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承、尋覓與建構

摘 要：亨利·詹姆斯的小說《貴婦人畫像》是他寫作生涯早期“國際主題”的佳品，也是最早一批呈現身處異質文化中人們的身份困境的作品，這部作品中的美國人幾乎都是身處歐陸文化中的異鄉客。小說中的美國主人公們在兩種文化的碰撞中徘徊、尋覓、掙扎，最終在文化夾縫中重新建立正確的文化身份。本文旨在分析主人公的這一過程，并為當代人在文化交流和融合日益頻繁的今天如何建構自己的文化身份提供借鑒。

關鍵詞：亨利·詹姆斯；《貴婦人畫像》；文化身份；身份構建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3-6822（2016）04-0018-06

1. 引言

20世紀50年代的西方文藝理論界，出現了將研究方向從文學轉向文化的新批評流派——“文化研究”，關注的重點便是身份認同問題（閆嘉，2006： 62）。英國文化研究學者斯圖亞特·霍爾在“文化身份與族裔散居”一文中提出，我們可將“文化身份”界定為“一種共有的文化”，集體的“一個真正的自我”，它反映出共同的歷史經驗和共有的文化符碼，為我們提供了變幻的歷史經驗之下穩定不變和具有連續性的意義框架（斯圖亞特，2000： 209-211）。簡單來說，文化身份主要訴諸于文學和文化研究中的民族本質特征和帶有民族印記的文化本質特征（薛玉鳳，2007： 2）。

文化身份的認同就是確認自己的文化身份，即人本主義心理學家馬斯洛（Abraham Harold Maslow， 1908-1970）所說的“歸屬需要”。當個人或一個群體離開文化母體到異質文化中去，確認自我身份的問題便會被提出。在回答這個問題的過程中，人們往往為了獲得某種平衡與認可，重建自我和文化環境的關系，即新的文化身份的建構。也就是后殖民主義理論學家提出的擺脫意識形態束縛、消解和重構自身文化身份的過程。

早在19世紀，美國現實主義文學家亨利·詹姆斯的小說《貴婦人畫像》就已涉及不同文化環境中人們文化身份的消解與建構。詹姆斯親身體驗歐美文化生活，并將兩種文化的比較和兩者的強弱優劣做為他主要的創作主題。《貴婦人畫像》就以美國女孩伊莎貝爾的人生經歷為主線，講述了從美國前往歐洲的移民，深受兩種文化的影響，作為雙重文化背景下的“他者”建構新的文化身份的故事。

社群主義認為身份認同的構成需要三個因素：社群、文化、種族。同一社群意味著相同的文化關系（薛玉鳳，2007： 3），當美國人離開自己原來所屬的社群，原文化的新發展、進步等統統無法獲取，失去了與原來文化的聯系，也就脫離了共同的文化關系，形成了文化斷裂。所以，來到歐洲的美國人喪失了原有的文化身份，得不到認同與安全感；精神上的空虛又使美國人在面對新文化沖擊時，極易失去判斷能力，造成行為和精神上的扭曲。所以他們急迫地要塑造新的文化身份，他們的命運也在建構身份的過程中被影響甚至決定，由此可見在文化沖擊下構建正確的文化身份的重要性。本文通過分析不同類型的美國主人公們在塑造各自文化身份時的不同選擇，旨在21世紀文化交流日益頻繁的今天，為當代人面臨“強勢文化”和“中心文化”時應持何種態度，以及在文化夾縫中感到迷惘和無歸屬感以及無所適從之時該塑造何種文化身份提供借鑒。

2. 土生土長美國人的文化身份構建

19世紀的美國人民處在一個在文化上努力尋找身份、確認自我的焦慮時代，橫在美國學者和藝術家面前的是一個無法回避的問題：一個沒有歷史，沒有文化沉淀的國家，什么才是其身份標志？愛默生（Ralph Waldo Emerson， 1803-1882）在《美國學者》（“The American Scholar”，1837）中首先回答了這個問題：“主宰世界的人是那些把自然和藝術統統染上了自己思想色彩的人。（愛默生，1993： 78）”“所有的動機、所有的預言、所有的準備都已證明，這種對于人類潛在能力的信心屬于美國學者。我們傾聽歐洲典雅藝術女神的聲音已經為時過久。（愛默生，1993： 83）”他鼓勵學者要擺脫歐洲殖民文化的陰影，把自然和藝術染上美國人的“思想色彩”，建立完全屬于自己的文化，通過建立完整的文化身份宣稱政治獨立。30年后，詹姆斯在自己的作品中更是對這種文化召喚作出回應并進一步提出自己的見解。他在給好友佩里（T·S·Perry）的信中寫道“作為美國人……無論他們在哪里發現文明形式，都可以自由地‘挑選取舍’，把它們認作自己的文化‘財產’”。這種思想后來一直體現于詹姆斯的作品中，成為美國主人公區別于歐洲人物的關鍵所在（代顯梅，2006： 3）。

