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詩人陳摶是個十足的歸隱者,他在《歸隱》一詩中寫道:“十年蹤跡走紅塵,回首青山入夢頻。紫陌縱榮爭及睡,朱門雖貴不如貧。愁聞劍戟扶危主,悶見笙歌聒醉人。攜取舊書歸舊隱,野花啼鳥一般春。”在他看來,惟有歸隱,才能擁有心靈自由,有充足的時間去享受最自然、最樸素、最本真的生命時光。
文學上頗負盛名“竹林七賢”,個個好酒。有一幅刻磚壁畫《竹林七賢圖》,圖上人物廣袖長衫,衣領敞開,跣足袒胸坐于竹林中,嵇康撫琴,阮咸搖扇,劉伶捧杯,阮籍、山濤、王戎席地而坐,面前置有酒杯,向秀頹然似醉,七人各具獨特情態。他們常縱酒清談,遺落世事。
清酒之外,“竹林七賢”作為中國歷史上最為“另類”的一群人,他們把酒作醉的歸隱行為,原本是時代造就的。
在現代生活中,也不乏歸隱者。2000年畢業于西安醫學院臨床醫學專業的女醫生如是,37歲那年,因厭棄喧囂都市中教人身心疲憊的生活,和丈夫雙雙辭職,放棄都市,到終南山租下一處居所,開啟了向往已久的田園生活。如是和丈夫的選擇,是想讓生活的節奏慢一點,遠離城市的擁擠、污染、霧霾和垃圾食品,而不是頹廢,更不是逃避現實。春去秋來,女醫男耕,度過七年之癢的“如是夫婦”,在時光靜好的山林里互相陪伴。飲泉、品茗、讀書,歲月忽然慢了下來。山間的習習清風,讓曾經勞累的心變得晴朗、安寧;門前的春華秋實,抹去了歲月在他們臉上留下的痕跡。“歸園山居烹藥引,竹影花香靜煉丹”,沒有了各種應酬、交際、人情往來,這樣的生活,好不愜意自在。在如是看來:與相愛的人在喜歡的地方一起生活,那是人生最大的幸福。
更多的是忍世。忍世,并不是一味地退讓,而是等待伺機而發。圍棋戰術中,有個棋局叫珍瓏棋局,白方殺死自己一片棋子,故意舍棄很多棋,黑方還以為白方糊涂。到最后,真相大白,白方非但沒輸,反倒擁有了海闊天空的回旋之地。
李宗諤的父親李昉是宋太宗時的宰相。他在父親執政時,為了避嫌疑,遠離權勢,常常車馬儉樸,與貧寒的官員沒有什么區別。一天,李宗諤在路上遇見父親的官轎,李昉馬前的官員不知道他是本家公子,就嚴厲呵斥他并侮辱了他。此后,李宗諤每見到這個人,就自己躲了起來,以免讓他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而感到慚愧。這是成語“呵辱自隱”的出處。正是因為有著如此善良、大忍之心,李宗諤終成為一代英杰。

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歸隱之人,都有其因由,真正的歸隱,絕不是作秀,而是一種心靈的抉擇。唐朝詩人白居易《中隱》一詩有云:“大隱住朝市,小隱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囂喧。不如作中隱,隱在留司官。似出復似處,非忙亦非閑。唯此中隱士,致身吉且安。”魯迅在《且介亭雜文二集·隱士》中也說過:“登仕,是啖飯之道,歸隱,也是啖飯之道。”避也好,忍也罷,作為歸隱行為,都是頑強地生活下去的一種方式。
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歸隱者,“內心無雜念,靈臺常空明”,他們所聽從的,永遠是來自內心的聲音。
程應峰,湖北省作協會員,《讀者》《博愛》《格言》等刊簽約作家。出版有文學作品集《童心坐標》《陽光有聲》《智慧的花朵》《世界的蒼涼,等你用手指彈開》《給生命一個弧度》《心靈比眼睛更可靠》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