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俠隱》是張北海創作的有關北京敘事的武俠小說,本文主要論述了《俠隱》這部作品在武俠故事外殼下的現代性反思。依托俠客和俠義精神在現代社會的尬尷處境,表達了鄉土中國在現代化進程中的堅守和改變。
【關鍵詞】:現代性 審美現代性 同型同構
《俠隱》創作于上世紀末的紐約,敷衍的卻是1936年到1937年的一段發生在北京的武林復仇故事。李天藍是被武林高手太行派掌門顧劍霜收養的孤兒。師父對他寵愛有加,待他長成之后,將掌門之位傳給了他。不僅如此,李天藍還與青梅竹馬的師妹成親。這引起了師兄朱潛龍的嫉妒,認為李天藍不僅奪走了原本屬于自己的掌門之位,還搶走了他也十分傾慕的師妹。憤恨之下,朱潛龍勾結日本人,用槍謀殺了師父一家。李天藍被美國醫生馬大夫所救,在西山孤兒院棲身。后來又同馬大夫的女兒瑪姬一起去了美國。一邊念書,一邊療傷。臉上的傷疤好了大半,同時因為植皮等手術,李天藍的面貌也有了很大的變化。在美國李天藍,為了解救被傷害的瑪姬,傷了人,惹上官司,被遣送回國了。回到闊別多年的北京,他在馬大夫的幫助下,找了份雜志編輯的工作。一方面,雜志記者的身份讓他有機會出入上層社會,輾轉于日本人、中國商人、國民黨頭目等各種人之中。另一方面,他始終沒有忘記自己為師父一家報仇的使命,所以,他聯系上師叔德玖,兩人一道打探到朱潛龍和與他勾結的日本人的消息。在1937年前后的北京,社會環境異常復雜。有日本人在華的勢力,他們表面經商,實則進行毒品的交易。有國民黨的愛國人士進行反日斗爭,他們希望拉攏李天藍為他們工作。故事的結局是李天藍終于報了仇,卻不是用武林的方式,他用槍終結了朱潛龍的性命,就像當年朱潛龍一槍就要了習武數十年的顧劍霜的性命。從此歸隱。
1、武俠故事包裹下的現代情緒
將武林的復仇故事安排在民國的北京,這也就預示著這部武俠小說的與眾不同。上世紀30年代的中國,有著復雜的社會語境。文本中鋪成了當時北京的社會圖景。雜志里刊載著美國的花邊新聞和當地的緋聞八卦。藍青峰有自己的工廠,日本人來華投資雜貨店。北京的現代化進程雖然沒有上海來得那么明顯,卻也在悄然進行著。而李天藍作為俠的代表,也許還是最后一代俠的代表,就給作品渲染上了濃濃的審美現代性特征。一種感傷與懷舊的情緒從主人公回到闊別已久的北京就已經開始了。生于斯長于斯的李天藍回到熟悉的北京城,小時候和師父一家逛廟會的情景還歷歷在目,可故地重游的李天藍卻只能自己承擔報仇的責任。傳統的武林故事都有幫派和隨從,而在上世紀30年代的北京,李天藍幾乎是最后一位俠客了。在他的身上可以看到作者的現代性反思。俠客和俠的精神作為鄉土中國和中國傳統的價值觀念的代表,在當時的社會語境下,顯得孤獨而帶有某種悲劇氣質。
相同的精神內核在老舍的小說《斷魂槍》中也有展現,鏢局都快不存在了,有一身武藝的鏢師,毫無用武之地。而在《俠隱》這個小說中,主人公不是年老的鏢師,而是歷經磨難又有著西方生活背景的年輕人。他也不同于《斷魂槍》的主人公,退隱江湖,有自嘆自憐的意味。而《俠隱》中的主人公李天藍,是積極入世的。他明白自己當下身處的北京,已經不是之前的北京城了。但他仍然堅持用武林規矩處理個人恩怨。在他身上悲劇性和戲劇性都更強。
2、李天藍與北京城同型同構的關系
與傳統的武俠小說不同,《俠隱》的主人公李天藍的背景更為復雜。他不僅是太行派的掌門,同時他也是一位有著西方求學經歷的人。白天是雜志的編輯,編輯各種新奇古怪的花邊新聞。也以雜志編輯的身份輾轉于商人、警察、國民黨領導、記者和交際花之間,出入各種高端飯店。晚上他又穿梭在胡同中,飛檐走壁尋找仇人和戀人。