2.1 對原文化身份的繼承

花園山莊的主人、美國銀行家、伊莎貝爾的姑父杜歇先生就是在最大程度保留住自己原文化身份的同時，成功地塑造出新文化身份。雖然他在英國生活了三十年，對歐陸文明、習俗有了頗深的了解，卻并沒有成為被歐化了的美國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內心卻充斥著門第、等級等傳統觀點。雖然“永遠學不會他們不說出來的東西”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新文化對外來民族的排斥和歧視，但杜歇先生“只說他愿意說的”（詹姆斯，1996：8）也從另一方面體現了他面對雙重文化時的判斷與堅持。杜歇先生一生大部分時間都在英國度過，但在接觸異族的，尤其是較本民族文化更悠久、更廣博的文化時，他沒有慌不擇路，而是選擇不融入英國這個新社群，相貌上，他保留著典型的美國人特征；本質上，他更是在堅持自己原有文化身份的同時，揚長避短，吸收英國文化中的優良成分。在兒子拉爾夫眼中，他的父親是個天才，老人自始至終對歐陸或者英國的文化持一種單純、明智而隨和的態度，他融入英國，融入當地的社交圈，但不會委曲求全或趨炎附勢，做出本質上的改變，那些外部的文化仿佛都無法滲透進他本人的內部。筆者認為這正是因為杜歇先生內心深處一直都有自由地“挑選取舍”的精神和“道德意識”。他自由且自信地面對異族文化，最后得到異質文化社群的認同與尊重，不僅事業上取得巨大成功，甚至還與英國上流社會來往密切。在文化身份構建上他的態度、方法及判斷是正確的，塑造的身份也是極其成功的。

2.2 對新文化身份的尋覓

美國姑娘伊莎貝爾選擇的文化身份構建之路則崎嶇坎坷。在美國時，她就是一個特立獨行的姑娘，連姐姐和姐夫都認為她骨子里透漏出英國人的氣質，應該前往歐洲大陸游歷。一旦離開美國，伊莎貝爾原本的美國文化身份便無法確立，而她極強的獨立意識又驅使她不斷地追求自我價值。然而，對歐洲古老文明的羨慕不已又缺乏了解，使她一踏入歐洲便成為這一古老文化的“他者”。為改變“他者”地位，得到歐洲人的接受和認可，她開始在這片土地上尋覓摸索，想塑造新的文化身份。

身份即“我們如何認定自己”，法農（Frantz Fanon）指出“這種自我意識是想象的產物”需要自我和非我不斷互動才能產生，而人員往來和文化交流會產生身份滲透和變化”（朱剛，2006：479）。所以一到英國，伊莎貝爾便不知疲倦地與表哥拉爾夫交流，參觀他收藏的畫作；熱衷于周游旅居歐洲列國，和她認為有“文化底蘊”的人接觸。在尋覓中，她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對她的文化身份認定與構建都產生了或正面或負面的影響。

沃伯頓勛爵是典型的歐洲上流階層人士，他代表的是伊莎貝爾仰慕的典型的古老歐洲文明，一度她也被深深地吸引。但當勛爵向她求婚時，她卻覺得來自顯貴的愛慕是一種冒犯，是一種侮辱。她將婚姻視為枷鎖，視為她通往自由道路上的絆腳石，她認為一旦進入婚姻，就進入這位上流社會巨子那令人反感的生活和活動體系中去了。受困于婚姻生活與她所理解的充滿淵博知識和充分自由的貴族生活是相矛盾的，詹姆斯小說中美國人的單純和自負此時在伊莎貝爾身上體現出來。她向往自由，英國文化中的老練與約束使她卻步，對他們老于世故、恪守陳規的文化印象正說明她自負無知，沒有正確認識到英國文化的真諦，更不懂如何構建正確的文化身份。所以她拒絕了沃伯頓勛爵，由此走上了痛苦的文化身份尋覓之路。

