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和瑪格麗特》與“梅尼普體”文學

摘 要：《大師和瑪格麗特》的創作秉承古希臘羅馬詩學傳統，體現了歐洲小說源頭“梅尼普體”的實質性特征，但又不是對它簡單的翻新與再現，而是吸收了歐洲和俄國小說的梅尼普體不同變體的體裁詩學特點，并在自己的小說里達到一種高度的融合。本文擬以梅尼普體為切入點，對《大師和瑪格麗特》的形式與內容進行新的解讀。

關鍵詞：《大師和瑪格麗特》； 梅尼普體； 特點

中圖分類號：I1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6822（2016）04-0002-06

《大師和瑪格麗特》為布爾加科夫（Михаил Афанасьевич Булгаков， 1891-1940）經營12年的杰作，是世界級的藝術瑰寶。艾特瑪托夫視它為前蘇聯文學藝術性的頂峰，諾貝爾文學獎得主馬爾克斯稱它“精妙絕倫”，法國的《理想藏書》也對它推崇備至。其超前的藝術性和深刻的思想性，都給后人留下了無窮的審美啟迪和闡釋空間。作品自發表以來，解讀角度各異，但涉足“梅尼普體”層面甚少。本文擬以梅尼普體為研究根源，對《大師和瑪格麗特》體裁特點及其成因展開分析，并對小說的形式與內容進行新的解讀。

1. 《大師和瑪格麗特》中的“梅尼普體”文學特點

“梅尼普體（Мениппова сатира）”文學，即梅尼普體諷刺文學，這一名稱“取自紀元前3世紀加達拉的哲學家梅尼普的名字，是他創造了這個體裁的經典形式，其特點是將哲學思考與滑稽諷刺結合在一起（соединение философских рассуждений с пародийной сатирой）。而這個名稱作為特定的體裁術語，是公元前1世紀羅馬學者發祿（Varro）首先采用的，他把自己的諷刺作品稱為‘梅尼普體諷刺’”簡稱為“梅尼普體”。這種將柏拉圖采用的哲學對話與荒誕、滑稽及諷刺相結合的喜劇形式后來為許多歐洲的偉大作家提供了一種模式，而在俄羅斯則為果戈理、陀斯妥耶夫斯基等作家所繼承與發揚（萊斯莉·米爾恩，2001）。文論家巴赫金認為“梅尼普體”共有十四個特點，其中一些突出特點，如三點式的結構、鬧劇性場面、笑的比重、精神心理的探索、對照和矛盾的結合等在《大師和瑪格麗特》中得到了充分的顯現。

1.1 三點式的結構

梅尼普體作為一種古老的文學體裁，至今依然具有頑強的生命力，成為體裁體系中一個富有生命力的成員。梅尼普體諷刺不拘泥于生活的真實，擁有虛幻和幻想的極大自由，即使是最大膽、最不著邊際的幻想或驚險故事，也可以得到揭示，并引發哲思。《大師和瑪格麗特》這部小說正是如此，它把現實和虛幻結合起來，描寫了三個時空：歷史時空- 神話時空- 現實時空，正好對應了梅尼普體的三點式的結構。這種三點式的結構不僅展示了天堂、地獄和人間的種種奇景，還包含著三者之間隱蔽的對照關系。比如：“天堂-地獄-人間”在小說《大師和瑪格麗特》中具體表現為“耶路撒冷-花園街50號-莫斯科”。其中，耶舒阿與彼拉多是神的代表，魔鬼沃蘭德及其隨從是地獄的代表，而大師和瑪格麗特及其莫斯科的居民則是人間的代表。不過，在小說中，耶舒阿并沒有生活在天堂中，他是人間的一個有著神性的影子，被人出賣的流浪哲學家，也沒有什么法力，最終還難逃一死；而來到莫斯科的，所謂的魔鬼沃蘭德，他作“惡”是“虛”，“實”則為“善”，他的“善”主要表現在他對瑪格麗特與大師愛情的態度上。《大師和瑪格麗特》中的三個平行發展的故事，給小說帶來了多線索的模式，而線索之間又相互聯系。首先大師勾畫的是猶太總督彼拉多因核準耶穌的死刑而承受千年的懊悔，承接這個線索而來的情節則是由魔鬼沃蘭德還原大師的描述來證明耶穌的存在；然后，耶穌存在的事實又與莫斯科“無宗教信仰”的主流價值觀相抵觸，直接導致了大師的小說無處發表并遭到攻擊；最后，大師的遭遇又為瑪格麗特最后走向撒旦舞會的發生做好了鋪墊，真可謂一環扣一環。