李天藍的多重身份表明,他受到了東方傳統價值的影響,也接受了西方現代價值觀念的沖擊。也從一個側面反映了北京相對簡單的社會結構并打破。當時的北京有美國醫生在協和出診,有日本商人在華投資,有勾結日本人販賣煙土的中國商人,有國民黨人在伺機進行暗殺行動,還有李天藍這樣的俠客在尋找仇人。
李天藍的多重身份象征了北京城當時復雜的社會環境。李天藍對俠義精神的堅守,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是對鄉土中國傳統價值觀念的堅守。稍加注意,也許就能發現,作者是設置這個人物的時候,也許就是想在這個人物的身上寄托某種現代性反思。
首先,李天藍武藝高強,又有俠義精神。他的思維方式和遵守的價值標準都是武林世界的。他有仇必報,而且必須手刃仇人。所以他一直拒絕同國民黨機關合作。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因而在美國也吃了官司被遣送回來。他與日本人的過節也是武林上的過節,不想讓日本人看不起中國的武林,所以才有借刀還刀又比武這一出。他要報仇卻始終不與藍青峰合作,堅持要用江湖的規矩解決江湖恩怨。一心只沉浸在個人狹小的生活領域中,有鄉土中國的烙印。傳統中國是自給自足的農業社會,小農社會的生產方式自然也影響了人們的思維方式。而被納入現代化進程的中國人,并沒有很快地適應新的社會環境。李天藍在現代文明中的尷尬遭遇也象征著中國傳統道德觀念與西方現代文明觀念的碰撞。
其次,作者也將這種反思性投射到了人物的遭遇之中。李天藍一直拒絕與有國民黨背景的藍青峰合作,堅持和師叔德玖一道從茶館、大煙館打探消息。并且堅持江湖的行事風格,恩怨只針對人,而從不涉及家國和更大的民族道義的擔當。可是作者卻給李天藍設計了一個很有反諷效果的情結,他找到了師兄朱潛龍,但必須憑借藍青峰的幫助才可以接近,而且在最后的行動中,李天藍是自覺自愿的帶上了槍,并且最終也是用槍截獲了仇家的性命。這里也許可以看到作者在人物身上投注的一種反思。在現代社會,個人英雄主義的成功是很難獲得的。同樣,俠義的精神也必須統一到現代社會的社會體制中,不然也難以為繼。這從一個側面也反映了傳統中國道德觀念在現代社會中的瓦解。比如文本中瑪姬勸李天藍棄用武林規則的時候,李天藍說“時代變了,我師父一家怎么死的,法律又怎樣,全都是給大火燒死的,法律就這么一句話,案子就了了,四口人尸骨無存。”“以前的王法再不是東西還容得下我們,還尊稱我們是俠義道,可是現在,法律取代了正義,第一個給淘汰的就是我們。干我們這一行的,如今連口飯都沒得混了”。[1]俠的沒落和鄉土中國傳統價值規范在現代社會中的尬尷處境,再加上作者渲染出了老北京溫柔敦厚的城市風貌,給整個作品帶有挽歌的氣氛。
《俠隱》縱然有很強的故事性,但是在江湖演義之外。作者對俠文化和鄉土中國傳統道德的現代性反思也是文本一個很重要的方面。它給作品增加了厚度和韻味。但是,作者并沒有給我自己明確的價值評判。也許在歷史前進的車輪下,必須犧牲掉某些美好的東西。但是文學文本以獨特的方式,在歷史理性之外,做出了情感的判斷和選擇。這也許也是《俠隱》悲劇性和挽歌氛圍的由來,是武俠故事包裹下的,現代人對現代化進程的反思。
作者張北海再現了他記憶中的北京城。也許是因為作者畢竟在年少時就離開了北京。多年后回到故鄉,雖然能通過史料重新描繪北京城,可是生活在城里的人卻是很難真切表現的。所以,張北海的小說中,環境描寫是照相式的,有懷舊的情緒,但總覺得生硬。再說到書中的人物,并沒有特別突出的性格特征。這也是小說讓人遺憾的地方。
注釋:
張北海 俠隱 上海 世紀出版集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