預付費消費與消費者權益保護

摘 要：如今的消費方式多種多樣，預付費消費作為一種新型的先交錢后消費的消費模式，迅速的在美容美發、健身、網購、通訊等服務領域鋪展開來。但隨著預付費消費領域及其所占市場份額越來越大，所引起的消費問題日漸明顯。雖然國家已經從立法和監管上對其規制，但目前對于預付費消費的法律規制尚未健全，監管措施尚存不足，救濟手段尚未完善，導致消費者合法權益受到很大威脅。只有對實踐中出現的問題進行整理歸納，分析其根本原因，與時俱進地調整和完善法律，才能使法律成為消費者維權的保障和依據。本文采用實證分析與比較分析相結合的方法，通過對我國預付費消費市場現狀的介紹，探討目前預付費消費中尚存的問題及原因，借鑒國外關于該領域立法上的經驗，提出完善預付費消費者權益保護制度的思路。

關鍵詞：預付費消費 制度完善 消費者權益保護

一、預付費消費的概念、特征及現狀

1.預付費消費的概念。預付費是指消費者為了購買特定的商品或服務預先向經營者交付相應的費用，從而獲取經營者處的會員資格或會員卡，并依照其會員資格按次或按期享受商品或服務的一種新型的消費方式。與預付費消費密切相關的概念是“商業預付卡”。因在預付費消費中，經營者通常以各種預付卡為載體提供預付費服務，所以目前國內外基于對預付卡的管理，從而達到對預付費消費進行調整的目的。國務院辦公廳2011年5月轉發七部委的《關于規范商業預付卡管理的意見》中稱之為“商業預付卡”。而在預付費消費中以單用途商業預付卡較為普遍，即僅限于在本企業或本企業所屬集團或同一品牌特許經營體系內兌付貨物或服務的預付憑證。在國外相關文件中有不同的界定，如美國存款保險公司（FDIC）在《關于非傳統的存款機構開展預付卡儲值融資活動的意見》中的定義為：以取代現金為目的的小額經常性交易中使用的支付卡。歐盟各中央銀行將預付卡定義為“具有真實購買力，以特種塑料板形式存在的多用途預付卡”。德國對其定義為具有存貯預付款的購買能力，可以代替少量現金作不記名的支付工具。

2.預付費消費的特征。消費者在預付費消費過程中預先支付了消費內容的價款，而經營者對于義務的履行往往是在收到價款之后分多次或在一定期限內完成的，這就導致了預付費消費具備一些有別于傳統消費形式的特征：

2.1預付費消費是由消費者預先支付價款，而后經營者才向消費者提供相應的產品或服務。消費者在支付價款后對未消費金額喪失了控制權和監督手段，使得將來消費者合法權益的保障和救濟會偏向取決于商家以及行業內部自律，監管部門的監督以及法律對其的警示作用。從雙方合同和法律的框架下缺乏對經營者履行合同義務的約束力，消費者在預付相應費用之后變得十分被動，而傳統消費模式大多是錢貨兩清的支付方式，雙方市場地位較為平衡。

2.2預付費消費大多不訂立正式的且條款商定的合同文書，往往以格式條款的形式為主。消費者大多是通過經營者口述或在店內介紹了解經營者提供的服務，并不注重與經營者訂立書面合同，往往沒有證明其與經營者之間是否存在消費合同關系以及雙方有哪些權利義務的書面憑證。并且預付費消費中格式條款的使用較為普遍，如美容卡、健身卡背面的注意事項均為格式條款的形式。而從傳統消費上來看，對于標的額較大的物品，經營者與消費者之間的書面材料較為規范和詳細，如購物清單、發票、保修單等。

2.3多以預付卡為消費憑證。消費者在預先支付價款后，經營者提供給消費者具有會員資格的預付卡作為消費憑證，消費者憑預付卡內的金額進行分次消費。消費者在消費過程中不再像傳統消費模式使用現金或銀行卡，在支付方式上更加便捷。隨著預付費消費模式的發展，消費憑證更是不拘泥于預付卡，一條短信便可成為消費憑證。

