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假史麥可

這一天是十月五日，二十四小時內，在伊凡的精密設計下，西伯利亞首府將落入費法汗手里，大公爵也將難逃伊凡的掌握。

為了神不知鬼不覺地打開城門，伊凡要韃靼兵假裝攻擊安加拉河右岸的上、下游，并且讓左岸的兵擺出一副要渡河的樣子，這個聲東擊西之計就是要把城里守軍的注意力吸引過去。伊凡又建議大公爵把守軍放在安加拉河的右岸和伊城上、下兩個城角，結果立即被采納了，正應了伊凡的希望。而且看守城門的人也一個不剩，因為大公爵把全部的兵力，都調去防守攻城的韃靼兵了。

數千名韃靼兵藏身在城門外的濃霧里，等城門一開，他們就可以蜂擁而入。

其實伊凡另外又安排了一項意外，如果韃靼兵聲東擊西的伎倆沒有奏效，這一招也一定會把全城的注意力吸引過去，幫助他順利打開城門。

有了如此周詳的準備，逐退韃靼兵的希望愈來愈濃，所以大家都很感激伊凡的建議。

直到午夜，大地出現一片漆黑，四處仍毫無動靜。濃密的樹林中見不到一絲光亮。沉重的烏云低垂在天際。

河畔的韃靼軍營中，燈光不斷移動著，可見大規模的行動正在進行，同時也傳來低沉的腳步聲，證明韃靼兵正在往前走。

一個小時過去了，仍然沒有發生任何新的事故。

伊凡在總督府一樓的一個大房間里，從窗邊可以看到整個安加拉河。伊凡就站在漆黑的房里靠著窗，他在伺機而動，等時機到了，就由他發出信號，一旦信號發出，伊城的大部分守軍將會擁到受攻擊的地方，然后他才從容離開總督府開門納敵。

