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則以后殖民角度為切入點,通過分析影片中的東方隱喻和殖民情節,試圖以薩義德的“東方主義”和霍米·巴巴等人的后殖民主義觀點為支撐,分析整部影片所蘊含的現實影射和理性哲思。
【關鍵詞】:后殖民主義;東方主義;身份認同
電影《銀翼殺手》于1982年在美國上映,上檔期間票房成績一直差強人意不甚理想,但令人驚訝的是之后的DVD銷售情況卻逆勢而行,成績遙遙領先,獲得了不菲的口碑,該片也被眾多科幻影迷奉為電影史上的經典之作。本片以2019年的洛杉磯為故事背景,描述了一群被人類開發出來用于在外星球從事奴隸勞動、探險工作和殖民任務的復制人,在冒險發動暴亂之后,劫持太空船回到地球企圖延長自身生命,卻被執行任務的銀翼殺手 Deckard逐個擊斃的故事。
一、“殖民行為”的另類想象
電影《銀翼殺手》將故事的發生時間定在2019年,距其制作年代約莫40年之后的紐約時,這也意味著整部影片仍是以“西方”為中心的一次夸張化的殖民想象。首先,影片在假定意義之上想象了新的殖民場所-外星球,這些曾在片段中一閃而過的畫面無疑意味著西方殖民主義的魔爪開始在新的科技手段支撐下出現了跨時代的突破。而電影的主人公“復制人”則是被人類(西方人)用來進行殖民統治的工具,即使這些“復制人”有類似人類的感性認知和理性行為,但依舊被排除于整個人類社會(西方社會)之外,他們仍然處于一種“奴隸狀態”,這種“奴隸狀態”與歐洲資本主義初期對亞非等落后地區的殖民策略異曲同工,這些看似更為智能更為精密的“復制人”在某種程度上就是因殖民統治而罹難的黑人的一次“借尸還魂”,因此這些復制人與“黑人們”有著相似的命運,甚至更易于控制和方便操縱,他們被植入人類記憶并被規定4年的生命年限。所以當他們試圖掙脫人類的控制,發動外界殖民地連鎖六號戰斗組的血腥暴動后,則立即被人類社會予以處決的懲罰,他們所尋覓的出路也成了死路。這無疑是對現代資本主義社會的一次光影上全景投射,它所呈現的是整個殖民時代以“西方中心主義”為守恒的霸權行徑和野蠻制度,在與“被殖民者”的不平等力量對比之下,始終試圖以一種特權視角來維持自身利益和統治的“合法性”。即使在假定的21世紀,他們仍然固執的堅守自己“上帝的選民”身份,使整個世界被歸入沒有自己的歷史的奴隸狀態。因此,電影《銀翼殺手》中賞金獵人 Deckard對四位幸存“復制人”的追蹤和調查,所完成的便是人類(西方人)對非人類的一次殘酷判決。而哥特式巨大的宏偉建筑無疑是對這種新型殖民關系中宗主國強大勢力的抽象呈現。
二、“亞洲符號”下的東方想象
西方對東方的想象敘述,最早是在《東方學》一書論及的雅典戲劇《波斯人》,這部戲劇通過建構一種話劇場面上的“東”與“西”的對峙,達成對東方人文本意義上的觀摩描繪。而伴隨著“東方學”的發展,這種對東方的態度開始從“文本化”演變成“政治化”,從“異域空間”的表現轉換為“殖民空間”的政治軍事活動。西方殖民者開始以東方學家的闡釋話語,確立東西方之間的關系,正如薩義德所言,“西方東方學家不但表現了東方,也創造了東方的現實。”[ "(美)薩義德:東方學[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07年版,第78頁]而這種“第二方”的“現實”也經過政治意識的普及為達成一種共識性話語。所以整個西方世界對于東方的描述大致將地中海以東的各國家社會的多種生活進行了對象化、本質化和刻板印象的方式處理。其中對立化的表現大致分為兩類:
1.異域化:關注他者具有吸引力的一面,如閨房、面紗、藝妓等,東方女性被描繪成為放蕩、被動且頗具異域風情。在電影《銀翼殺手》中亞洲元素便隨處可見,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在劇情中曾出現多次現代化的LED屏幕,而赫然其上的正是身著傳統服飾,面容雪白,紅唇微啟的傳統日本藝妓形象。在高科技的種種設定中,這一傳統形象在畫面中的呈現無疑帶給了觀眾某種”超時空感”,它代表著西方社會對東方女性的“呆板化”想象,在“刻意”丟棄對新時代事業女性的職場想象之后,導演以這一傳統形象來平緩整部影片的虛幻感并以此達成想象意義上東西方對比差異。