3.預付費消費的現狀。2011年初，我國商務部對部分地區的300多家商業企業的調研數據進行測算。中國商業預付卡銷售規模已經達到14203.33億元，預付卡消費規模達到10399.58 億元。而隨著互聯網的發展，預付費消費模式也呈現出多樣化的趨勢。以支付價款是否通過互聯網為媒介，可分為在線支付與線下支付。線上支付是一方以互聯網為媒介，通過網上銀行或第三方支付的方式將價款匯入到另一方賬戶的電子支付手段。雖然線下支付相比于在線支付看似更安全，但消費者權益受損的情形仍呈增長趨勢。據2014年度天津市市場和質量監督管理消費維權報告顯示，辦理美容、美發預付卡后商家無故停業、卡內余額無法退款等問題占4.96%，同比增長34.65%。網購商品質量、商家不予解決、付款后不發貨等問題占3.7%，同比增長22.43%。然而預付費消費作為一種新型的、特殊的消費模式，由于法律滯的后性，目前對其規制還未健全。而2014年3月15日頒布實施的新《消法》關于預付費消費并未作出太大調整，與原《消法》第四十七條：“經營者以預收款方式提供商品或者服務的，應當按照約定提供。未按照約定提供的，應當按照消費者的要求履行約定或者退回預付款，并應當承擔預付款的利息、消費者必須支付的合理費用”基本一致。消費者在預付費消費中預先支付了價款，因而經營者在其后履行義務的過程中相比于傳統消費模式來講受到的約束性更小，其提供的商品或服務的質量在不觸碰法律底線的原則上浮動的空間更大。這就導致了現如今預付費消費者在法律上享有與傳統消費者同樣的權利，但實質上其弱勢地位更加明顯的現實狀況。

二、預付費消費中消費者權益保護存在的問題及原因

1.預付費消費中消費者權益受侵害的形態。預付費消費合同的初衷是讓消費者享受更多的優惠與便利，經營者得到大筆回籠資金并形成穩定的客源，二者彼此得到雙贏。然而，消費者在預付費消費合同中，因該模式的特殊性導致消費者權益頻頻受到損害。概括而言，消費者合法權益在預付費消費中受到侵害或限制的主要表現有：

1.1經營者遲延履行義務。具體表現形式有：在經營者開業前，以各種優惠的條件吸引消費者支付價款，而后遲遲不開業；在消費者購買某項新產品或新服務前后推遲新產品或服務上市的時間，而消費者在經營者遲延履行義務的情況下往往得不到應有補償。

1.2經營者不按照事先承諾履行義務。其情形大致有以下幾種：其一，經營者只提供事先約定的部分服務，而又不退還其余部分的價款；其二，經營者提供的服務質量與事先約定的出入很大，如在消費者首次消費時采取最佳的服務質量，而當消費者付清全部價款后降低服務水平，甚至對于消費者的消費要求敷衍了事。

1.3經營者設置格式條款，排除或縮小其義務。經營者在會員卡背后印有“本卡恕不退款”、“余額概不退還”等字樣，或規定其提供服務的期限，逾期將喪失其會員資格或預付卡作廢，給消費者的退卡行為或正常的消費行為造成極大困難。

1.4消費者的個人信息被經營者故意泄露，從中牟利。在預付費消費中，有些經營者會要求消費者登記其個人信息，而經營者本應有義務保障消費者的個人信息安全。可是近些年某些不良商家為了獲取利益，肆意出賣消費者的個人信息，給公民的人身財產安全埋下了重大隱患。

1.5消費者維權困難。從法律條文上看，消費者權益受到侵害后的救濟途徑比較廣泛，但在實踐過程中情況并不樂觀。首先在和解的過程中，經營者為了維護自己的利益，很難與其達成和解。而在消協參與的調解過程中，由于消協沒有太多的行政權力，在執行力上往往顯得力不從心。若是申請仲裁，則消費者與經營者需達成合意，而預付費消費中經營者在已經取得價款的情況下很難與消費者達成合意。訴訟程序時間周期較長，而糾紛案件標的額往往不大，若聘請律師則訴訟成本相對較高，容易導致消費者無奈放棄維權。