1.2 鬧劇性場面

“梅尼普體”文學中典型的場面是種種鬧劇、不得體的行徑、“有悖于事物常理、行為準則、待人禮節、包括語言禮貌等的種種表現”（巴赫金，1998）。在《大師和瑪格麗特》中，魔鬼沃蘭德及其隨從上演了一出出滑稽可笑而又極盡諷刺的鬧劇。在莫斯科的劇院中，作為魔術師的沃蘭德從天上變出 10 盧布的鈔票，這些鈔票上有“самые верные знаки”，就連“Запах также не оставлял никаких сомнений ！”（Бугалков， 1988）；舞臺上還出現了巴黎的時裝店，有“разных цветов и фасонов парижские платья”，有“сотни дамских шляп”， ……還有“сотни же туфель”，……Горы сумочек из антилоповой кожи，……（Бугалков， 1988），更讓他們不可思議的是這些東西均可以免費以舊換新。轉眼之間，劇場內的情緒迅速地被調動起來，臺下的觀眾們好像注射了興奮劑似的，紛紛爭相搶撿紙幣；女士們更換時裝，亂作一團。可當魔術結束，結果卻發現盧布原來是廢紙，巴黎的時裝也不翼而飛，那些追求時髦的女士們只好穿著內衣在大街上亂竄……而魔鬼的隨從們，像“巴松管”卡羅維夫、黑貓河馬等等，也在莫斯科搞了很多滑稽可笑的惡作劇。在沃蘭德及其隨從們在莫斯科制造的一幕幕令人捧腹的鬧劇中，形形色色的莫斯科人丑態百出，讀者從中清楚地看到了隱藏在華麗外表下的社會問題和人們的精神疾病。

1.3 笑的比重

梅尼普諷刺較之于“蘇格拉底對話”增加了笑的比重和詼諧成分，更加突出了笑的性質。諷刺的笑聲也是布爾加科夫反對專制話語的武器，他站在強大的傳統文化的立場，把當時那種放棄人的道德信仰的專制話語當做一種低級的俗文化來加以揭露和嘲諷，他的笑聲里帶有嘲弄和蔑視，他的笑是追求話語主權的笑，同時作者又積極地傳達了自己的價值觀。例如，布爾加科夫把魔鬼的隨從們直接稱呼為小丑，借小丑之口來表達他的思想。因為小丑有權不成為本義的自我，有權說笑話，有權把嚴肅的內容用逗趣的形式來表現。巴赫金在闡述小丑文學形象的功能時曾說到：“他們有權通過戲劇舞臺的間隔的時空體現生活，把生活描繪為喜劇，把人們表現為演員；他們有權揭開他人的面具；有權用最損的（褻瀆偶像的）話罵人；有權公開一切最隱秘的生活”（夏忠憲，2000）。布爾加科夫不僅善于發掘現實生活中的滑稽可笑，還擅長虛構專門逗樂的小丑——沃蘭德的仆從們。沃蘭德有四個仆從，他們分別是戴著夾鼻眼鏡和騎手帽的卡洛維耶夫、紅頭發的阿扎澤勒、黑貓別格莫特和裸女赫勒。以小丑形象出現的沃蘭德的侍從們，可以在嬉笑怒罵中說別人所不敢說之語，做別人不敢做之事。小說借用小丑法戈特、黑貓、大漠惡魔、女妖赫拉等形象來揭露生活，運用插科打諢、滑稽幽默的語言達到寓褒于貶，寓真于誕的效果。在小丑所營造的戲謔語境中，所有的人既是“笑”的主角，也是被取笑的對象，從而體現出狂歡的最高原則——“笑”。

