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論

我是學文學出身的，也寫過一些東西，但是這些年離開文學干別的去了。所以見到還在做文學的朋友，我一方面非常地佩服，另一方面確實感到慚愧，覺得自己當了逃兵。蔣建偉主編安排我來跟各位交流，我誠惶誠恐，不知講什么好。最近我正好有一個機緣，讀了一點唐宋八大家的東西，對散文有一點感想，拿來和大家分享一下。

當下的散文是非常廣的，凡是不好歸到詩歌、小說、戲劇里面，也不好歸到實用文體里面的東西，都可以叫作散文。但是，在文學發展的過程之中，每個文體怎樣寫，每個時代都有每個時代的講究。我們這個很開放的、不太講究的時代，什么都可以算作散文，誰都可以當作家。前些年有臺電腦就能當作家，現在更簡單，有個手機就能當作家。在座的都是對文學特別認真的人，我們的筆是用來寫什么的？跟當下散漫的散文現象或者文字現象，跟那些拿著手機編寫小段子的手機作家，是如何區分開的呢？是不是應該比他們多一點思考，多一點講究？這是一個必須面對的問題。

我讀唐宋八大家，知道韓愈他在寫作之初就有改變文壇的志向，他對那個時代的文壇很不滿意。韓愈那個時代還是寫駢文的時代。寫駢體文，特別講究句子的提煉，講究句子的對仗工整，講究形式感，講究語感，講究發揮作者的才氣。這些講究本身是對的，這是讓文學區分于其他文字現象的一種必不可少的規范。但是這種文體從漢賦發展過來，一直到唐，這么長的時間，就出現一種問題，大家不管有沒有生活感觸，有沒有深刻的認識，有沒有真正從事文學創作的才華，照著形式寫，訓練個十年八年，總能寫個差不多。大家只講究形式上的東西，對于文章的內容，就沒法去關注了。于是，文壇出現了舍本逐末的現象，只講究形式上的要求，不講究內容和價值。

照這樣下去，文章、文學就成了游戲，成了文字的操練，成了一種娛樂方式。韓愈主張對文學要有一個基本的要求——文以載道，要把天下大道寄寓到你的文字中，這是一個思想上的要求。還有，文章不要寫得那么形式化，要寫得很自然，天然去雕飾，跟活生生的現實有關系。

誰曾經做到了這一點呢？韓愈認為古人做到了，漢以前的那些大家的文字做到過，他們都是有事說事，一句接一句很自然地敘述、表達，那才是真正的散文。《孟子》、《荀子》、《左傳》、《戰國策》、《史記》，都是這樣寫作的啊，所以韓愈提倡向古人學習，向古文學習，向古人的“散句”學習。寫“散句”干什么呢？不是為了玩弄形式，而是為了表達思想和情感，傳播大道——做人之道、治國之道、經世致用之道。韓愈一邊堅持這樣寫作，一邊提倡大家都這么寫作，于是一場古文運動漸次展開。

我們今天的散文不再用韓愈時代的文言文寫作，可是我們一直沿襲著韓愈開創的文學傳統。韓愈有很高的才華，很高的文采，學問、思想、擔當精神都很出色，他真的能落實自己的文學主張，就用這種比較自然的散句，或敘事或議論，闡發天下大道。他的文章果然就從流俗中擺脫出來了。比他略小幾歲的柳宗元，志趣相投，也在寫這種散文，而且有不少文章致力于描摹自然風光，文學史上出現了一種煥然一新的作品。有了韓愈柳宗元的散文，古文運動就不只是一種理論提倡，而有了實踐的支撐，作品的支撐。唐代這兩位散文大家，就立住了，他們奠定了一種散文文體，一種風格，成為我們今天的傳統。

一種思想、一種文化現象、一種制度，它能不能成為傳統，其實不取決于這個開創者做得多好，而取決于后人是繼承了你還是拋棄了你。如果韓愈柳宗元去世后，中國文學史拋棄了他們的作品和主張，而是按照駢文道路向前發展，那么韓愈柳宗元就是駢文歷史上曇花一現的兩朵小浪花。他們兩個的幸運在于，到了宋代有一大批作家很認同他們的主張和作品，認為他們的創作才是文章的正道。如果沒有宋代人的繼承，韓愈柳宗元的古文就不叫傳統，就是文學史上的雜音而已。