快兩點時，大公爵召見史麥可，結果副官到了他房間叫門，卻沒有人答應……

伊凡躲在窗旁的暗處一動不動，對敲門聲毫不理睬。

副官回去報告大公爵——沙皇的信差不在總督府里。

兩點鐘敲響了，此刻正是韃靼兵攻擊的時刻。

伊凡打開窗子，走到外邊的陽臺。

澎湃的安加拉河就在他腳下。伊凡從口袋里掏出火柴，擦亮，點燃一束沾滿火藥的麻繩，然后丟進河里……

在伊凡的命令之下，韃靼兵把礦油倒進安加拉河中！

這就是叛徒伊凡故意安排的一場意外！

幾個小時前，韃靼兵就完成了倒油的工作，所以真正的麥可、蒂雅和難民們乘坐的木筏，才會漂浮在礦油河上。

點燃的火藥一掉進安加拉河中，城邊的河流立刻變成一條火河，兩岸之間晃動著藍色的火焰，火舌不停地往上舔，連河中的浮冰也被燒化了，水蒸氣在咝咝聲中散發到空氣里。

伊爾庫茨克的城南和城北兩角同時爆發大火，數千名韃靼兵攻向堡壘，河畔的木造民房全部著火，紅紅的火光照亮了黑夜。

“終于完成了！”伊凡說。

伊凡的調虎離山計實在太毒辣了。城內的軍民既要退敵，又得救火，這下子城門幾乎沒有人看守了，這還是伊凡當初怕引起懷疑，才建議由放逐犯來看守的。

伊凡從陽臺走回臥室。如今整個房間已經被火光照得透亮，正當他打開門時，一個女人突然沖進房間。她全身濕透，頭發凌亂不堪。

“孫嘉瑞！”伊凡叫道。他太驚訝了，根本沒有想到這女人并不是吉卜賽女郎。

她不是孫嘉瑞，而是蒂雅！

河流起火時，麥可抓住她的手臂一起跳入水中，然后潛在水深處躲避火焰。由于跳水之處離伊城不遠，他們沒多久就游到碼頭。

麥可終于到達了旅途的終點，他到了伊爾庫茨克。

不到十分鐘，他們就到了總督府門口。安加拉河的火舌一直舔著總督府的墻基，不過還無法讓它燒起來。

總督府已經門戶大開，麥可與蒂雅輕易地進入府中。在一片混亂中，雖然他們全身淌著水滴，看起來十分狼狽，卻沒有人過來查問。不過在擁擠混亂中，兩人卻走散了。

蒂雅在走道上慌忙地跑來跑去，叫著麥可的名字。

她來到一個剛剛開了房門的房間，于是便闖了進來，不想竟突然面對把麥可烙瞎的人，面對正在出賣此城的人！

“歐伊凡！”她叫道。

叛徒聽了嚇一跳。他可不能泄露身份，否則計劃全部泡湯。他只有一個辦法：把女郎殺死。

伊凡沖向蒂雅。蒂雅手上拿著刀退向墻邊，她決心與他拼了。

“歐伊凡！”蒂雅叫得更大聲了，她知道別人一聽到這個可恨的名字，一定會跑過來救她。

“哦，閉嘴！”叛徒咬牙切齒地說。

“歐伊凡！”勇敢的蒂雅使出了全部的力氣。她聲音中的恨意，使她的聲音加強了十倍。

伊凡暴跳如雷。他從皮帶上抽出匕首，并且把她逼到墻角。

她最后的希望似乎就要破滅了，突然這個壞蛋被一雙強有力的手舉起來，又被重重摔在地上。

“麥可！”蒂雅叫道。

他是史麥可，在蒂雅聲音的引導下，及時進入伊凡的房間。

“蒂雅，別怕。”麥可站在他和伊凡中間。

“小心，哥哥！”蒂雅說，“他有武器！他看得到……”

伊凡站起來，他認為自己一定可以很快擺平一個瞎子，于是有恃無恐地沖向麥可。

但是麥可竟可以一手握住敵人的手臂，奪走他的武器，然后又把他甩到地上。

伊凡的臉色死白又憤怒，他想起身上還有一把長劍，于是把劍拔出劍鞘，開始第二輪攻擊。

蒂雅唯恐麥可會吃虧，正要跑到門邊求救，卻被麥可阻止了。

“蒂雅，把門關上！”麥可說，“不要叫任何人！不要管我！今天沙皇的信差不必再害怕這個叛徒。如果他敢上來，就讓他上來吧！我準備好了。”

此時伊凡就像一只準備捕殺獵物的老虎，他一聲也不吭，并且壓低了腳步聲和呼吸聲，想逃過盲人的耳朵。但是不管他怎么移動，麥可都能時時對準他的劍鋒。他越來越焦慮了。

最后他終于一躍而起，持劍往麥可胸前刺去。

麥可用短刀輕輕一撥，就把長劍撥到一旁，然后又冷靜地等待第二劍。

伊凡額頭冒出冷汗。他往后退一步，然后再度向前一擊，結果和第一劍一樣，第二劍也失敗了。

伊凡又氣又害怕，他定定地看著麥可睜大的眼睛，那對眼睛似乎看穿了他的靈魂深處，可是它們其實什么也看不到。他感覺到一股可怕的力量把他壓得透不過氣來。

伊凡突然大叫一聲，他腦中閃過一個念頭。“他看得見！”他狂叫著，“他看得見！”

他一步步退到墻角，猶如一只縮進洞穴的野獸。

情勢突然有了大轉變，麥可直直走向伊凡。“對，我看得見！”他說，“我看得見你臉上的疤痕，叛徒！我看到了你即將喪命的地方！”

“他看得見？”蒂雅說，“慈祥的上帝，有可能嗎？”

伊凡覺得茫然若失，但他仍拾起所有的勇氣，撲向無情的對手——長劍與短刀相撞擊之后，長劍飛散而去，叛徒胸口插入短刀，立刻斃命倒在地上。

此時房門乍然而開，大公爵和其他官員出現在門口。

他以逼人的口氣問：“誰殺了沙皇的信差？”

“我。”麥可答道。

一個官員舉起手槍，就要把麥可殺死。

“你叫什么名字？”大公爵在處死任何人之前，一定會問個清楚。

“閣下，”麥可說，“你應該問躺在你腳邊的人是誰？”

“他是我哥哥的部下！沙皇的信差！”

“閣下，他不是沙皇的信差！他是叛徒歐伊凡！”

“他是歐伊凡！”大公爵驚叫道，“那么你是誰？”

“我才是史麥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