1.4 精神和心理的探索

“梅尼普體”文學中常探索人的精神和心理，“描寫人們不尋常的、不正常的精神心理狀態，如各種類型的精神錯亂、個性分裂、耽于幻想、異常夢境、近乎發狂的欲念、自殺等等”（巴赫金，1998）。《大師與瑪格麗特》代表了布爾加科夫精神和心理的探索頂點，體現了他關照人的生命內在價值的巨大熱忱。在《大師和瑪格麗特》中個性分裂導致異常夢境的出現，這一點主要表現在伊萬身上，伊萬的個性分裂是用情節引發法來激發的（情節引發法是梅尼普體的典型手法）。正是由于伊萬與魔鬼的相遇，才使得他的內心平衡被打破，個性分裂就此開始，從而導致了新伊萬和舊伊萬的對話。在小說的結尾，伊萬在最后一個夢境中，夢見了猶太總督彼拉多與流浪哲人耶舒阿一起走在月光之路上，還夢見了大師和瑪格麗特向他道別，成為歷史事件唯一的證人。這種帶有特殊含義的夢境與梅尼普體所說的“危機之夢’、“預見之夢”既有相似之處，又有不同。相似之處在于，伊萬正是在夢中事件的影響下才會發生思想意識上的改變，完成了心靈向善的改變。不同之處在于，伊萬的夢境是小說的一個組成部分，在小說中具有組織情節的作用。比如，兩千多年前的那段歷史在小說中共分為三段講述，第一部分是由沃蘭德來講述的，第二部分是伊萬的夢境，第三部分是大師的手稿。它們分別對應的是：第2章、第16章以及第25、26章。在結構上伊萬的夢是耶舒阿時間段上的一部分，它承接了沃蘭德的故事，讓耶舒阿受審的故事繼續發展。伊萬的第一個夢開始于第十五章最后一段，他夢見了“Солнце уже снижалась над Лысой Горой，и была эта гора оцеплена двойным оцеплением……”，（Бугалков， 1988）這也是第十六章的首段，也就是說整個第十六章都是伊萬的夢境。

1.5 對照和矛盾的結合

“梅尼普體”文學中最顯著的寫作手法是矛盾和對照。梅尼普體中充滿鮮明的對照與矛盾的結合，往往運用劇烈的變化更迭，使其回旋于高低之間、升降之間，把相隔很遠、天各一方的東西聚攏在一起，描寫各種不般配的事。布爾加科夫繼承了梅尼普體的這一特點并有所革新，在小說中，他將互不相容的事物置于統一的格局中，使之充滿矛盾和對立，形成種種二律背反。例如，在結構特色上：關于耶舒阿的故事用悲劇語調寫，關于大師的故事用悲喜鬧劇寫。在時間和空間上：耶舒阿時間發生在正午，表現形式是基督受難，受難地點在禿山；莫斯科事件發生在午夜，表現形式是黑色彌撒，撒旦晚會地點在50號公寓。在敘述方式上：對莫斯科現代故事時而用全知視角，時而用限知視角敘事。在話語表達上：歷史傳說中對耶舒阿的故事的敘述稱得上惜墨如金，語言簡練、準確、形象、莊重。與此相反，關于大師的現代莫斯科故事的敘述卻自由靈活，既是一場怪誕的鬧劇，又不乏神秘莫測的情節，亦莊亦諧。在小說理解模式上也充滿了二律背反，具體表現為宗教哲理上的悲劇理解模式和日常生活上的滑稽鬧劇理解模式。以上種種二律背反創造了一個讓各種生活現象相互對比的審美空間，在這里美與丑、善與惡、光明與黑暗、永恒與短暫不僅相互對立，并且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因此對現實生活具有更為深刻的概括意義。

2. 《大師和瑪格麗特》中 “梅尼普體”文學特點產生的原因

《大師和瑪格麗特》作為布爾加科夫絕筆之作，一經問世，對其體裁的爭議就不曾平息。1966年，蘇聯著名作家西蒙諾夫以布爾加科夫遺產委員會的名義，為作品作序，稱它是“布爾加科夫的諷刺、幻想和他嚴謹的現實主義散文的頂峰”；文藝理論家烏利斯從歷史詩學出發認為：“梅尼普體的特點恰恰十分精確地反映了布爾加科夫小說體裁的特點，似乎就是直接為這種體裁服務的”（Вулис， 1991）。對照梅尼普體的特點可以發現，《大師和瑪格麗特》和文論家巴赫金所說的“梅尼普體”文學確實極為相似。本文主要從文學傳統、時代語境、作品需要等三個方面來闡述這個觀點。