2.預付費消費者權益保護面臨困境的原因。

2.1法律規制尚待完善。目前預付費消費還是以一種消費模式的概念出現在我國《消法》中，而且只是大概規定了經營者的義務而相關細節尚未規定，導致在司法審判中不利于維護消費者的權益。同時預付費消費也不屬于我國《合同法》中的有名合同，在法律適用上尚未清晰。對于預付卡的規范依據只有2011年國務院辦公廳轉發的《關于規范商業預付卡管理的意見》以及之后中國人民銀行發布的《支付機構預付卡業務管理辦法》、商務部發布《單用途商業預付卡管理辦法》，分別規定了各自職責范圍內對商業預付卡的監管細節。而上述規范性文件的效力等級過低，在預付費合同糾紛中很難有效發揮作用。例如2013年蘆振華訴北京至尊繽紛年代餐飲文化有限公司一案。蘆振華在辦理該公司會員卡一年后進店消費被拒絕，原因是當時盧振華簽署的《會員入會申請書》中條款約定：一年后需要再次充值才能繼續使用其會員卡。蘆振華在訴訟中表示該規定違反了《單用途商業預付卡管理辦法》中的禁止性規定，要求法院判定該消費合同無效。但法院認為，《合同法》第五十二條規定中所指的法律、行政法規不包括《單用途商業預付卡管理辦法》，因此不能依照該《辦法》認定雙方關于會員卡有效期的約定為無效條款，故駁回了原告的訴訟請求。不難看出，目前我國關于預付費消費的規定尚未完善，還不能實現法律與法律之間、法律與法規之間相互配合和補充。

2.2監管舉措有待改進。政府監管部門對于預付卡的監管需要發揮更大的作用。目前發售預付卡的門檻過低且覆蓋行業廣泛，而負責監管的部門缺乏上級部門統一協調指揮，還不能明確 “如何監管”和“去監管誰”這兩個問題，能以達到預期的監管效果。并且監管部門對于發售預付卡經營者登記信息并不詳實，一旦產生消費糾紛，消費者不能及時從監管部門了解到經營者的各項信息。對于預付款的監管也尚屬空白狀態，這對于越來越龐大的預付費消費市場來說是一個極大的安全隱患，導致產生消費糾紛后預付款很難被追回，給消費者造成實質上的損失。

2.3買賣雙方信息不對稱。從預付費消費市場的角度來看，信息不對稱與經營者濫用市場優勢地位是導致消費者處于弱勢地位的兩個主要問題。而信息不對稱是阻礙消費者與經營者相互平等的重要因素。消費者在經營者履行合同義務之前無法詳細而深入的了解經營者的各項信息，比如經營資質、服務質量、經營狀況等等。故消費者只能通過經營者的口述來了解一些或真或假的信息，而經營者在介紹他們的產品或服務的時候往往夸大其詞，用口頭承諾的種種優惠來吸引消費者，而后提供的商品或服務可能與事先承諾的不符，導致消費者利于受到侵害。對于經營者來說，在消費者完成支付價款的那一刻起，便掌握了預付費交易的主動權。當發現經營者履行的合同義務嚴重縮水之后再找到書面協議時，發現其與經營者當時的口頭承諾相差甚遠。而協議中往往會出現“一經繳費，概不退費”、“過期無效”等霸王條款，消費者因疏忽大意簽字后，直到產生糾紛后才發現自己不得不向經營者妥協，否則自己的受損利益將會更多，畢竟經營者是產品或服務的提供者。

2.4誠信缺失。從經營者的個人誠信映射出社會大環境的誠信缺失問題。誠信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是立業之本、興業之道，更是企業生存發展壯大的基礎和企業永久的靈魂。然而，中國作為傳承著優秀傳統文化的禮儀之邦，在改革開放以來，一直面臨著拜金主義的嚴峻考驗。在當今消費環境下，誠信二字顯得彌足珍貴。經營者是社會成員的一部分，經營者與消費者就像是魚兒和水一樣，二者共同存在并共同發展。經營者在社會環境下獲取利益的同時，便肩負著社會責任。社會責任是經營者的當然責任，經營者應當在尊重社會公共利益的前提下獲取利潤。

