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的奇跡

大家最后決定做個紙簍。

安娜疑惑地看著眼前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都是按照老師說的收集起來的：有圓形或橢圓形的木板，每塊木板邊緣都整齊地鉆了一排小孔；有一大把筆直的木棍，奶白色的，很干凈；還有成捆綁在一起的蘆葦稈，綁得很結實，以免散落得到處都是。有些蘆葦稈像安娜的手指那么粗，平平整整的；有些蘆葦稈又圓又細，像一圈圈纏在一起的麻繩。

看起來可真夠復雜的。要是靠安娜一個人來完成，難度真的不小。可不管怎樣，這都是她自己的事，其他人幫不上多少忙。

威廉姆斯老師的表情很輕松。

“我們現在開始吧。”老師說。

安娜還是有點擔心，不過她還是很認真地看，仔細地聽。想想完成這件事也許并不是不可能的。

首先他們得想好，到底要做個什么形狀的紙簍。安娜拿起一個橢圓形底座，這個看上去挺合適的，主要是個頭夠大——她可不想做個不起眼的小禮物。不過她得先學會怎么用尺子。安娜從書桌里掏出自己的尺子，開始量木板的尺寸。寬十五厘米，長二十五厘米，測量完，安娜笑著放回尺子。

緊接著，他們把蘆葦稈浸泡在水桶里。這個活誰都能做。安娜做得很認真，動作十分輕緩。約瑟芬就沒那么細心了，她動作生硬，結果一不小心弄折了一根蘆葦稈。

“輕一點，約瑟芬。”威廉姆斯老師說，“看看安娜是怎么做的。”

下午剛過了一半時間，蘆葦稈就可以取出來編織了，安娜挑了一些比較光滑的。要先用木釘把它們垂直固定好，再把其他蘆葦稈一根一根順著空隙編進去。安娜用眼睛比量了一下，又用尺子做了最后的確認。

“就是這樣的，伊澤貝爾。好樣的，維羅妮卡。”老師從同學們身邊慢慢走過，“別做得那么快，吉米。頂上都不平整了。”

最后，老師走到安娜的桌子旁，停下來看著她。其他人做得都比安娜快，可她毫不在意。她只想做一個漂亮的小紙簍，就像格雷琴和媽媽平時做的那樣。

“太棒了，安娜！”威廉姆斯老師興奮地說。堪稱完美！

安娜認真地將蘆葦稈固定在木板上，要一根壓著一根，這樣紙簍的里面才會平整。這個紙簍真招人喜歡，安娜停下來欣賞自己的作品。

“讓我瞧瞧，”伊澤貝爾說著，一把拿過紙簍，“哦，原來是這樣弄的。謝謝你哦，安娜。”

安娜拿回紙簍，繼續埋頭修補。看著手里的紙簍，她不由得眼里泛出驚喜的光。

接著，安娜專注地聽著威廉姆斯老師的講解，教大家如何做編織。聽起來倒是很簡單，先選一些扁平的蘆葦稈，安娜取了一根長長的，她的手不自然地開始抖起來。

捏住垂直固定好的蘆葦稈的尾部。

安娜做得不錯。可她總覺得自己笨手笨腳的，蘆葦稈滑溜溜的，一不小心就松掉了。安娜咬了咬嘴唇，重新再來一次，動作比之前更慢了一些。這一次，蘆葦稈很結實地編進去了。她長出一口氣，鼓起勇氣，開始編下去。

一進一出，一進一出。每一次，她都要把長長的蘆葦稈順著垂直固定的部分穿進來穿出去。感覺就像一寸寸地把自己圍進去似的。好了，她完成了！

現在，這根蘆葦稈該收口了！

別收得太緊了，安娜提醒著自己。

一定要緊緊地纏在那根細棍上，但又不能拉得太緊，要不然就斷了。她一點點把蘆葦稈收進去，最后感覺剛好收到位就趕緊停下來。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如此確定，只是相信自己的手感。

威廉姆斯老師又一次走到安娜旁邊，看著她的手工作品，真是一點瑕疵都找不出來。安娜聚精會神地欣賞著自己的小紙簍，根本沒注意到身旁有人正看著她呢。

“安娜，你的手可真巧！”老師贊嘆道。

安娜猛一抬頭，不解地看著老師，心想：“巧”是什么意思呢？

“就是說你的手工活做得又快又好，”雖然安娜沒問出聲，但老師從安娜的表情中讀到她的疑惑，“是真的。”

在此之前，安娜總覺得自己的手笨笨的。

“還是我來做吧，安娜。”媽媽或格雷琴，有時甚至弗麗達都會毫無耐心地對安娜這么說。魯迪也總是叫她笨拙的安娜，他心里一直是那么想的。

現在，她也有一雙巧手了。

得到這樣的贊許，安娜繼續用蘆葦稈編起來，上下左右，穿進穿出，這些都難不倒她。她的小紙簍編得既平整又整潔。她在心里不由得哼唱起來。

圣誕禮物啊，

我正在做我的圣誕禮物。

是我獨立完成的，

完全出自我的手。

圣誕禮物啊，

一件令人驚喜的圣誕禮物。

是我獨立完成的，

爸爸很快就能看到。

安娜從沒這么開心過。不過威廉姆斯老師很快就讓大家停下手里的活。

“好了孩子們，別忘了，我們還有一門叫作‘拼讀’的課程，”老師的聲音就這么干巴巴地飄過來，“還有數學哦，是不是啊，吉米？”

第二天，老師依然留出了一些時間，給大家做紙簍。慢慢地，紙簍的兩側逐漸顯出輪廓。安娜完成了用細蘆葦稈編織的部分，開始進入到用寬蘆葦稈編織的過程，一進一出，一上一下。

“我的手好酸啊。”約瑟芬抱怨著。她編的紙簍簡直一塌糊涂。

安娜卻一點不覺得累，她的紙簍編得相當好看。

“一個小孩能編成這樣真是太厲害了，是不是老師？”伯納德對威廉姆斯老師說。

“不光是孩子，大人能做成這樣也很不容易呢，”老師說，“安娜有一顆無比強大的心，總能承受各種苦難。”

真想把自己編的小紙簍當禮物送給伯納德，安娜心想。還有伊澤貝爾、本、威廉姆斯老師，當然不能忘了舒馬赫醫生。

可她根本做不了這么多啊，要整整五件呢！到目前為止，她連一件都還沒完成。她一邊編著蘆葦稈，一邊在心里琢磨著這件事。她想看看自己到底能編出幾個。

不管怎樣，先把這個紙簍完成再說。馬上就要做好了，她的興奮之情溢于言表。離封頂差不多還有五厘米的時候，安娜又拿起那種細細圓圓的蘆葦稈。后面的收尾部分就像是給邊緣鑲個漂亮的邊。轉眼間，一個紙簍編好了，立在那兒，大概有三十厘米高，四周勻稱別致地向外傾斜出去。（大部分人的紙簍都做不到這個樣子，都是像大煙囪似的直上直下的。）所有蘆葦稈的末端都插到看不見的地方去了，平平整整，也沒有大的縫隙。安娜慢慢轉著手里的紙簍，得意地看著它。

“拿出筆來，在底部寫上自己名字的首字母。”老師大聲說，“我安排把這些紙簍送到盲人學校去噴繪，我不想你們拿回來的時候都混在一起了。”

安娜笑了笑。她絕不會把自己的紙簍和別人的弄混的。這是她準備的圣誕節禮物，她的家里人從來不會想到，她也能送他們圣誕禮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