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發生在19世紀中葉的太平天國農民革命運動,其領袖洪秀全是個熱衷功名卻屢次應試失利的落榜生。他在屢次落第郁郁不得志的情況下,走上了一條反社會的道路,發誓有朝一日自己開科取士。下面且隨我看看這位前清童生統治中的科舉考試。
1851年太平天國金田起義爆發,洪秀全在攻下永安城后隨即宣布開科取士。定都天京后又對傳統科舉制度進行顛覆性改革。1861年天王洪秀全恩準頒刻洪仁玕、陳玉成等制獻的太平天國改革科舉制度的重要文獻——《欽定士階條例》(圖1)。本來洪秀全等準備于甲子十四年甲子科舉行新制,但遺憾的是就在甲子十四年夏天天京城被湘軍攻破,洪秀全帶著對科舉考試的深深糾結離開了人世。
對太平天國科舉最初的印象是科考年年有,還出過女狀元。初期的太平天國考試沒有統一的科考制度與時間,且年年開考,這與清代三年一正科,逢慶典等重要活動設恩科的慣例有所不同。直到“士階條例”出臺后,太平天國的省試與京試才改為三年一考,可惜尚未實施就成了一紙空文。為倡導男女平等,太平天國定都天京后還舉行了女試,大家耳熟能詳的女狀元傅善祥就在東王府替東王楊秀清批答軍國大事,這一開創之舉對近現代女子教育可謂功不可沒。另外,太平天國定都天京后,除以天王生日為期的“天試”以外,尚有東、北、翼諸王生日所舉辦的東試、北試、翼試,一年四次的京試各自開科取士,各自出金榜。此舉表面上看,是天王洪秀全為了體現諸王的平等而定的考試規則,實則是洪秀全得罪不起手握兵權的各位兄弟。天京事變后,三王考試便被廢止,當大權獨攬的洪秀全不得不面對狀元的泛濫,而他的子民需要靠半強迫來進行科考的現實時,無奈地將科舉大事交給了他最信任的本家親屬洪仁玕,讓他出任文衡正總裁,對太平天國科舉考試進行了規范與改革,然而這位連秀才都未考上的童生哪里知道正是由于他的科舉情結以及對科舉制度認識的局限性,加速了太平天國這個小天堂的崩塌與覆滅。
首先我們來看看太平天國的考官制度:“士階條例”中明確記載:鄉試的考官為軍帥,縣試的考官為縣監軍,郡試的考官為郡總制,很顯然以上這些考官是以守土的地方官員兼任考官一職的。郡試、省試中各郡的提學、各省的提考,在天京通過考試取錄后才能遣放。朝官及各郡、府等處有印屬的官員與京試中曾經中試的人都有提學、提考的應考資格,無印屬的官員愿意參加考試的,由負責管理此事的官員行文到詔命處報名入冊即可參加考試,但需要在報名冊中注明官銜出身及某某屬下,以杜絕假冒之嫌疑。選拔此類考官的考試只有一場,內容為兩文、一詩,系天王頒詔命題的。由正總裁負責評定,分正取與備取,正取的人任提考官,備取的人任提學,然后上奏請旨出榜。提考官、提學的職位等同燕爵(太平天國爵位),遣放各處的提考、提學分別在郡試、省試完畢后回京奏復繳印,仍擔任原來官職。至于天試的考官,以文衡正總裁為最尊,總領文武一切,又有文衡副總裁、文衡又副總裁各一名,皆由天王欽定。據記載文衡副總裁為英王陳玉成,又副總裁為蒙得恩。下設正副總閱二員(文試),設正副講武官二員(武試),皆由天王欽命,由正總裁考取分派。并設磨勘官二員,閱文官十員。磨勘官、閱文官由正總裁于天試前在正總裁府旁殿,調考官員。
太平天國科舉對于考官的選拔雖然是認真的,并形成了較為完備的選拔體系(圖2、圖3 太平天國己未九年會試題封面及內容),然而完備的考官制度卻挽回不了太平天國雖有眾多科考出身之人,卻無棟梁之才的事實。在太平天國科舉中規定的應試資格不論“出身門第”,以及應試內容的不本“四書五經”,雖然是對傳統科舉考試的挑戰與沖擊,但也不可避免地成了太平天國運動失敗的助推劑。
筆者認為太平天國科舉制度有兩個較為突出的弊端:
一是:人才選拔方面的問題。一方面,中國傳統的科舉制度對出身限制極其嚴格。尤其是在清代凡是出身不好的,如門子、常隨、番役、仵作、奴隸、樂戶等都不能參加應試,另外不是本地人也不能參加科舉考試。但是太平天國的科考卻把這些限制一概掃除,除了上科狀元以外,只要愿參加應試的都可參加報名。正是由于打破這些限制,太平天國科考起初吸引大批人參與其中,網羅了不少人才,對太平天國快速取得半壁江山起到一定作用,但不設限制也造成應試者身份復雜的事實。同時太平天國科舉考試中還規定“其文與策論不滿三百字者不錄,題目寫錯、抬頭寫錯者不錄,誤寫避諱字面不合天情者不錄,真草不完及字跡兩樣者不錄……”這些不錄規定以及試題內容的限定導致太平天國科考出現凡應試皆及第的奇特景象。
另一方面對中試者的任用也與前朝存在區別。據儲枝芙《皖樵紀實》載,甲寅四年八月,太平天國湖北鄉試在武昌縣開科取士,正掌考官為翼試狀元楊啟福,副掌考官為翼試榜眼張友勳。太平天國安徽鄉試在安慶開科取士,掌考官為天試狀元武立勳。從以上信息中我們可以看到由宗族、親誼、鄉黨組成的太平天國政權極容易形成各自勢力集團,大多數科場出身的人難以進入領導核心層,只能充任文官、考官等卑微之職的事實。
二、內容帶有濃厚的宗教色彩。太平天國領袖們為求得宗教思想的統一,推動天國革命事業發展,就必須廣泛宣傳教育,所以太平天國試題多取自頒行詔書,以闡述太平真主救世的道理為主,考試題目多為“上帝權能誅滅妖氛”、“一統山河樂太平”等方面內容,這是可以理解的。當然在太平天國科舉考試中參考的士子也需按照這些題目闡發“天教”教理,使人人能“共扶真主上帝”,創建心中的“天堂”。但這對于長期飽讀儒家經典的讀書人來說,是不能接受的,其科考內容也遭到了以考取功名為人生目標的傳統知識分子的強烈抵制。
太平天國科舉考試具有極大的隨意性,使得統治階層對傳統科舉制度的認識與利用停留在初級階段,雖然意識到科舉是選拔人才的重要措施,但卻忽視了科舉考試穩定政權及吸納人才的深遠作用。太平天國科舉考試雖是對傳統科舉考試的挑戰與沖擊,但更多表現出的是對科舉制度的情結以及對社會的反叛。雖是如此,但作為科舉制度發展體系的一部分,太平天國科舉制度還是值得后人去認真思索與研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