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0- 2003,陜西子長人,開國少將】
偏低原因
1954年秋,中央軍委決定賀晉年到南京軍事學院戰役系學習,學員大都與他職務、資歷相當。但是,第二年授銜時就不一樣了。與他差不多的,或是職務、資歷都比他低的,是上將,最低也是中將,而他卻是少將———共和國唯一的一名副兵團級少將。實際上,賀晉年之所以被“降銜”,主要是因為受到高崗的牽連。
戎馬陜北壯軍威
賀晉年是陜西子長縣人,出生在一個窮羊倌之家。他于1932年參加陜北紅軍,曾任陜甘游擊隊騎兵大隊副支隊長、支隊政委,陜北游擊隊總指揮兼參謀長,紅15軍81師師長、紅27軍軍長。而這軍長之職,還是毛澤東主席親自任命的。
那是1936年12月的一天,賀晉年和王平奉命來到毛主席的住處。毛主席看到當時只有26歲的賀晉年,血氣方剛,稱贊道:81師是一支在陜北土生土長的部隊,打過許多仗,是一支好部隊。毛主席向他們講了全國抗戰的形勢,宣布了中央軍委任命賀晉年、王平分別為27軍軍長、政委的決定,并親筆寫了任命書。
1935年夏天,陜甘邊和陜北根據地被敵人盤踞分割成兩塊,那里有敵人一個民團扼守。這個據點四面都是斧劈刀砍似的絕壁。
為拔掉這顆“釘子”,劉志丹讓時任團長的賀晉年帶隊主攻。紅軍那時缺少火炮,幾次強攻都未奏效。劉志丹從望遠鏡中看到寨南的陡壁中有一處裂縫,就讓賀晉年帶著30余名敢死隊員,貓腰鉆到山崖下,抓著石縫樹杈,如猿似猴輕手躡腳地攀緣而上。
不料,有人蹬落了一塊風化石。敵人發現動靜慌亂地向下射擊,山寨上的滾木礌石“轟轟”滾下。有塊石頭正好砸在賀晉年頭上,他被砸得暈了過去,但“噼噼啪啪”的槍聲很快又喚醒了他。他急切地大喊“快往上沖啊”,帶領戰士們冒著彈雨躍身沖上山寨,打開寨門。紅軍勇猛地沖了進去,一鼓作氣蕩平了這個“土圍子”。
賀晉年被任命為軍長不久,西安事變發生,國共聯合抗日,在西安成立了八路軍辦事處。一次,周恩來乘車前往西安途中,遭到土匪襲擊,這就是震驚一時的勞山事件。事后周恩來把彭德懷找去說:“老彭啊,看來后院也不安全哪!你派人收拾他們一下吧!”
賀晉年領受了這項特殊任務。他向干部戰士緊急動員,揭露土匪興風作浪的卑鄙行徑,把大家的士氣鼓得旺旺的。那些土匪狡猾多端、出沒無常,在大山里和我軍捉迷藏。賀晉年帶領部隊采取機動靈活的戰術,在各個要道隘口設點監視,發動群眾探聽匪情,實行窮追,追得敵人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終于把那幫襲擊周副主席的土匪生拿活擒。接著,他又帶領戰士乘勝追剿,消滅了10多股土匪。從此,延安,到西安的道路通暢無阻了。
林海雪原建奇勛
合江省位于黑龍江、牡丹江、烏蘇里江交匯處的三角地帶,是兵家必爭之地,是抗戰勝利后我建設東北根據地的后方。但蔣介石為了搶占東北,大肆網羅偽滿時期的殘余勢力和反動會道門頭目,對他們封官許愿,其中被委以“挺進軍”中將司令的就有謝文東、李華堂、張黑子、孫榮久四人,號稱“四大旗桿”。各路土匪橫行合江,烏煙瘴氣、天怒人怨。
1946年8月15日,佳木斯市數萬群眾集會慶祝抗戰勝利一周年,并公審數名罪大惡極的日本戰犯和漢奸。突然,場外槍聲四起,土匪叫囂著要劫刑場。與此同時,好幾座縣城也發生土匪暴亂事件。
在陜北就享有“剿匪英雄”稱號的賀晉年,此時剛到合江擔任省軍區司令員。他和其他領導同志一起分析了土匪剿而不滅的原因,于是布下天羅地網。北起黑瞎窯溝,南到大夾皮溝;東起老爺嶺,西到牡丹江,他們在這個東西長南北窄的廣闊地域,撒下一張大網,大網中又有許多小網。當匪徒聚集時,就集中優勢兵力圍殲堵截;匪徒潰逃進深山密林,就派小部隊窮追;還派小分隊裝扮成土匪迷惑敵人。
原始森林莽莽蒼蒼,難辨方向,當地獵人在解放軍的教育感召下,主動當向導。他們從雜草倒伏的方向斷定匪徒的去向,從馬糞的干濕判定匪徒逃出多遠。有時,烏鴉也成了“信號兵”:烏鴉覓食發現吃剩的野味,會來回盤旋“呱呱”直叫,剿匪部隊就循聲摸到敵人的密營,打他們個落花流水。
