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歷史觀是由一個時代以及其所特有的物質生活條件等綜合因素所決定的,是人們對歷史的總的看法和根本觀點,是世界觀的重要組成部分。中西歷史觀的不同反映的是中西方歷史發展軌跡的迥異,即歷史循環和歷史進步的總體發展格局。在中西歷史觀對比中,以西方概念來觀照中國歷史觀會發現中國歷史似乎充斥著退化色彩。另一方面,對比更清晰地反映出中國歷史觀背后的古代文化模式,即從群體的人出發,消解人的個性,落腳于社會秩序的長久穩定。而西方是從個性的人出發,人的存在以及行為都具合法性。
【關鍵詞】:中西比較;古代史觀;英雄史觀;重民史觀
縱觀歷史,中西方的歷史觀都萌芽于邈遠時代的神話、史詩、傳說,產生了帶有濃重神權色彩的原始歷史意識。自人一產生便有了人類歷史,但并沒有形成歷史觀念和歷史科學。隨著時代的發展,人們開始有意識地把人類社會同自然界、動物界區別開來,并審視人類認識歷史的主體活動本身時,自覺的歷史便產生了。人們在記敘歷史時不再簡單的記錄,而是有選擇的記敘歷史,進而逐漸形成了系統的各種形態的歷史觀。由于每個時代的理論原則都是時代的產物,中西方古代歷史觀有許多相似之處,但也存在著重要的差異。本文試從中西比較中探求中西歷史觀的發展軌跡。
一、糅合天命—神學史觀的英雄史觀
在古希臘時代,神話、史詩便擅于標榜英雄、塑造英雄形象,《荷馬史詩》敘述的便是祖先的英雄事跡,即創造了人類歷史。西方“史學之父”希羅多德也崇尚英雄史觀并在他的作品中反映出來,可以說西方史觀發端于英雄史觀。英雄史觀分為主觀唯心主義英雄史觀和客觀唯心主義英雄史觀,西方史觀主要是主觀唯心主義英雄史觀,長時間存在于古典史學時期、近代史學時期,現代史學也仍有余跡。柏拉圖在《理想國》中指出具備杰出的品格和才智的哲學家才能當上國王。只有在中世紀時,被神學籠罩禁錮人性的時候才是客觀唯心主義英雄史觀。
而中國的英雄史觀主要是客觀唯心主義英雄史觀,帶有神學—天命史觀的色彩。上古神話傳說中創造了物質文明的女媧、伏羲、神農氏、堯舜禹都是氏族領袖,其特點是他們只有“神性”而無“人性”,有冷靜而無熱忱,只是莊嚴無畏的神格所代表的絕對理性,只是平面的道德符號而非立體生命存在,除了拯救世界的使命與責任外,便再無其他感性體驗與非理性生命沖動。他們所展現的是威嚴而神秘的遙遠形象,是擁有無窮神力而又冷峻、無私卻又不食人間煙火的神,其神性光芒籠罩了一切。而西方則不同,西方的神融合了大量的個性與非理性沖動,在道德的化身之外,他們也是感性的生命存在。他們能夠感受痛苦,有著人的欲望、人的狹隘,但同時也有膽量、有毅力,會為了人類的幸福去犧牲自己。有著與人類同樣的血肉之軀,與人類群體同呼吸而共命運,是披著神祇外衣的“普通人”。所以西方人贊美英雄沒有貶低大眾,反而抬高了英雄的后代,突出了人以及對祖先無限榮光的傳承。
圣人明君的道德修養不僅關乎個人,而且涉及整個國家的興衰,屬于主觀唯心主義英雄史觀范疇。但事實上,君王根據上天的旨意來治理國家,中國的英雄史觀帶有了濃厚的神學—天命史觀的色彩。制定禮樂制度的商湯、文王、周公便認為上天才是萬物的主宰,而自己受命于天,所以“從天命而行”,他們通過占卜、祭祀的方式來向上天請示、祈求,以“君權神授”的思想解釋了君權的合法性。韓非子把人類歷史說成是“有圣人作,鉆燧取火以化腥臊,而民悅之,使王天下”的歷史,認為人類的物質文明和精神文明都是杰出人物包括君主、賢人所創造出來的。
二、帶有天命—神學史觀的重民史觀