2.敵視向:專注于他者的威脅性和可憎性,如暴君、原教旨主義、恐怖主義等,東方男性成為墮落無恥且被妖魔化的對象。《銀翼殺手》中 Deckard所回到的地球是一個只有中國人和日本人的世界,而正如臺詞所說,“只有無用的人才會留在地球”。除此之外,說著粵語的矮小東方男人,喝的青島啤酒,處處彌漫的東瀛歌曲,在廢棄墻壁上寫滿的中國字以及臥室的中國屏風等,這些隨處可見的亞洲元素都代表了一種敵視化的東方想象。上世紀八十年代,日本的經濟正處于一種飛速發展階段,一躍成為世界上第二大經濟體并達到某種巔峰狀態。與此同時,中國的“改革開放”也正大刀闊斧的進行,整個亞洲經濟的飛騰發展無疑讓西方資本主義處于某種緊張和抵制狀態。而極具諷刺意味的是,現實中香港的邵氏電影也的確對本片有注入資金。影片中對“亞洲符號”的暗示性處理恰恰印證了東方主義大旗之下,西方社會對“東方”的失控狀態和被威脅心理。
三、個體化的“他者”想象
在影片中,看起來與人類形象并無二致的“復制人”們被塑造成了“弱者”形象,這無疑象征了整個西方世界對“他者”想象的一次“個體化”呈現。值得注意的一點是,這四名“復制人”解除困境的方式都是向人類求救,如Roy和Pris接連求助J.F和Tyrell,企圖從其制造者身上尋覓延長生命的方法。而“復制人”Rachael和Deckard的相愛,似乎也是對“人類身份”Deckard安全感的一種倚靠。正如法儂在《黑皮膚,白面具》[ (法)弗朗茲·法儂:黑皮膚,白面具[M],南京:譯林出版社2005年版,第63頁]一書中所提到的,在法國,黑人的愿望常常是占有白種女人,因為“她的愛帶我走上了高貴之路,實現了我全部的愿望。我與白色文化、白色美人、白色的白人性結婚了。當我不停的愛撫著這些白色的乳房時,他們抓住并擁有的是白色的文明和尊嚴”。黑人男性對白人女性的渴求正如“復制人”對人類的求助一樣,在其背后所隱藏的是對自身身份的焦慮感和自卑感,并通過依存人類“他者”來確定自身價值。“復制人”對生命的渴求某種意義上可以解讀為對身份認同和歸屬感的追求,他們試圖改變自己被“邊緣化”的地位,以此來消解西方的殖民霸權。
影片正是通過“復制人”和“人類”強弱之間的互動交鋒來建立戲劇沖突和最終高潮。而在這種殖民關系的緊張張力和雙向性背后,“復制人”對自身焦慮感也就逐漸加深。正如Rachael對自己“復制人”身份的懷疑和否定,他們因為記憶的人工植入,某種程度上已經處于一種雙重身份意識的狀態。這種矛盾處境,在后殖民主義批評學家霍米·巴巴看來正是一種“雜交”狀態,它指的是殖民者與被殖民者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模糊狀態,這種雜交效果動搖了殖民話語的穩定性和權威性,正如影片中人類宣布對復制人的處決一樣,這是危機感爆發之后的本能應對和有效制止。
葛蘭西在評價電影時曾說過,“電影就是一種溫柔的暴力”,作為最直觀的文化傳遞媒介,電影有意無意的被納入文化霸權的范疇之內,試圖以一種更普遍的支配方式來表達統治階級的利益并滲透進大眾的意識之中,成為一種常識性概念。電影《銀翼殺手》的結尾即使以一種反思性哲理結尾,但全片仍滲透了殖民主義觀念,無論是對新的“殖民行為”的另類化想象,還是以東方主義的觀念來描摹亞洲形象,抑或是對“他者”形象的弱化處理,其所呈現的仍然是殖民主義思維在新的歷史階段的本質化再現。整部影片正是帶著“‘西方’鐐銬”的一次悲歌式沉吟,它是沉湎于殖民主義之下的一次無望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