在林海雪原剿匪的特殊戰場上,賀晉年身先士卒,帶領部隊跋山涉水、爬冰臥雪,過著天當被、地當床,茫茫雪原作帳房的艱苦生活,歷盡千辛萬苦、千難萬險。一次攀山過崖時,他的戰馬掉下懸崖摔死了,他幸虧落入雪窩,才與死神擦肩而過。在徒涉牡丹江時,他那帶病出征的馬頂不住激流,眼看要被卷進漩渦,多虧警衛員催馬趕上,用槍托猛捅了一下他的坐騎,那馬受驚后猛地發力才躍出險境。上岸后,這無言的戰友被凍僵咽了氣,賀晉年的衣服也在寒風中變成冰盔銀甲,靰鞡鞋變成了冰疙瘩……

受高崗之累被評少將
1950年6月,賀晉年調任東北軍區副司令員兼參謀長。
4年后,出了“高崗事件”。當時,賀晉年在沈陽太忙,開始沒去北京參加揭發高崗問題的座談會。有人揭發他與高崗關系密切,于是一個電話,他連夜被調去北京。
在北京開了十幾天會回來,有人召集政治部的干部開吹風會。賀晉年想傳達劉少奇的講話,剛講幾句,就被人制止了。
當時,有人說賀晉年與高崗關系密切,和反黨集團是一伙的。于是,一些不明真相的人鼓噪起來:賀晉年,你要交代和高崗反黨有什么關系,把你們的反黨計劃交出來!
1930年春,賀晉年到寧夏投軍時,高崗是學兵隊分隊長。這是他們初次相識。之后,高崗任紅26軍政委、西北局書記,接觸不多。到東北后,高崗主要在東北局工作,沒什么交往。賀晉年調來東北軍區時,高崗是東北局書記、東北軍區司令員兼政委,接觸自然多了。
從賀晉年來東北到高崗調到北京,3年間,高崗每年只來部隊一次。高崗的主要精力在東北局,而把軍區一攤子具體事情都交給賀晉年了。而賀晉年自然專管部隊,工作上向高崗請示報告,只是正常的工作關系。
高崗這個人有能力,也有些毛病,有的毛病群眾都有耳聞。在北京開了十幾天會,讓賀晉年領教了什么叫“知人知面難知心”。但是,具體到他自己,黨性加天地良心,他實在揭發不出高崗搞了哪些反黨勾當,又如何交代他和高崗的“反黨關系”,交出“反黨計劃”呢?
1954年秋,中央軍委決定賀晉年到南京軍事學院戰役系學習。他依然是東北軍區副司令員兼參謀長,學員也大都是與他差不多職務、資歷的人,一切好像都沒發生什么變化。但是,第二年授銜時就不一樣了,而且差多了。與他差不多的,或是職務、資歷都比他低的,是上將,最低也是中將,他是少將———共和國唯一的一名副兵團級少將。
“我和高崗到底是個什么關系、怎么回事兒呀?”1980年代初,賀晉年向有關部門討要說法,結果讓他哭笑不得:禍害他30多年的這個簡直是天大的問題,檔案中竟無一字記載!
其實,什么事也沒有,因為本來就沒有什么事。
高風亮節《將軍竹》
賀晉年1980年從軍委裝甲兵副司令員崗位上退下后,開始拜名師學畫,鍥而不舍,如癡如醉。他的書房桌上擺的凈是紙筆畫具,墻上掛的滿是竹畫,“葉垂千口劍,桿聳萬條槍”,新朋老友見了驚嘆不已。
彭真見他拿慣了槍的手又添新招,信手在一幅畫上題:“晉年同志七十學畫竹,老而益壯,四季常青。”江澤民也在他的《梅竹圖》上揮筆題寫了“俏也不爭春,勁節滿乾坤”。
20世紀八九十年代,賀晉年的《將軍竹》多次現身國內畫展,還應邀到海外參加文化交流。在香港一個藝術中心的畫廊里,老將軍100余幅竹、松、菊、梅、蘭畫琳瑯滿目,美不勝收。香港各界人士爭相前來一睹老將軍畫作的風采。一時間,媒體紛紛報道畫展情景,推崇《將軍竹》的剛勁挺拔、活靈活現。
黃鎮為其畫集《將軍竹》所作序中寫道:“他筆下的風竹戰狂飚,光竹迎朝陽,雨竹披滴露,雪竹潔白清氣千丈,人們說他的竹別具一格,凝結著他一生戰斗的經歷。粗壯的青竹頂天立地,剛勁挺拔,具有寧折不彎的豪氣,給人一種積極向上的力量,畫如其人,他畫的竹確有高風亮節的將軍氣質。”
(摘自《一將難求:四野名將錄1》,張正隆著,白山出版社;《老友》2014年第6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