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級的愛情

相對成人的愛情而言，孩子們的愛情至今仍是一個謎，但是無論早晚，科學(xué)家們的大腦一定會解開這個謎。當(dāng)然，孩子們應(yīng)該愛自己的第一位老師，這是規(guī)律。我愛上了瑪爾秀姆老師，非常愛，雖然不能判斷她算第一位還是第二位老師。孩子們還愛著媽媽和爸爸，從出生一直到不知會發(fā)生什么的未來他們都愛著，直到出現(xiàn)某些規(guī)則之前。但是我沒有爸爸。如果沒有爸爸，那么對他的那部分愛，按照規(guī)律本該屬于他的那一部分的愛會怎樣呢？沒有人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有一回我問媽媽，小學(xué)三四年級的孩子們是否有愛情。媽媽不喜歡這個問題。她說這是個愚蠢的話題。如果我想要和男孩子們交朋友的話，那是完全可以的，沒有人會阻止。我可以邀請他們來做客，比如別佳，但這與愛情無關(guān)。媽媽甚至有些生氣了，就好像我觸犯了她似的。而晚上當(dāng)外公在場時，她談及了這個話題。她做出覺得這很可笑的樣子說道：“爸爸，阿琳娜有個問題，小女孩可不可以喜歡小男孩？他們會不會愛上對方？”

但是外公沒有笑，他回答道：自己是一直愛著外婆的，因此也不了解。外公是在上大學(xué)時遇見外婆的，當(dāng)然他很年輕，但是他已不能被稱作小男孩了，外婆也不能被稱作小女孩了。也許，在早些時候，比如在中學(xué)時遇見外婆他也會愛上她的，因為外婆是不可能不被愛上的。

“這關(guān)外婆什么事？”媽媽又有些生氣地道，“阿琳娜問的是她這個年紀(jì)的小孩之間會不會產(chǎn)生像愛情那樣嚴(yán)肅的感情?！?/p>

“是，是，我明白。但為什么不會呢？萊蒙托夫第一次愛上一個人時才五歲，這是眾所周知的……”

“這關(guān)萊蒙托夫什么事？”媽媽已經(jīng)明顯不喜歡話題的方向了，“萊蒙托夫是天才詩人，大文豪?！?/p>

“阿琳娜為什么問這個呢？是什么讓她不安嗎？”

“沒什么讓阿琳娜不安的，只是娜塔什卡的胡說八道把她給弄糊涂了?！眿寢尩贸隽艘粋€出人意料的結(jié)論，她對娜塔什卡的問題有一定的了解，“為了不讓這些胡言亂語迷惑了她們的心智，最好帶她們?nèi)≡??！?/p>

還真是這樣，外公喜歡和我一起去劇院，而且從來沒有不讓娜塔什卡跟著去。

“藝術(shù)能夠解答我們的問題。你知道我又想起了誰？湯姆·索亞，他的年齡和阿琳娜相仿，也許，大一點點。他為了自己的感情，做出過壯舉或類似壯舉的功績?！?/p>

“爸爸，你簡直無可救藥！湯姆是文學(xué)作品中的人物，然而這些是現(xiàn)實生活中的孩子。沒有人會為他們的相愛而爭論，但這種愛僅僅是游戲，沒有其他的任何成分。記得阿琳娜是怎樣跟我們講述所羅門的事嗎？您當(dāng)時又是怎么笑的？”

我們班上有個男孩的名字很少見，他叫所羅門。我們所有的人，包括瑪爾秀姆老師都叫他薩尼亞。但是在某些時候，瑪爾秀姆老師會叫他的全名，例如，在他的慶生會上。

我們班有這樣一個習(xí)慣，所有的人圍成個圈坐在地毯上，而過生日的人坐在中間。瑪爾秀姆老師會講個故事，故事里的主角有著和過生日的人一樣的名字。她說名字不是平白無故而來的，它是和不同時期不同的人有聯(lián)系的。為了慶祝薩尼亞的生日，瑪爾秀姆老師講了所羅門國王的故事，講他的智慧以及他是如何建立起第一座教堂的。但瑪爾秀姆老師說，所羅門國王有個缺陷，就是他有一千位妻子，這就注定會對他的國家以后的命運產(chǎn)生不好的影響。這不足為奇，如果你有這么多妻子的話，你甚至記不住她們的名字，更何況阻止不幸的發(fā)生。