正如伊莎貝爾自己所說，她渴求知識，更偏愛書本之外的其他知識。但書中她所追求的知識卻使她迷茫，讓她痛苦不堪。那些“知識”不僅導致她的歐洲文化身份無法確認，還奪走了她原有文化身份中的美好特性。后殖民主義批評家認為：知識、話語和身份塑造，三者密不可分。福柯（Michel Foucault）更是在自己的著作《知識考古學》（Archaeology of knowledge， 1969），《規訓與懲罰》（Discipline and Punish， 1975）中論述了權威和知識如何結合到一起，產生主體意識和身份認同。伊莎貝爾在與旅居意大利的藝術家奧斯蒙德的相處中被他所吸引，認為奧斯蒙德聰明，有豐富的生活閱歷，溫文爾雅又心地善良，有涵養。伊莎貝爾將他視為“歐洲第一紳士”（詹姆斯，1996：453），在伊莎貝爾眼中，奧斯蒙德所擁有的“知識”是英美兩國文化的結晶，這也是一開始她想要嫁給他的原因。婚前，她對他有的只是羨慕和信任，因此他們的地位一開始便暗含著強勢與弱勢、中心與邊緣的關系，反映到文化身份的塑造上，必然便是伊莎貝爾受到奧斯蒙德的極大影響，奧斯蒙德享有絕對的權威。

權威與知識的結合，需要一個中介“話語”。福柯認為話語是特定的時候對特定的人群產生特定意義、知識、真理的體制性規約。簡而言之，話語是一套體系或價值標準，而決定話語的“知識”是更高階段的權力，是對人的心理控制和精神統治（朱剛，2006：480）。后殖民主義理論先驅賽義德（Edward Said）在《東方學：西方對于東方的觀念》（ Orientalism： Western Conceptions of the Orient， 1978）中也說過知識是主觀的、人為的、片面的。知識和意識形態可以互相利用，知識可以把意識形態進行成型化、系統化、結構化。反過來，意識形態也可以給知識冠上“科學”稱號（朱剛，2006：482）。所以，奧斯蒙德用自己的知識迷惑妻子，向她灌輸自己的意識形態，意圖控制妻子的思想、干涉妻子的身份塑造，他不僅企圖讓妻子和他保持觀點一致，有相同的野心和愛好，還在這樣的“話語”下控制她的性格、感覺方式和判斷方式。他希望把她塑造為只有美麗的驅殼，沒有自己想法與觀點、亦或是一味服從自己、呼應自己想法的傀儡，以便控制伊莎貝爾，保證自己的權威。

奧斯蒙德婚后雖然偽裝自己的知識，但當伊莎貝爾發現她永遠無法接受丈夫的某些要求，特別是那些齷齪的事，雖然也曾努力讓奧斯蒙德滿意，但她“有她自己的個性，她也無法改變”（詹姆斯，1996：451）。當伊莎貝爾所仰慕的高尚的“知識”演變成老于世故，虛偽狡詐，對金錢的貪婪和對感情的淡漠，完全有悖于她所追求的價值觀之時，話語便不復存在。而在奧斯蒙德意識到自己的權力瀕臨崩潰瓦解，想通過娶伊莎貝爾并控制她來提高自己的地位、完善自己的身份建構的美夢破碎時，他便憎恨起伊莎貝爾來。這樣的互動結果是不好的，伊麗莎白的身份塑造也遭遇重創，為此她忍受了極大的精神痛苦與折磨，經歷了很長的身份焦慮時期。

2.3 文化身份的重建

小說的第四十二章以一整章的篇幅向讀者敘述了伊莎貝爾的內省反思，這成為她人生的轉折點，也讓她徹底擺脫傳統思想的束縛。正是這一番回憶和反思，讓伊莎貝爾理清頭緒、幡然醒悟，認清偽善與友愛、邪惡與美德的區別（代顯梅，2006：44）。她開始反抗奧斯蒙德的話語統治。美國學者格里格·W·扎卡賴亞斯（Greg W. Zacharias）認為詹姆斯的道德與文學和智性緊密相連。他認為人生的理想狀態應該是道德和智性的結合，一個富有同情心和道義感的人一定要在失敗和挫折中獲得一種強烈的現實感，這樣方可保護自己的美德獲得慈善的表現形式（Greg W. Zacharias，1993：xiii）。正如書中所描寫，伊莎貝爾同時擁有美貌與智慧，雖然她的智慧一度被自負和物質蒙蔽，但在與奧斯蒙德的婚姻中，她醒悟和成熟了。所以伊莎貝爾毅然從英國返回意大利，安慰并幫助自己的繼女帕茜。這是一個具有美德和智慧的人對生活做出的選擇，而選擇的做出意味著她要重塑文化身份。雖然歷經坎坷，但她最終重拾美國文化中的善良正直，摒棄歐洲文化里的老練狡猾，將兩種文化中的優良成分結合，再次找到了生活中新的方向與目標，塑造出理想的文化身份。

