的史話和故事,且以雌蟬不會鳴叫,一語雙關地拈出兩句古希臘時代傳誦一時的名句:“幸運的蟬啊!你有啞巴的妻子。”當我們看到蝶在花上飛舞,青蟲在鮮綠的葉間匍匐時,一定會看作是一幅美麗、和諧的圖畫,然而,對于昆蟲,這些卻并非無意而為,而大都帶有明顯的目的性,這或許正是昆蟲神秘的魅力所在。
據說,在全世界現存的70多萬種動物內,僅昆蟲就占了60多萬種。這當然還是一個不太完全的統計,對于人類而言,昆蟲的世界依然有著太多的秘密,更有著太多的難解之謎。
事實上,昆蟲生活于一個獨立自足的世界,它們對人類社會影響巨大,卻并非人類的附庸,所以,法國作家羅曼·羅蘭這樣說道:“人們本以為自己君臨一切,但比人類社會更進步的蟻類社會中,有許多可學的地方。只教人們肯把塵埃滿布的窗子推開就好了。”因為時代的限制,陶先生的舊著不免帶有一些這樣或那樣的錯誤,自然不必諱言,但他試圖幫助我們推開這扇塵埃滿布的窗子,卻是一個不爭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