古文運動能夠修成正果，韓愈柳宗元能有今天的文學地位，是因為他們身后出現了歐陽修。歐陽修在散文史上是非常重要的，他在宋朝建國將近百年的時候出現，既是文壇領袖，又是高官顯宦。他對宋代流行的那種形式主義文章不滿意，他有明確的文體自覺意識，他認為韓愈柳宗元開創了一個很好的散文傳統，寫文章就要像他們那樣寫，他要回到韓愈柳宗元那里。于是他領導了一場詩文革新運動，鞏固了韓愈的古文理論。這樣呢，就讓韓愈柳宗元成了這種新散文傳統的開創者。

歐陽修的政治地位決定了他有非凡的號召力，也決定了他能夠按照自己的思路來選拔人才，培養跟他志趣相投的作家。嘉祐二年（1057年），歐陽修主持科舉考試，他淘汰形式主義的考卷，發掘自然清新的文章，將蘇軾、蘇轍、曾鞏等古文人才提攜起來，光是曾鞏一家就有兄弟郎舅六人金榜題名。他還把蘇洵的文章推薦給仁宗皇帝，告訴他這是賈誼式的王佐之才，文章天下一流，蘇洵由此一夜成名。他還設法幫助王安石的成長。北宋文壇出現了一個陣營強大的散文作家群體，他們都是韓愈柳宗元的追隨者。他們都自覺地按韓愈柳宗元的路數，來寫這種既能載道，又能切入現實生活，還能充滿生活氣息的，跟自己的個人感受密切相關的散文。

一千多年過去了，我們還念念不忘唐宋八大家。中國歷史上有名的作家那么多，為什么偏偏把他們八個綁在一起呢？就因為他們有內在的關聯。韓愈柳宗元開創了古文路子，歐陽修一批宋代作家緊跟他們的路子，繼承他們的傳統，擴大了這種文學思潮和作品的影響。韓愈柳宗元在唐代還勢單力薄，無法主導時代風氣。宋代寫這種文章的多起來，成就最高的是那六個人——歐陽修、蘇洵、蘇軾、蘇轍、王安石、曾鞏，他們已經聲勢浩大，可以主導一個時代的文學走向。這六個人和韓愈柳宗元一起，被后人稱為唐宋八大家。

今天，我們談論中國散文史，首先想到的是唐宋八大家，他們是有了散文文體自覺之后，橫空出世的幾個大家。在他們之后，散文就空前地繁榮，到明清兩代，散文是太發達了。唐宋八大家的散文，題材很廣，好像什么都可以人文。但是他們骨子里還是有原則的。第一，在文體的深處，要載道，是承載大道的；第二要有現實感，文章跟社會生活有關，跟自己的生活有關，不作無病呻吟。有了這個原則，你寫什么都是散文，這樣就萬變不離其宗，所以他們就這樣一個一個都成為大家了。

曾鞏認識歐陽修比較早，他在二十多歲時說過一句話：自韓愈以來，幾百年的文壇就只有一個歐陽修。他看出歐陽修的底蘊、格局、氣質，是要頂天立地的，是要在有宋一代扛起文學大旗的。他的判斷對不對呢？我們現在可以認為曾鞏的判斷是不對的，因為想到宋代的文學一般都會首先想到蘇東坡。但是我們要知道，曾鞏說這話的時候，蘇東坡還沒在文壇出現呢。我覺得一個年輕的小伙子能夠從自己的長輩身上看到那幾百年來才出現一個的頂梁柱，能看準這一點，太不簡單了。再說，蘇東坡影響再大，也淹沒不了歐陽修的光輝，因為歐陽修是詩文革新運動的開創者和領導者，這個地位是無可取代的。