3. 生于歐洲的美國后裔的文化身份建構

全球化帶來的移民潮使移民二代文化身份的問題在文學作品及分析中受到越來越多的關注。《貴婦人的畫像》中主人公拉爾夫作為美國移民者的孩子，即是移民第二代，又是土生土長的歐洲人，他的文化身份構建其實是作者本人的身份構建觀在作品中的投射。

3.1 相似的人生經歷

詹姆斯1843年生于紐約一個富有且文化修養極高的家庭。他先后在哈佛大學以及英國、瑞士和法國的名牌大學就讀，那時的英國社會向來把文化等同于文明，所以對自己悠久的文化傳統極為自豪和重視，自十九世紀以來文化人一直在積極倡導“文化與文明”，如文化大家阿諾德（Matthew Arnold）在《文化與無政府狀態》（Culture and Anarchy）中提倡貴族經典，以抵制迅速蔓延的“市儈文化”（朱剛，2006： 428）。在那種文化背景下，詹姆斯對歐洲文明十分崇拜且精通。而從小在美國的成長經歷也使他對美國文化有著敏銳的洞察力和判斷。

拉爾夫也有著極其相似的教育經歷：他先被父親送入美國大學以強化“美國精神”，后因為父親覺得他太富有美國精神，又送到牛津大學讀了三年，培養了足夠的“英國氣息”。兩種截然不同的文化教育，使拉爾夫外表上，優雅羸弱，舉止又大方得體，是一位真正的紳士。然而這只是面具，他內心仍舊獨立不羈，什么都不能給他以長久的影響；而且，還有著美國人喜愛冒險和嘲諷的天性，說話直接，評判起事物來無拘無束。

詹姆斯和拉爾夫都常在歐洲和美國間奔走，在接受了兩種文化的熏陶和教育后，都形成了自己的觀點和判斷。在兩種文化的碰撞間，他們都是文化交際成功的典例。

3.2 相同的文化觀與身份構建論

詹姆斯在繼承愛默生等老一輩美國學者理念的基礎上，提出了不同的文化身份構建論。為了更客觀更清晰地審視和反思本國文化，詹姆斯將美國文化與歐陸文化進行對比，他小說的“國際景象”常被認為是單純無知、輕信善良的美國和庸俗世故、腐化墮落的歐洲之間的對比。在他的小說世界中，美國人總是誠摯坦率的，他們有著明顯的狹隘的美學特征。相比之下，歐洲人通常是勢利虛偽、舉止又不失文雅，對生活抱有美學的視點，在他們的成熟與優雅背后隱藏的是道德責任感的缺失。

侯維瑞在《現代英國小說史》中指出詹姆斯作品的“國際性題材”主題實際上就是歐美文化的比較，從本質上說就是歐美間價值觀念和社會意識間的沖突（侯維瑞，2001：34）。身處兩種文明夾縫中的亨利·詹姆斯對本土文化展開了自己獨特的思考，并傾注一生，創作實踐出一個關于美國文化的全新構想，他努力創造出一種理想的文化模式，即歐美文化的完美結合。詹姆斯通過描寫伊莎貝爾在歐洲的所見所感及其之后的醒悟與成熟，表明了美國人在異族文化中對本民族文化有著更客觀、更清晰的反思，能夠認識到兩種文明之異，明白了各民族文化沒有優劣之分，應通過平等的交流汲取各自文化長處使自己盡善盡美，最終才能構建一個理想的文化身份。

這種相對主義文化觀恰好體現在拉爾夫身上。表面上，他彬彬有禮，遵守禮儀，十分具有紳士風度；內心卻獨立不羈，不會輕易地受影響或改變。他身處兩種文明沖撞之漩渦，卻能以旁觀者的身份冷靜地觀察身邊形形色色的歐美人，深諳美國人的獨立自由與無知及歐洲人的優雅、世故和狡猾。他善良、誠懇，深愛自己的家人和朋友，也很聰慧，他一眼看穿梅爾夫人和奧斯蒙德的不良居心，認為梅爾夫人太有涵養，太過完美，有刻意為之的感覺。在她面前，拉爾夫局促不安。對于吉爾伯特·奧斯蒙德，不同于伊莎貝爾，拉爾夫不僅無法完全認可他的優點，還敏銳地察覺到奧斯蒙德“狹隘，自私，太自以為了不起了”（詹姆斯，1996：359）。所以，他苦口婆心地勸說伊莎貝爾不要嫁給奧斯蒙德，以免受不好的文化的影響。