2.1 文學傳統

布爾加科夫受到歐洲和俄國“梅尼普體”典范之作，如果戈理、謝德林和陀斯妥耶夫斯基的作品的影響。布爾加科夫和俄羅斯文學傳統關系密切，他將果戈理、謝德林作為自己的老師，果戈理作品中怪誕的幻想和神秘風格在布爾加科夫的作品中都有所體現，他尊奉的是浪漫主義和神秘主義的果戈理。在作家建構的藝術世界中，切實存在的現實與飄忽不定的幻想相融合，客觀生活與社會哲理交織，這一點同果戈理極為相近。而謝德林是19世紀后半期著名的諷刺作家，是果戈理直接的繼承者，陰冷、絕望、憤懣是謝德林的主要特點。謝德林對時代病變關注的目光吸引了布爾加科夫，因此布爾加科夫也將目光投注在“生活中無數的丑惡現象”，在作品中描繪“人民身上的那些可怕的特征，正是它們遠在革命以前就引起我的老師薩爾蒂科夫 - 謝德林深深的憂慮”（阿格諾索夫，2001）。陀斯妥耶夫斯基對布爾加科夫也產生了一定的影響，《大師和瑪格麗特》中耶穌與彼拉多談話的描繪“應大大歸功于陀斯妥耶夫斯基”的《白癡》里的梅什金公爵：兩者都擁有巴赫金稱之為‘透徹言語'的才能，這言語深深打動著對話者的生命”（萊斯莉·米爾恩，2001）。

布爾加科夫繼承和發揚了果戈理、謝德林和陀斯妥耶夫斯基的傳統。其他一些歐洲作家例如霍夫曼等對布爾加科夫也有很大的影響。霍夫曼是19世紀初的作家，他的作品充滿了奇思幻想。布爾加科夫曾將關于霍夫曼的評論看做是自己的，可見他們在創作中的相似程度。如“他把藝術變成了作戰的瞭望塔，作為一個藝術家從這里俯視并創作，鞭笞現實中一切丑惡的東西”（阿格諾索夫，2001）。在19世紀大部分時間里都把人民的道德責任視為己任的俄國作家在20世紀變成了藝術家，由原先的真摯和直率變成了現在的機巧和詭詐，但在由意識形態統領文學的年代里，布爾加科夫卻以驚人的“真摯和直率”思考和捍衛真理，繼承白銀時代俄國宗教哲學的思想傳統，推崇精神、宗教因素在人的道德改造中的首要地位，反對沒有道德支柱和道德信仰的生活。這種反對無疑是建立在對俄羅斯和歐洲歷史文化的反省和對30年代蘇聯社會的觀察和思辯上。

2.2 時代語境

小說《大師與瑪格麗特》動筆于1928年，直到布爾加科夫去世前才完稿，他曾把這部小說的片段讀給朋友們聽，但他明白，在當時的歷史條件下要使這部小說發表是不現實的。布爾加科夫這部小說創作的時代與陀斯妥耶夫斯基等人所處的時代文化語境極為相似，特定的歷史語境所引發的思索很可能是布爾加科夫創作出《大師與瑪格麗特》這樣具有“梅尼普體”文學特點的小說的原因。

拉伯雷、塞萬提斯和陀斯妥耶夫斯基的小說之所以富于梅尼普體文學色彩，正是他們所處的文化轉型時期與古希臘羅馬時代一樣，充滿了狂歡化精神，“人的生活的所有境遇都失去了意義，人所處的地位，變成了人在世界舞臺上受命運的盲目支配而扮演種種角色”（巴赫金，1998）。狂歡化是一種揭露性的藝術視角，“顛倒看”，正面反面一起看，使習以為常、熟視無睹的“新社會”與“新人”的生活受到質疑，一切變得都具有相對性和兩重性。十月革命后，經過幾年的國內戰爭，俄羅斯步入了全新的社會主義發展階段。熱烈歡呼革命，熱情迎接新生活，謳歌社會主義事業，成為20世紀俄羅斯文學的主題內容，但布爾加科夫并沒有選擇加入歌頌文學行列，而是以思想家的深邃目光洞察新體制下殘存的舊社會的落后現象，諷刺官僚主義和左派幼稚病。一種文化在其生成和轉型期處于無序化狀態，同時也處于兼容并蓄的開放狀態。小說中所體現的狂歡性既是對不合理現象的顛覆，也是對看似合理而實為虛假的生活的反抗和批判。布爾加科夫不僅僅是在寫歷史上的善惡，彼拉多的兩難選擇正好是小說原形的30年代歷史困境的“樣板”，“怯懦”是那個是時代的“普遍原罪之一”（萊斯莉·米爾恩，2001）。“怯懦”之于人有罪，是由于喪失良心和責任心。和俄國宗教哲學家一樣，布爾加科夫關注歷史，并對歷史進行哲學思考，他認同和繼承的顯然是別爾嘉耶夫在《自由的哲學》（1911）中表達的那種思想：“因罪孽而永恒死亡和因基督而永恒的感覺和意識，成了歷史的決定力量”（別爾嘉耶夫，1999），這種歷史哲學是作者在小說中要表現的主題。

