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8年,在大興安嶺北麓的茂密森林里,駐扎著一支部隊,這支部隊編制相當于一個旅,有三個邊防團,被稱作興安屯墾軍。其統帥就是張學良,第三團團長叫關玉衡。
1929年,日本政府趁中國東北軍兵力空虛,蔣介石忙于“剿共”,沒有精力出兵抵抗,決定占領東北。對于日軍來說,最神秘的對手就是屯墾軍。為了刺探屯墾軍的軍情,1931年6月,時任沈陽特務機關長的土肥原賢二,派出日本陸軍參謀本部二部部長中村震太郎一行四人,打人大興安嶺地區。
1931年6月25日清晨,當中村震太郎四人騎馬抵達第三團屯墾軍駐地附近時,剛好遇上屯墾軍第三團三連練操。中村震太郎四人不合季節又不倫不類的裝束,以及所騎馬匹蹄子上裹著的棉布,都引起了中國東北屯墾軍士兵的懷疑。經過盤問,中村震太郎稱自己是農業專家,是到屯墾區進行土壤考察的。屯墾軍士兵并沒有掉以輕心,說前邊山路崎嶇,恐怕有土匪出沒,讓他們在團部暫住一宿,明天派兵護送。就這樣,中村震太郎等人被關進了一個小屋子里。
夜里,屋里的燈突然滅了,哨兵借著月光,看見一個接一個人影從窗戶里跳了出來。中村震太郎自然是逃跑未遂,士兵們把他們逮回來后審問搜身,竟搜出一把南部式手槍、一桿三八式步槍、一個軍用望遠鏡,以及測繪板、圖板和標桿等。中村震太郎卻狡辯說自己是科學家,出門必須帶上這些裝備。就在這時,屯墾軍第三團團長關玉衡回來了。他與張學良曾經是東北講武堂同窗好友,被張作霖譽為最聰明細心的一位“福將”。
關玉衡仔細打量眼前五短身材、身體強壯的中村震太郎,猛然間,他抓住了中村震太郎的右手,細看這只手,虎口部位有一層厚厚的老繭,不難看出這是一只經常使用槍械的手。再看中村震太郎的裝束實在怪異,關玉衡就試探摸他的上衣,中村震太郎卻百般阻撓。關玉衡猛然撕開中村震太郎的棉襖,頓時,露出一份秘密紙質文件——《洮南、昂昂溪、扎蘭屯西方地區兵要地志資料》,除此之外,還有一份旅行經過一覽表和一張偵察地區水井調查表,中村震太郎等人在這張表上詳細地記錄了水井分布的地點,以及每眼井的深淺程度。日軍掌握了這些情報,可對空中轟炸、井水投毒提供指南。
證據已經確鑿,完全可以證明中村震太郎一行四人就是日本間諜了。但關玉衡卻感到事情實在棘手。原來,1931年5月,僑居在長春附近的朝鮮人與當地農民因租地挖渠引起沖突,日本人以保護朝鮮人為由,向中國農民開槍,打死打傷多人,事后卻顛倒黑白,在朝鮮大肆宣傳華人排斥朝鮮人,在朝鮮煽動了一場駭人的排華運動。日本政府叫囂著要對中國人武力制裁,駐東北的關東軍更是整裝待發,進入臨戰狀態。此時已經是箭在弦上,一觸即發。并且,日本人在東北享有治外法權,司令部有令,對待日方須萬分容忍,不可輕易反抗,致釀事端,給日本人提供發動戰爭的借口。
關玉衡沉思了良久,決定秘密處決中村震太郎等人。動手之前,關玉衡讓中村震太郎在口供上簽字畫押。中村震太郎意識到自己死期臨近,突然動起手來,搶奪屯墾軍第三團戰士的手槍。在雙方廝打過程中,中村震太郎右腕上的一塊手表掉在地上,竟被屯墾軍司務長李德寶順手牽羊了,遺憾的是這個細節當時沒有被人發現。
1931年6月26日夜晚,中村震太郎等人被關玉衡處決,事后張學良才接到關玉衡的報告。張學良擔心這件事成為日本人發動戰爭的借口,便讓關玉衡妥善滅跡,做好保密。關玉衡接到密令后,馬上下達命令,對于中村震太郎一事任何人不得對外泄密,否則軍法論處。
可是,被李德寶撿走的那塊手表卻捅出了大婁子。1931年9月,這塊手表出現在吉林洮南大興當鋪的絕當物品里。這種三道梁軍用手表是當時日本天皇頒發給日本陸軍士官學校、憲兵學校和海兵學校優秀畢業生的,是日本軍官的特供產品。沒幾天,這塊手表就被一個化裝成“賣貨郎”的人買走了,這人正是土肥原賢二。
土肥原賢二到興安區買走手表,就是為了判斷中村震太郎的生死。這話要從1931年8月說起。那時,土肥原賢二從日本間諜那里得知中村震太郎被槍決的事,有些半信半疑,便派出日本間諜川島芳子刺探情況。川島芳子嬌艷喬裝,還攜帶了大量的鴉片,以娼妓的身份亮相在齊齊哈爾的朝日旅館里。沒幾天,五毒俱全的李德寶就自投羅網了。川島芳子的芳澤和手中的鴉片徹底讓李德寶傾倒,他不但乖乖獻上一張當票,還把關玉衡秘密處決中村震太郎一事原原本本地講了出來。川島芳子一看,正是中村震太郎那塊手表的當票……
這婁子可捅大了,8月的沈陽,因中村震太郎失蹤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日本浪人到處尋釁滋事,土肥原賢二借助媒體的力量,大肆宣揚中村震太郎失蹤的消息。日本陸軍省在1931年8月17日發表了所謂的《關于中村大尉一行遇難的聲明》,歪曲事實說“帝國陸軍大尉中村震太郎在滿洲被張學良部隊割鼻挖耳,切斷四肢,悲慘遇害。這是帝國陸軍和全體日本人的奇恥大辱”,宣稱東北軍屯墾三團“圖財害命,證據確鑿”。他們以此為借口,煽動復仇,叫嚷發動侵華戰爭。
土肥原賢二的炒作奏效了。不明就里的日本僑民和日本民眾很快就被煽動了起來,有人揚言一定要為中村震太郎報仇,要關玉衡殺人償命。恰恰這時,張學良正在南京參加國民大會。他在急匆匆回沈陽途中染上了傷寒,不得不住院治療。為了不使事態擴大,1931年9月4日,病榻上的張學良給東北軍發了一封電報,電報一發出,東北軍憲兵司令部就派士兵奔赴興安屯墾區大張旗鼓地拿辦關玉衡,并將其關進了沈陽監獄。此時,張學良派人出面與日本總領事談判。正在談判進行中,沈陽北大營南響起了震驚中國的炮聲。
1931年9月18日夜里,日本關東軍獨立守備隊在東北軍沈陽北大營南的柳條溝鐵軌上點燃了預先安放的炸藥。轟隆一聲巨響,一團火焰沖天而起,劃破了夜空。“九一八事變”的爆發,讓華夏大地從此兵荒馬亂。
1931年9月20日,關玉衡被營救出獄,他化裝成紳士,躲過日本人的搜捕,逃出沈陽。此后關玉衡領導義勇軍抗戰,一直在東北,征戰關東14年。
(摘自《百家講壇》2016年第6期 李艷霞/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