大家對拉爾夫的尊重和喜愛便可證明他文化身份建構的成功，伊莎貝爾和沃伯頓勛爵凡事都喜歡聽聽拉爾夫的意見，這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他得到了美國人和歐洲人的雙重認同。在兩種文化沖擊下，拉爾夫塑造的正是詹姆斯所倡導的歐美優秀文化集合的理想文化身份。不僅如此，他還積極促成沃伯頓勛爵和伊莎貝爾的婚姻，他認為伊莎貝爾會嫁給一位重要人士，而沃伯頓就是很完美的人，他不僅內外兼修，品德高尚；而且地位出眾，家境殷實，是理想婚姻的不二人選。沃伯頓可以帶給伊莎貝爾地位和思想的提升，而伊莎貝爾“也有能力使沃伯頓變成個有信仰的人”（詹姆斯，1996： 147），二者的結合對雙方尤其是對伊莎貝爾新文化身份的構建是極其有利的。雖然最后二者并未結合，但這也反映了他和詹姆斯相同的身份建構觀點。亨利·詹姆斯及他的主人公夢想實現和竭力創造的是一種理想的文明社會模式，它不會局限在某一地區，傳遞出作者一種美好的信念，一種烏托邦式的信念，但也是當代世俗世界背景下很難實現的一種境界。

4. 總結

亨利·詹姆斯的作品總是針對美國和歐洲這兩個新老世界的不同特質進行刻意描寫和全面的比較。他筆下的美國人總是天真純潔的，與歐洲人的虛偽和頹廢構成鮮明的對比。對赴歐的美國人來說，他們熱衷的“朝圣之旅”最終會演變為一個在尋覓中經歷迷茫痛苦后，由幼稚到成熟、無知到有知的過程。詹姆斯喜歡把歐美兩者并列，喜歡看到美國的天真敗在歐洲的虛偽和世故下。他的小說實際上是對歐美兩種文化碰撞的一種記錄（趙淑燕，2011： 153）。

二十一世紀的首要問題之一，就是不同文化之間以及單一文明內部的交流與溝通，這正是本小說關于文化身份建構的借鑒意義。在文化多樣化的今天，文化沖擊不可避免，尤其是在后殖民主義時期，文化霸權主義盛行，不用走出國門，西方國家強權文化的意識形態便可通過文化之間的相互交流與滲透束縛第三世界國家人們的精神世界。構建并保護正確的文化身份對于身處弱勢文化中的人們極其重要。正如《貴婦人的畫像》中所倡導的那樣，只有結合兩種文化之所長，取長補短，去糟粕取精華，才能為我們原有的文化身份注入新的活力。

參 考 文 獻

Zacharias， G. W. Henry James and the Morality of Fiction [M]. New Yorker： Peter Lang Publishing， Inc， 1993.

代顯梅.傳統與現代之間 [M]. 北京：社會科學文獻出版社，2006.

亨利·詹姆斯 著.洪增流、尚曉進 譯.貴婦人畫像[M]. 合肥：安徽文藝出版社，1996.

侯維瑞.現代英國小說史[M]. 上海：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2001.

拉爾夫·瓦爾多·愛默生.愛默生集（上）[M]. 北京：三聯書店， 1993.

斯圖亞特·霍爾.文化身份與族裔散居[A] .羅剛、劉象愚 編. 文化研究讀本[C]. 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0： 208-212.

薛玉鳳.美國華裔文學之文化研究[M]. 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7.

閆 嘉.文學研究中的文化身份與文化認同問題[J]. 江西社會科學，2006，（9）： 62-66.

趙淑燕.《貴婦人畫像》中歐美文化的碰撞[J]. 理論界，2011，（6）： 152-153.

朱 剛.二十世紀西方文論[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

Inheritance and Construction

——The Cultural Identity of Characters in The Portrait of a Lady

WEN Anqi

（School of Foreign Studies， Anhui University， Hefei 230601）

Abstract： The Portrait of a Lady is not only a masterpiece of international theme written by Henry James but also an early work， which embodies identity predicment of people in different cultural environment. Most of the characters in Jame’s novels are American expatriates in Europe. The paper aims to analyze the process during which the characters， who confront the conflict between two different cultures in Britain inherit the original cultural identity， or search， or consturct a new identity， and finally realise the significance of constructing a wholesome cultural identity. It further provides a reference to morden people in constructing their own cultural identities in today’s world， where cultural communication， fusion and conflict become more common.

Key Words： Henry James； The Portrait of a Lady； cultural identity； identity construction

作者簡介：溫安琪，女，安徽大學外語學院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美國文學研究。

通訊地址：安徽省合肥市蜀山區九龍路111號安徽大戲磬苑校區，郵編230601

E-mail：wenanqi@126.com

（責任編輯：劉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