西方的人本史觀自古希臘神話中便存在,神人同形同性。隨著歷史的發展,關注人、研究人逐漸成為歷史研究的中心。希羅多德在他的著作《歷史》中顯示了進步的人本主義觀念,他認為雅典勝利的原因不是神秘主義,根本原因在希臘公民享有優越的政治制度。西方史觀從人的個性出發,關注個人的生存,從雅典民主政治時期極大發揮人的自主性到文藝復興時期主張個性解放再到啟蒙運動宣傳理性,關注人是西方社會的不懈追求。我國古代也存在著帶有人文色彩的史觀,卻是天命—神學史觀的一種表現形式。管子認為“政之所興,在順民心;政之所廢,在逆民心”。所以一個政權的興衰在于是否得到了民心,民眾才是國家的根本、社稷的基石。《孟子·公孫丑下》中就闡述了“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的論斷,告誡統治者要施仁政。我國上古時期的甲骨卜辭和銅鼎銘文上帶有受命于天的字樣,雖然統治者是天之驕子,但天命的存在并非永恒的,只有賢明的君主知天命、順天命,盡人事(即施仁政)才能留住天命,進而使國家達到治世。董仲舒在“君權神授”的基礎上提出了“天人感應”,這一主張是借神權對君權的限制,要求君主勵精圖治、施行仁政,在一定程度上突出了人民的重要性。但這種人文思想被稱為“民本思想”完全不同于西方的人本主義。西方的人本史觀是關注人的尊嚴,而中國古代的民本思想的核心不在于讓人民平等、自由地生活,而是建構一個綱常有序的社會,為統治階級服務。所以中國古代的民本史觀歸根結底只是一種帶有人本色彩的天命—神學史觀。
中國古代的這種天命—神學史觀不但為一個王朝的建立提供了合法性,同時也為推翻一個王朝提供了合法性。君主可以打著授命于天的旗號實施“正統”統治,暴動者也能以受命改制的名義推翻統治,社會動蕩成了太平盛世的必要成本。同時中國人始終對夏、商、周三代有著不容置疑的美好想象,認為那是理想社會的范本,導致之后中國的歷史似乎也是在不斷抱怨后代劣于前代的窘境中展開,歷代改革也只有借用托古改制的旗號才能被人們所接受,文學上也會隔段時間便回刮來復古思潮。再加上中國穩定的、封閉的小農經濟所導致的連續的、從未被阻斷的歷史等綜合因素,共同導致了中國人根深蒂固的循環歷史觀,實質上卻是歷史觀的空白。而西方的歷史開始于海洋文明,是一種開放的經濟模式和斷裂的歷史發展脈絡。所以可以很容易的推翻先前的社會結構來重新探索并力圖建構更好的一種社會模式,同時西方人喜歡用一種“后世之師”的眼光去構建歷史,便導致了后代是優于前代的,這也是西方人重視個體存在的表現之一。在中西方不同歷史觀的影響下,導致了迥然不同的保守的、維穩的氣質和激進的、創新的風格。
三、結語
上文通過西方史觀概念觀照中國史觀發現中國史觀似乎是幾種西方歷史觀的融合,但在這眾多相似性的背后存在著的是本質上迥異,從而導致了中西方歷史發展觀分別為循環史觀與進化史觀的總體格局。以西方概念來觀照中國歷史觀的方法,往往我們會發現中國歷史似乎到處都充斥著退化論的思想。但從上文的對比中,同時也反映出在了古人不同的哲學思考,西方人是從個性的人出發,所以歷史的發生是個人的自覺意圖和預期目的的結果,“歷史觀念或意義顯現也與歷史發展進程有著同構的關系。歷史本身的演進與歷史認識或表述歷史事實的邏輯是一致的。”而中國人從群體的人出發,講求秩序和名正言順,故歷史在變異過程中貫穿的是一種頑固的祖先崇拜,歷史在不斷模仿前代中重復。值得注意的是,中西方迥異的歷史觀在反映二者迥異的歷史發展脈絡的同時,也會影響歷史的行進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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