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慶藥交所：政府的歸政府，市場的歸市場

11月26日，第二屆中國（重慶）醫藥交易發展年會暨中新醫藥發展交流會（以下簡稱“年會”）在渝舉行。國家衛計委、國家人社部等有關國家部委和重慶市有關領導、市級相關部門、全國知名行業專家學者、部分省市衛生計生委和集采機構、國內外醫藥企業家代表和新加坡嘉賓出席會議。同時，參加會議的還有來自全市各區縣衛生計生委、采購聯合體、醫療機構以及藥交所會員單位代表等共計約800人。

在會上，重慶藥品交易所董事長劉高清表示，藥交所上線后，醫院采購價格總體保持在全國中等偏下水平。與重慶2010年之前的招標價相比，總體價格降幅約28.1%，低值醫用耗材總體下降約10.1%，高值醫用耗材總體下降約15.3%，檢驗試劑平均下降33.2%。

這是我國首個藥品交易所—重慶藥交所成立六年發布的成績單。按照劉高清的說法，藥交所運行6年多來，基本實現了最初設定的“平抑藥品價格、規范流通秩序、保障藥品供應、減少行業腐敗和優化資源配置”五大職能，為國家醫藥流通體制改革積累了經驗。

2016年5月10日，全國政協召開了以“深化醫藥衛生體制改革”為主題的專題協商會。會上，全國政協委員、重慶市衛計委主任屈謙介紹了重慶藥品交易所的經驗和啟示，并呼吁對重慶藥品交易所的經驗進行評估，以此為基礎，建立全國統一或按大區劃分的藥品交易所。

讓買、賣、配三方“自由戀愛”

“重慶藥交所是一個政府主導與市場機制有效結合的中國式創新。”北京大學中國經濟研究中心副主任、國務院醫改專家咨詢委員會委員李玲曾如此評價重慶藥交所。

這個“中國式創新”的首倡者是重慶市市長黃奇帆。

20多年前，黃奇帆任上海浦東開發辦公室副主任時，參與籌建了上海證券交易所，是他提出利用互聯網平臺，參照證券交易所的模式，建立藥品交易所。

“我們深入研究論證，還到全國各地考察了多種商品交易所，但藥品是特殊商品，比其他商品的交易要復雜得多，國內并無經驗可以借鑒。我們只能摸著石頭過河，走自己的路。”重慶藥交所黨委書記、董事長劉高清表示。

這是一條什么樣的路？有人將重慶藥交所模式稱為通過建立第三方電子交易平臺，讓買、賣、配三方走上“自由戀愛”之路。

具體來說，就是藥企通過資質審核后在線發布藥品信息和掛牌價，醫療機構根據需求與藥企在電子交易平臺進行議價，簽訂電子采購合同。醫藥公司從之前的推銷商變成了物流配送方，買賣雙方交易達成后，醫藥公司負責藥品配送。

新的模式下，重慶市藥品流通各方的角色發生了顯著變化：政府部門變得灑脫了。不再需要每年花費很大的物力、人力和財力組織招標，現在只負責藥交所電子交易平臺建設和完善，并對交易過程進行監督；醫療機構的藥品和醫療器械采購簡單高效了。重慶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日常使用的1500余種藥品中，除了生物制品和毒麻藥品，97%都從重慶藥交所的電子交易平臺上采購。“平均每周要采購四五百個品種，以前全靠人工聯系，至少需要半天到一天時間。現在通過電子交易平臺采購，猶如逛淘寶，哪個價格合適，一點擊結賬就完了，全部工作半個多小時即可完成。”在此前的報道中重慶某醫院院長如是說。企業則從招投標中“解脫”了。年年招標、層層招標，企業疲于應付，而且人力成本很高、效率很低。

因為堅持“公平公開、陽光交易”理念，堅持政府主導和市場機制有機結合，堅持第三方電子交易平臺定位，重慶醫藥市場十分活躍。

劉高清介紹，6年來，重慶藥交所已經分批實現了非基藥、基藥、低值耗材、高值耗材、檢測試劑和基礎醫用設備等六大類產品上線交易，注冊會員1.7萬家，匯集了國內外7000多家醫藥生產經營企業，近2000家醫療機構，累計交易額超過800億元。