2.3 作品需要

俄羅斯文學是俄羅斯文化的表達者，經常暴露、揭露生活中的混亂，并與之作斗爭。布爾加科夫運用“梅尼普體”的諷刺，也是源于作品需要。布爾加科夫的文學創作主要在上個世紀的二三十年代，其創作道路充滿艱辛與坎坷。1930年布爾加科夫在檢查他的作品的評論文章時發現，其中只有3篇是肯定的評價，298篇是“敵對并且有辱罵性的評價”。在殘酷的現實面前，在那個集體歌唱的時代，他的創作觀沒有因政治環境和意識形態的導向而改變，而是堅持以獨特而精準的視角向讀者展示社會現實。小說《大師和瑪格麗特》的創作獨樹一幟，充滿了執著與真誠的藝術精神，體現了不肯媚俗的知識分子人格，表達了深邃的人性主題。梅尼普體從內容到結構都能產生二元對立特征，引發對話的文學體裁。布爾加科夫通過巧妙的構思、新穎的形式、獨特的諷刺將他所處的時代里蘇聯社會生活中報刊上街談巷議的熱門話題：“住房”、“肅反”、“旅游”以及現實生活中的欺上瞞下、官僚主義、徇私舞弊、卑鄙無恥等社會陋習“鑄進穩定的體裁形式里；這個體裁形式憑著自己內在的邏輯，把一切因素不可分地聯系到一起”（巴赫金，1998），這樣形式便具有了前所未有的意義。通過運用梅尼普體，布爾加科夫不只是簡單地鞭笞社會時弊陋習，而是思考超越那個時代的關于整個人類社會精神支柱的問題，關注人的內心世界，發掘人類精神世界的可怕痼疾，將諷刺的筆觸指向人類心靈的深處，揭示人類靈魂的丑惡。

體裁傳統中的作品結構從原則上反映了生活現象的結構（Хализев， 1999）。在《大師和瑪格麗特》中，布爾加科夫堅守的文學不是現實生活的直接的翻版，而是對生活的感悟和創造。因此作家運用“梅尼普體”的諷刺和幻想手法，既是作者對那個特定時代語境的俄國文藝現實的思考和感悟，也是作者對那個時代的“庸俗現實主義”藝術觀的質疑和反駁。

3. 結語

綜上所述，布爾加科夫的《大師和瑪格麗特》因其內容與表現手法的多義性和復雜性，使人們對其有不同的解讀與闡釋。通過分析，我們發現作者深受梅尼普體的影響，小說吸收了歐洲和俄國小說的梅尼普體不同變體的體裁詩學特點，但又不是對它簡單地翻新與再現，而是讓它在自己作品里達到一種高度的融合。布爾加科夫在小說體裁詩學上的探索，體現了20世紀文學對綜合發展傾向的渴望和追求，也為蘇聯、俄羅斯文學的發展起了重大作用。

參 考 文 獻

Булгаков М.. Мастер и Маргарита[M]. Москва： Художенственная литература， 1988.

Вулис А.. Роман М. Булгакова“Мастер и Маргарита”[M]. Москва： Художественная литература， 1991.

Хализев В. Е. Теория литературы [M]. Москва： Высшая школа， 1999.

阿格諾索夫 主編.凌建侯、黃枚 譯.20世界俄羅斯文學[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1.

巴赫金 著.白春仁、 顧亞鈴 譯.詩學與訪談[M].石家莊：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別爾嘉耶夫 著.董友 譯.自由的哲學[M].北京：學林出版社，1999.

萊斯莉·米爾恩 著.杜文娟、李越峰 譯.布爾加科夫評傳[M].北京：華夏出版社，2001.

夏忠憲.巴赫金狂歡文化詩學研究[M].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0.

The Master and Margaret and Meinipu Genre

QI Qi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Wuh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Wuhan 430070）

Abstract： The creation of Master and Margaret adheres to the ancient Greek and Roman traditional poetics and embodies the substantive characteristics of European novels source“Meinipu genre”. However， it isn’t the simple renovation and representation， but absorbs poetics characteristics of different variations of Meinipu genre in European and Russian novels， and the novel reaches a high level of integration. This article applies Meinipu genre as the breakthrough point， and interprets the form and content of Master and Margaret in a new way.

Key words： The Master and Margaret； Meinipu genre； Features

作者簡介：祁琦，女，碩士，武漢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主要從事俄羅斯文學和文化研究。

通信地址：湖北省武漢市珞獅路122號武漢理工大學外國語學院，郵編430070

E-mail：101068175@qq.com

（責任編輯：張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