瑪爾秀姆老師一連三天都在講述所羅門國王的故事。前兩天講了他的智慧，第三天講了他的一千位妻子以及他的王后薩夫斯卡婭，第三天的故事是薩尼亞最喜歡的。當(dāng)我們出去閑逛時，他叫住了所有的姑娘，自己扮演起了所羅門國王，并說將從我們中間挑選出最漂亮的姑娘并與之結(jié)婚，我們同意了。當(dāng)時我們所有的人（或者說是幾乎所有的人——包括我和娜塔什卡）都愛上了薩尼亞。他被認(rèn)為是最帥氣的男生，而且總有自己的見解。瑪爾秀姆老師認(rèn)為個人的見解才是最有價值的，她總是說：“看，在這點上薩尼亞有自己的見解。多么有趣呀！”但是即使薩尼亞沒有任何自己的見解，我們依然會愛上他。薇拉說：他長得像理查德·基爾。而理查德·基爾是個美男子，在電影里所有的人都愛他。當(dāng)薇拉這么說之后，所有的姑娘都迅速地愛上了薩尼亞。當(dāng)你在上小學(xué)三年級或是四年級的時候，最好大家都同時愛上某一個人（過段時間又同時愛上另外一個人），這樣會有趣得多。因為你必須和那個能明白你說的話的人聊此話題，這樣你才能比較得出誰愛得更深，誰更早占據(jù)了理想對象的位置。

我們爬上守門人窗臺下的階梯開始玩起了所羅門國王的游戲。薇拉有條細(xì)薄透明的手帕，她把它像系頭紗一樣系在了頭上。娜塔什卡沒有手帕，于是說壓根兒就不需要頭紗。所羅門國王住在非洲，那兒的人穿得和我們不一樣，應(yīng)該是這樣的，緊接著娜塔什卡用條圍巾把鼻子和嘴巴纏上了。薇拉則說，娜塔什卡纏上圍巾后不像新娘，反而像那種沒人娶的放牛娃，沒有人會娶放牛娃的。娜塔什卡因此很生氣，她說薇拉只是分不清放牛娃和沙漠上流動的阿拉伯人罷了，而沙漠上流動的阿拉伯人的一生都是在非洲度過的。關(guān)于這點娜斯佳提出與所有人都不一樣的說法，因為所羅門國王的妻子來自不同的國家。薩夫斯卡婭王后雖然不是他的妻子，但也是來自其他國家的。所有人都覺得娜斯佳的提議是很合理的，因此都打扮成自己能打扮的樣子然后站成一排。薩尼亞一邊在我們身旁走來走去一邊說：“來來來，挑媳婦嘍！最漂亮的媳婦！”當(dāng)他在我們身旁走來走去的時候，我都嚇呆了：他會不會突然不選我？但長得很像理查德·基爾的薩尼亞是很善良的，他安慰我們不必?fù)?dān)心他會突然不娶誰。所羅門國王結(jié)了一千次婚，而我們的人數(shù)遠(yuǎn)遠(yuǎn)少于一千。因此即使薩尼亞首先選了薇拉，在薇拉之后他也會把剩下的人全都挑選走。我們所有人都以一種新的身份從階梯的一邊走到了另一邊。

大家都不明白接下來該做什么。薇拉說現(xiàn)在所羅門國王該挑選出自己最愛的妻子了，也就意味著某人將會成為正妻，許多的妻子只是妾，但總會有一個成為正妻。娜塔什卡叫嚷道：“瑪爾秀姆老師并沒有講到妾和正妻這一點，只是講發(fā)生了不幸。薇拉只是想對大家發(fā)號施令，把自己想象成最漂亮的姑娘?！苯又腥司烷_始相互指責(zé)了。薩尼亞覺得很無聊，說道：“那好吧。我走了，你們自己生活吧，反正我記不得你們所有人的名字！”然后他就向男生那邊跑去了。

外公和媽媽覺得我們玩所羅門國王游戲這件事很搞笑。但這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不是我問的事。我問的事可一點都不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