規范流通秩序

在重慶藥交所的電子顯示屏上，實時顯示著全市各家醫院在線采購藥品的情況，包括采購藥品名稱、規格、供貨廠家、價格、采購金額等內容。

重慶藥交所醫藥公共交易中心主任趙鵬曾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介紹，重慶藥交所運行6年，重慶藥品價格比各省招標均價低 4.9%，與改革之前的招標采購價相比總體下降了28.1%。某些單一品種價格相對穩定，這部分占總交易量的14%，其他占交易總量86%的藥品都可以通過在線議價。

藥品電子交易最為明顯的優勢之一就是規范。目前一些省份招標唯低價是取，要么采用排在全國后三位或后五位的中標價，要么全國哪個省的中標價最低，就采用哪個。個別省份招標負責人甚至拍腦袋決策，要求企業在最低價的基礎上再降30%。

重慶華森制藥股份有限公司生產的36片裝的鋁碳酸鎂片全國中標平均價為21.56元，企業能夠承受的最低價格是20元，但在浙江省的中標價只有14.92元，成本倒掛了。

而讓人最為擔心的是，唯低價是取會導致藥品市場“劣幣驅除良幣”，一些企業為了降低生產成本，不惜摻雜摻假，影響藥品質量，危害百姓健康。

為了保障藥品供應，重慶藥交所藥品的入市價（企業掛牌價一般不低于入市價）采取了全國省級招標價的平均偏下水平，既考慮了藥品的特殊性，又考慮了其作為商品的一般屬性。在此基礎上，讓醫療機構與企業在線議價。

在傳統的招標采購體制下，醫院藥品采購人員要頻繁與藥企、醫藥公司人員接觸，拿紅包、收回扣的現象時有發生。所以，藥品采購又被稱為“高風險職業”。

為了規避風險，各家醫院都有規定，比如重慶醫科大學附屬第二醫院規定，所有藥品采購人員3年必須輪崗；重慶醫科大學附屬第一醫院規定，采購哪些藥品，必須由醫院藥事委員會的專家集體討論決定。

由于生產企業與醫療機構在網上直接交易，減少了中間環節，流通秩序也規范了。劉高清介紹，重慶藥交所運行6年來，通過市場競爭淘汰了配送企業197家，占到全市藥品配送企業的三成多，配送集中度逐年提高，小、散、亂現象基本得到控制。

而曾讓企業最為苦惱的采購款拖欠現象現在也幾乎不存在了。重慶藥交所規定，交易達成后，醫療機構必須在60日內結賬。為保證貨款及時支付，重慶藥交所采取了醫保預付制度，即從醫院全年醫保費用中拿出30%作為交易周轉金，貨款及時支付率達到了97%。對欠款不還的醫療機構，重慶市衛計委會對相關醫療機構進行處理。

五大目標初步實現

在今年的年會上，劉高清表示，實踐6年后，重慶藥交所初步發揮了黃奇帆給藥交所的定位—發揮五大功能，助推醫藥體制改革的目標。

第一，搭建平臺，服務采購主體的直接交易。劉高清介紹，重慶藥交所按照公開、陽光交易的理念，搭建起了政府主導與市場機制結合、服務與醫療機構、生物企業直接交易的第三方醫藥電子公共平臺，開展藥品、醫療器械及醫藥相關的電子交易，采購主體不受時間和地域限制，提高了交易效率，降低了交易成本。現在藥交所先后已經建成了服務于公立醫療機構的公共交易平臺，服務于民營醫院、診所、藥店、老百姓B2C、B2B的支付平臺，服務電子交易的金融結算平臺以及服務三醫決策的大數據平臺。藥交所通過了國家科技部“十二五”科技支撐計劃的項目驗收，也得到了國家發改委的支持，成為全國醫藥流通電子商務試點，國家食藥監總局頒發了互聯網藥品交易服務許可證A類證書。

第二，建機制，保障電子交易順利實施。重慶藥交所建立了電子交易的機制和平等競爭的機制、價格形成機制和協作聯動機制，這四個機制保障了重慶藥品交易所開展各類電子交易的順利實施。藥交所的電子交易主要是實施在線注冊、在線掛牌、在線交易、在線結算和在線評價等全流程服務，買賣雙方通過互聯網平臺直接交易減少中間環節，確保買賣雙方市場交易主體地位回歸醫療機構采購選擇權、議價權和選擇權，也就是買賣雙方的主體地位。平等競爭，就是所有國家批準合法合規的企業和醫療機構，都可以在平臺上自主選擇、公平交易。價格形成機制方面，重慶藥交所建立了三級價格形成機制，賦予買賣雙方議價的自主權利，藥品交易價格主要由市場形成。協作聯動機制，主要加強與衛生、藥監、醫保等部門的協作，為政府的決策、過程的監管提供支撐，同時配合醫保部門今后在醫保部門數據測算方面進行服務，還配合醫保資金撥付的改革等。