歐陽修認識蘇東坡之后，回去就跟兒子說，三十年之后，不會有人談論我。他兒子問那談論誰啊，他說談論蘇東坡，這個人將要獨步天下。他一見蘇東坡就知道這個人是個什么分量的人。歐陽修這個人最偉大之處在哪里？很多在我們各行里成為旗幟的、成為領軍的人物，都有一個特點，看到一個庸才，他很高興地把你扶上來，因為怎么扶持你，你都不會超過他，反正你是過眼云煙，我讓你跳幾下，沒事，三年之后人家就忘了，不會影響他；看到真正的俊才、大才，他毫不猶豫地把你拍死，讓你不能出頭，因為你出頭，他就黯然失色。歐陽修是真心實意地佩服晚輩的才華，真心實意地幫助他們發展。所以歐陽修努力地扶持蘇東坡兄弟，扶持王安石，扶持曾鞏。他實際上促成了蘇東坡家族、王安石家族、曾鞏家族等幾個文學家族的崛起，詩文革新運動由此兵強馬壯，蔚為大觀。往后的中國文學史就認了這個傳統，唐宋八大家于是成為主導了中國散文史的大家。

中國近代以來老是失敗，到五四那一代人，對自己的傳統文化已經非常失望了，很決然地拋棄自己的文化，要引進西方文化。可以簡單地說，五四運動以來，中國在文化上的走向，基本上可以用全盤西化這個詞來概括。在基本的知識范式上，我們完全拋棄了我們的傳統文化，都是引進了西方的東西。比如現在大學里哲學系，老子也是哲學家，孔子也是哲學家，莊子也是哲學家，如果認為哲學是他們的系，那就錯了。咱們的哲學系跟中國哲學家沒關系，哲學系是講西方哲學的。在藝術上也是這樣，譬如，原先國畫是我們繪畫的主流，近代以來，主流的畫是油畫，不是國畫。一考美院，你千萬不要認為是學蘇東坡畫畫，學吳道子畫畫，他是學西方畫畫的。美術學院的主要課程，是學油畫，即使是學國畫，整個訓練方式也是油畫的訓練方式。詩歌也轉過來了，雖然寫古體詩的還非常多，但是文學史認不認呢？文學史不認，我上中文系的時候，現代文學史里絕對不會有古體詩的內容，因為古體詩已經被淘汰了，什么是詩，像西方人寫的分行的文體，那叫詩，叫新詩，中文系講現代詩歌的教材只講新詩，不講格律詩。

可是非常奇怪的一點，散文，它未必這么西化，西方的散文跟我們傳統的散文沒有本質的差異，寫個什么生活感觸啊，寫個人物啊，寫個植物，寫個動物啊，還有談古論今啊，西方散文也是這樣的東西，我們的散文也是這種東西。五四運動以后我們所有的文體都進行了一次更換，詩歌、小說、戲劇等等。只有散文，沒有根本的改變，我們還可以照著古人的模式來寫散文。

由此可以斷定，我們古代的散文，真正找到了很好的思路，很好的體式，即使到了文化轉型的時代，它也不需要脫胎換骨，就能夠符合新時代的要求。

我們今天的散文寫作，究竟應該怎么做？在人們拿一個手機、一個電腦就能寫作的背景下，散文的門檻基本取消。我們有點像韓愈所處的那個時代，需要文體的自覺，需要文體的追求，需要文學觀念的建構。是不是所有文字現象都是文學現象？所有不好歸類的，不好歸為詩歌、小說、戲劇的都能歸到散文里來？我們一定要回答這樣的問題。你能為創作提供的資源，你知識的積累，你的思考達到的深度，你的生活閱歷所達到的豐富性，究竟能支撐你寫一種什么樣的文體？我們需要這樣來審視一下自己。這樣審視清了以后，可能你能夠自覺地把自己從這么復雜、這么泛泛的文字現象中拉出來。比如我寫的不是電腦上誰都能寫的過于隨意的小段子，我寫的東西是有文體自覺的，是有自己感情世界、靈魂世界、意義世界的。所以我的文字，我的追求，跟現在的文字現象是不一樣的。

理清了文體自覺這一層以后，第二層就是文學自覺問題。現在的散文界是真正的百花齊放。有的人歷史修養好一點，他散文就咬著歷史說話。余秋雨寫的文章很多，他被文壇廣泛知道的，是《文化苦旅》，就是咬著歷史現象來說話的。