三、預付費消費者權益保護制度的完善

1.預付費消費者權益保護的立法完善。在立法環節上首先要提高關于預付費消費規定的效力等級。目前我國法律上對于預付費消費僅有《消法》第五十四條作出大體上的規范，大多規范性文件主要還停留在政府規章這一層次，難以調整現如今愈加復雜的消費環境。可以考慮在我國《合同法》或《消費者權益保護法》中增加預付費消費的針對性規范。2015年1月5日國家工商行政管理總局令第73號《侵害消費者權益行為處罰辦法》中明確了經營者發售預付卡必須與消費者簽合同，對退款事項無約定的，按照有利于消費者的計算方式，折算退款金額。關于經營者對消費者提出的合理退款要求明確表示不予退款或遲延退款的情況，規定了具體懲罰措施。但《辦法》并未解釋“合理退款要求”，故應當更加細化規定，平衡經營者與消費者雙方的權利和地位。對于進行預付費消費的經營主體應以其發售預付卡的金額為標準進行劃分，對于金額較大的經營者須通過有關部門對其資質的核準方可發售，在源頭上進行風險的防范。最后通過立法規范預付費消費合同的格式及內容。預付式消費合同的訂立必須采用書面形式，并且在合同的內容上應明確雙方的權利義務。在預付費消費合同中，關于應當記載事項和不得記載事項的范圍應有規范性文件進行規制。如今北京、上海、天津等地的工商部門也采取了規范格式合同的做法來維護消費者權益。例如2011年9月，北京市工商局發布了《北京市消費類預付費服務交易合同行為指引》，其中涵蓋了五大行業：洗浴、理發及保健、健身、汽車清洗及保養、洗染。該文件對于我國通過立法規范預付費消費合同有積極的推動作用。但是此類規定甚至都稱不上是規范性文件，效力較低，且并未規定違約責任及懲罰措施，對此應在上位法中增加具體條款來規范預付費消費合同。

2.關于預付費消費市場監管的完善。我國應加強和完善預付費消費市場的監管機制。發售預付卡金額較大的經營者須經行政部門登記，同時可以引入保證金制度，根據經營主體的性質、經營范圍、經營規模等，經營主體須繳納一定數額的保證金，當糾紛發生后以消費者可直接通過法律途徑申請保證金進行先行賠付。對此可借鑒日本《預付式證票規制法》及其施行規則。這一系列立法措施為了減少消費風險進而保障預付證票債權的實現，確立了經營者發行預付式證票的申報與登記制度，并特別設立了保證金供托制度。監管部門應與銀行相互配合對預付費進行資金監管，一旦發生緊急情況可立即凍結資金，防止因經營者轉移資金導致消費者利益無法追回的情況發生。最后應建立誠信監管體系和黑名單制度。通過對經營者誠信的監督，起到警示經營者的作用。并通過鼓勵經營者誠信經營的優惠政策，促使經營者在經營過程中遵守誠實信用原則，帶來雙贏的局面。而對于不誠信經營的經營者可仿照全國法院失信被執行人黑名單模式，不只是在監管部門的黑名單上進行登記，并且在互聯網上也可以考慮予以公示。

3.關于維護消費者權益救濟措施的完善。首先應規范和解與調解機制。韓國設立了一種專門機構來接受消費者的投訴、促進雙方協商以及處理消費糾紛。該機構由韓國財政經濟部直接負責，規定設置、運作程序以及商談標準的相關規范。我國可借鑒此制度，使消費者和解與調解制度化，從而為消費者與經營者提供和解的平臺。在仲裁方面，消費爭議仲裁與一般商事仲裁區分開，建立消費者爭議仲裁機構。通過對消費爭議的專門仲裁可以提高消費者維權效率，從而節約我國司法資源。最后在司法審判中應降低消費者訴訟的“門檻”。實踐過程中，消費者往往因為對于經營者的基本信息掌握不全而導致法院不予立案，故應有部門對經營者的信息進行統一登記管理，為消費者維權提供便利。另外在執行方面，法院在執行消費者爭議案件過程中應與有關行政部門相互配合，對于拒不執行的被執行人采取行政上的處罰和公示。

四、結語

面對如此復雜的消費市場，僅通過立法不足以承擔保護消費者權益的重任。因此，完善預付費消費的法律規制以及對于消費者合法權益的保護應當從實踐出發，建立立法、監督機制和司法救濟三位一體的消費者權益保護體系，三者相互配合、相互補充才能發揮其最大作用。只有站在我國基本國情的基礎上，讓預付費消費規范成為社會主義法治體系中的一部分，才能使得預付費消費者得到最根本的保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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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陳天昊（1993.05—），男，北京人，首都經濟貿易大學，研究方向：民商法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