第三，控藥價，促使藥品價格的合理回歸。重慶藥交所通過四個方面來形成：一是價格形成，建立入市參考價、企業掛牌價、采購成交價逐步走低的三級價格形成體系，保障價格機制的平穩；二是根據市場變化，建立了動態調整機制；三是對一些特殊品種建立了重點監控目錄；四是藥品受市場供求關系的調整和變化，建立了低廉價藥品的保護機制，對一些價格成本偏低、市場不能供應的低廉價藥品實施價格保護，從而促使很多市場短缺的藥品通過價格機制的保護恢復了生產供應，良好保護了重慶的藥品供應。

國家衛計委主任李斌曾到重慶調研，其對重慶藥交所低廉價藥品保護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從而推動了低廉價藥品掛牌的推進。其實過去幾年來，重慶藥交所平臺醫院的采購價總體保持在全國中偏下水平，而且在去年全國價格放開之后，重慶藥品的價格并未出現大的波動。從另一個角度講，這證明了重慶藥交所良好的價格調節機制，保障了藥品正常的供應。就此來看，只要政策和市場機制充分結合好，就完全可以保障藥品的市場供應。

第四，保供應，滿足各級醫院的用藥需求。主要體現為：一是掛牌產品豐富。作為一個公開的第三方平臺，所有的國內外企業均可掛牌交易。藥交所分別實現了非基藥、基藥、低值耗材、高值耗材、檢驗試劑和基礎醫用設備等六大類產品分批上線交易，平臺掛網產品達7.1萬個，極大地滿足了不同登記醫療機構、不同患者的多元化、差異化用藥需求。二是保障供應的及時。藥交所平臺對交易各方服務質量、履約情況、交易誠信度進行在線評價，進行智能化監控，因此訂單保障都比較好，極大保障了邊緣地區基層的用藥用醫需求。此外，通過平臺對短缺藥品實現了良好的預警，建立了保障系統，保證了極少數未掛牌產品藥品的供應。重慶通過這樣的方式，可以迅速掌握一些短缺藥品的供應情況，從而滿足醫療機構的用藥需求。

第五，強監管，規范藥品器械流通秩序。藥交所監管設計上，主要建立了四級監管體系，規范交易行為，維護良好的交易和流通秩序，保障藥品質量和供應。通過市政府成立監管委員會、市級職能部門、重慶藥品交易所和區縣聯合體這四級監管體系，各自履行職能職責定位，從而保障了醫藥流通秩序的良好。

服務升級

對于未來持續做好重慶藥交所，劉高清認識頗為清楚，他在這次年會上提出，當前需要處理好的“四個關系”是健全藥品供應保障體系的重中之重。具體而言就是，一要處理好“控制藥價”與“保障供應”的關系；二是處理好“局部市場”與“統一市場”的關系；三是處理好“政府主導”與“市場機制”的關系；四是處理好“信息分割”與“共建共享”的關系。

劉高清認為，控制藥價和保障供應是一對辯證統一體，價格過低可能導致藥品供應不足，甚至質量得不到保障，最終造成民眾無藥可用，這就違背了深化醫改的初衷。因此，藥交所必須把握好控制藥價與保障供應的對立與統一，希望通過競爭形成合理價值，從而保障供應，這將是藥交所管理層必須重點考量的事情，建立最好的市場競爭機制。

而對于局部市場與統一市場關系之間的矛盾也是相當大。由于局部市場規模效應較弱，企業可能降價的動力不足，加之醫院與藥店各省市招標采購價格不一致等原因，都將給政府、企業、患者以及藥交所帶來困惑。劉高清對此的體會是，每一個省同一個廠的同一產品之間都會有很大差異，患者會對此有很多疑問，因此如何來處理好局部市場與統一市場的關系，的確是藥交所接下來深化醫藥流通體制改革的一個很重要的課題，這需要從國家到地方，聯合企業一同去面對。