《散文選刊》蔣建偉主編呢，我看過他十來篇散文，都是寫鄉村生活的，那是非常好的作品，在中國的散文界是絕對能立得住的。他寫這種鄉村氣息、民族氣息，他有那樣的資源，有那樣的體驗，適合寫那樣的散文。他找到了自己的優勢，一寫就寫出來與眾不同的作品，把自己跟所有其他作家區分開來。

劉亮程也有豐厚的鄉村生活經歷，他也寫了很多鄉村的東西。但他寫的鄉村的東西跟蔣建偉的又大不一樣，他經過了某種哲理的提升，也寫出他的特色，特別好。劉亮程的作品獨成一家，無法復制，無法仿效，堪稱文壇絕品。

還有我熟悉的散文家謝宗玉，也是寫鄉下事物。他經常用孩子的眼光，看到墻頭的草怎么樣啊，一只麻雀怎么樣啊，屋檐上的一只貓啊等等，那些花花草草，鬼鬼怪怪的，都是我們鄉下的東西。我小時候就生活在這個環境下，讀謝宗玉的散文，感到太親切了，馬上回到童年了。謝宗玉的資源，他的文學儲備，生活儲備，就適合這樣寫。

這幾位作家，我認為都是把自己的創作跟別人區分開來的。散文家這么多，他寫的能夠讓讀者認出來，這是非常不容易的。我所說的第二層，文學的自覺，那就是要在眾多的散文家中，把自己的作品和風格區分出來，知道自己長處在哪里，短處在哪里，特點在哪里。如果你自己都無力把自己區分出來，讀者也沒能力把你區分出來。

第三個層面呢，套用韓愈的話說，文以載道，就是要參與到當下時代的文化建設或者叫文化建構之中。這是一個文化的追求，也是一個精神的追求。

你有了文體的自覺意識，寫出了自己的個性，你是一個有獨特標記的作家之后，還有一個更高的目標，就是要參與到當今時代的文化建構之中，這個文化要打上你的烙印。韓愈他們提倡古文運動，他就做到了，他就真的改變了一個民族的文學走向，至少是散文走向，他參與到了他們那個時代的文化建構之中。

這個說起來很遙遠，我又不是韓愈，但韓愈這么想的時候他是一個偉大作家嗎？那時候他也不是韓愈啊，也只是一個默默無聞的小人物啊。韓愈思考古文運動的時候，有這種想法的時候，他不但不比我們今天偉大，也不比我們初出茅廬的時候更偉大，他和你大學畢業的時候是一樣的，默默無聞的一個小民。我們今天在座的，年齡參差不齊，即使是最年輕的作家，也比韓愈有那個想法的時候，要年長得多。所以別以為我說的這個都是跟自己無關的，只跟韓愈這種大人物有關。你一旦真的跟我們這個時代精神文化上最重大的問題產生了某種關切性的話，你下筆就自然而然，你一下筆人家就知道不一樣。

我舉一個例子，蘇東坡考試的時候，他的答卷就討論一個問題，他說我們的賞和罰，國家對待老百姓這個賞和罰如何把握度，把握分寸，我們寧愿多賞，可賞可不賞的也賞，用這種方式來激勵人，激勵社會的正能量，優化社會的風氣。那個罰呢，因為你選了一百個人，很可能你有百分之五的錯誤，九十五個人是該罰的，那五個人不該罰的。所以為了避免出現五個不該罰的也罰了，我們一定要盡量謹慎，可罰可不罰的就不要罰，給人家留后路，讓這個社會在更寬松的環境下感受國家的仁德、皇上的仁德。大家覺得這文章寫得太好了，考官的班子就把他列為第一名。后來歐陽修說這多半是曾鞏寫的，我跟曾鞏關系這么好，把他列為第一名人家不說我徇私嗎？就把他列為第二名。考試的時候歐陽修還不知道蘇東坡的文章寫得這么好，他心里只有曾鞏，所以一看見好文章就以為是曾鞏寫的，這篇科舉考場上寫出來的文章，實際上就參與到了當下時代的文化建設中，你要對這個時代的文化、國家的文化有自己的主張。如果大量作家都是這種認識，都用筆來表達這種認識，實際上這個民族他就接受這個傳播，那么我們這個民族就變得更加仁德，更加寬宏大量，更加忍耐。