政府主導與市場機制的關系也需要更進一步的完善。十八屆三種全會已經說的很清楚，政府的手與市場的手之間要劃分清楚，因此，藥交所必須處理好政府邊界與市場調控的關系。放權、管理、服務這是三者之間，如何放？管什么？怎么服務？是目前藥交所進行深思的地方，全包肯定不行，全放也是不行，因此，這就有一個中央與地方、省與省之間、政府與企業及醫院之間必須面對的問題。藥交所通過六年的發展，劉高清認為，很多問題都是集中在這個領域，包括兩票制、醫藥分開、支付標準等都因此存在問題。比如說，醫保支付標準，每一個省都不一樣，可能會給企業帶來價格上的壓力。而存在的采購主體過多，給企業造成的影響又是疲于應付，成本、效率、質量都會大打折扣，因此需要建立政府與企業之間的溝通平臺。

此外還要處理好信息分割與共享共建的關系。眾所周知，價格的信息、流通的信息、采購的信息等目前都存在分割，無法實現互聯互通，為醫院、企業增加了成本，效率也十分低下。當前信息很多，會議也很多，專家學者的研究成果也很多，唯一的問題就是如何讓這些信息統一在一個平臺上研究討論，形成一套統一的政策，是目前政策執行要去做的。

面對這些問題，應該如何解決？

這正是當前重慶藥交所負責人劉高清在考量的事情。他認為，一是論證出臺新規則保障電子交易科學合理；二是自主研發新系統，提升平臺綜合服務能力；三是探索交易新模式，增強市場價格發現功能；四是建立協作新機制，推動省際采購共建共享；五是打造業務新平臺，拓展醫藥服務新領域；六是構建監管新方式，優化醫藥流通生態環境。

在新規方面，主要是最近國家先后出臺了非常多政策，價格放開、即將推出的醫保制度改革、即將推出的兩票制、藥品供應保障、流通秩序的整治等等，這些都會極大影響藥品流通的變化，也極大影響平臺下一步的走向。因此重慶藥品交易所通過了半年多的調研論證要與時俱進出臺交易規則，重點圍繞第三方采購、交易監管、分類交易、價格競爭、分類掛牌等等，從而體現一個主體市場，藥品價格主要通過市場競爭形成。

此外，藥交所正在自主研發一套新的藥品交易系統，提升平臺的綜合服務功能。這套系統從兩個方面提升它的功能：一是系統的功能，二是系統性能。功能滿足國家下一步的發展，多平臺、多用戶主體、多區域、多交易模式多應用提供支撐，要通過手機移動端來推動我們的信息化。藥交所是量很大的一個系統，風險也很大，所以對于它的可用性、容量包括今后的應急管理、能力響應等等，都要不斷的提升。這套系統是藥交所最近投入比較大的一個工作，現在有一個門戶、八大平臺。

而在交易新模式上，必須增強市場價格發行功能。藥交所正在探索平臺交易+采購代理以及醫保藥品支付機制融合式交易模式，這個模式在去年已經獲得市政府的批準。具體而言，掛牌交易為基礎，主要完善競價、議價、詢價為多種交易模式，以采購代理為補充，成立第三方醫藥聯合采購代理中心，針對特殊品種，接受醫療機構和社保部門委托開展集團聯盟采購。

在建立合作合作新機制方面，重慶藥交所接下來將推動省際采購共建共享。劉高清表示，“目前我們提出了六個方面的協作。”具體而言，就是溝通交流機制、信息互任機制、質量通報機制、數據共享機制和聯合采購機制、信息化的協作機制。

打造業務新品，拓展醫藥服務多遠領域，這也是重慶藥交所接下來的重點。其正在打造醫藥智能物流、公共服務平臺，從而縱向推動與醫藥生產企業、流通企業、醫療機構股的互聯互通，從而讓供應鏈向上下游延伸，引導醫藥企業產品研發、定量生產。通過這樣的改變，可以提高流通企業的配送效率、降低成本，促進醫藥流通企業的規模化發展，從而提高醫療機構藥品采購效率和藥事管理智能化水平。目前，重慶藥交所已經納入重慶市互聯網+的示范項目，納入了衛計委重點科研項目，去年已經在重慶部分醫療機構和企業開展試點。

對于監管制度的建設方面，重慶藥交所也正在尋求改變。劉高清表示，要從整體去優化藥品流通生態環境。一是加強監管制度約束，優化完善《交易監管評價辦法》；二是要加強交易行為的監管，探索互聯網+在線監管方式；三是加強藥品質量監管，健全藥品器械信息全程追溯體系。藥交所也正在建立一個醫藥智能物流平臺，橫向和生產、經營到醫療機構到患者聯通，縱向跟衛生、食藥監、醫保等部門連通，從而健全藥械信息全程追溯體系，實現供應保障、全程追溯、綜合監管三大核心功能，為兩票制實施提供平臺支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