蘇東坡有篇文章，是我非常佩服的文章，《賈誼論》。漢代有個名人叫賈誼，寫過《過秦論》，是長沙王的太傅，王子的老師。他三十來歲就抑郁而死。我學文學史的時候發現，整個文學史，中文系所有的老師，都覺得賈誼是個懷才不遇的人，朝廷黑暗啊，賈誼這樣的大才子沒有用他，讓他郁郁而終。我年輕的時候一直接受這種觀念，我學的《中國文學史》就強調古代的文人如何的懷才不遇，一代一代這樣講下來，搞得我覺得文學史一片黑暗，這么多文人都懷才不遇，就建構了這么一個歷史印象。

蘇東坡的《賈誼論》，站得比所有人都高。他說賈誼這個人，你才高，你很幸運地趕上了漢文帝這么好的皇帝，你還不能施展你的抱負，這還抱怨誰去呢？你老說漢文帝沒有用你，你抱怨，你就不想想，你用好漢文帝沒有？這么開明的皇上，你錯過了，郁郁而終。他認為賈誼沒有用好皇上，為什么呢，他說你為皇上想想，因為漢文帝上臺之前，正是漢室跟呂后一家爭權的時候，爭得你死我活。漢室的幾個老臣忠于劉漢，他們親自把皇帝玉璽從呂家手里奪出來，讓政權重新回到劉漢這邊來，你說漢文帝這樣上臺，這樣擁有權勢的，他能不重用這些老臣嗎？他能撇開這些老臣來用你賈誼？這怎么可能呢？這在人情上也講不通啊。所以，他說你賈誼還這么年輕，你著什么急，你就不能對漢文帝忠心耿耿一點，你跟陳平這些人就不能客氣一點？你對皇上又忠，對老臣又友好，你再過十年，老臣死光了，這朝廷的掌控不就歸你了嗎？你干嗎那么著急要郁郁而死呢？

我覺得蘇東坡寫的《賈誼論》，就比一般人要高，而且他對中國自古以來文人這種懷才不遇的陰暗的心理、負能量的心理，是一種很好的針砭。這種有高度的文章，實際上符合我說的，參與當下時代精神文化的建構之中，用那種正能量，糾正時代文化中陰暗的東西。如果都能這樣看問題，那我當年學《中國文學史》的時候，老師不會老給我講這種懷才不遇的問題，那些寫文學史教材的教授，不會老咬著懷才不遇的教學命題不放，結果把中文系的年輕學子教得什么本事都沒有，還覺得自己了不得，天天在那模仿古人懷才不遇。所以要有蘇東坡這種高度，他就能夠給我們的民族歷史、民族精神注入這種正能量。這看起來也很艱難，因為歷史上沒有幾個蘇東坡，蘇東坡跟我們所說的韓愈是一樣的，他在成為蘇東坡之前，也不是大人物。他寫《賈誼論》時才24歲。他內心有這樣的追求，達到了這樣的高度，做出了這么大的貢獻，產生了重大影響，他才成為了這樣的大人物。我們也朝這個方面努力，也使我們的創作跟我們的民族精神文化狀況、精神文化的建設和走向有所關切，不是不可能的。

諸位作為一個寫作者，孜孜以求這么多年，可能成就有高有低，但是每個人還有巨大的發展空間，我們要利用好這個發展空間。如何才能讓自己的發展空間比預期的更大呢？這就用得上我剛才說的三個層面的文學自覺和文體自覺，一個是把自己從當前極為蕪雜的網絡文字現象中區分出來，第二個是把自己跟眾多的散文家區分出來，第三就是讓自己的創作和思考跟我們當今時代的文化建設相關切，切入得越深，你的作品精神價值就越高，讀者就越容易認出你。

（本文為作者在2015年10月24日下午《海外文摘》簽約作家筆會上的即興演講，標題為編者所起，劉高亮錄音整理）

責任編輯：子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