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時期的家庭制度改革思潮

【摘要】：民國建立之后，知識界承繼清末“家庭革命”的思想，繼續主張改革傳統的家族制度。五四時期，一些進步知識分子對中國傳統家庭制度進行批判，出現了各種不同的家庭制度改革的看法，他們主張：要通過改造家族制度來最終達到推翻封建專制主義的目的。盡管其具體意見不同，但究其根本目的都是為了破除封建主義，建立民主自由的社會與國家。

【關鍵詞】：家庭制度改革;婦女解放;新式家庭

一、家庭改制思潮的背景

1、對清末民初“家庭革命”說的繼承

民國后，知識界繼承清末的“家庭革命”的思想，繼續主張改革傳統的家族制度。五四時期，在“破壞孔教，破壞禮法，破壞國粹，破壞貞節，破花絲舊倫理（忠孝節），破壞舊藝術（中國戲），破壞舊宗教（鬼神），破壞舊文學，破壞舊政治（特權人治）”①，在人們“想把中國的舊東西，哲學、文學、美術，以及一切社會組織，都重新改造，以適應現在的世界”②這樣一種文化氛圍中，一些進步知識分子對中國傳統家庭制度進行再批判。

一些知識分子把改造中國社會與改造家庭制度聯系起來，認為家庭“其制之良否，影響于社會甚大且巨。”③“家庭不良，社會國家斯不良耳。”④它已“阻礙國家之進步”，所以中國“家族制度不改變，即國家主義不發達，”而為“國家之進步，實當寧從割愛，而勿使為政治上之阻力也”。⑤甚至有人把改造家庭制度看成是改造中國社會的最便捷的路徑。

2、西方近代文明的影響

戊戌辛亥時期以后，尤其到了五四時期，一些先進的中國人開始從精神麻木中覺醒，開始正視中國的社會現實，正視中國的家庭制度，他們開始追求個人的自由幸福權力，進而喊出了“舊家庭是厲行專制，束縛自由，為社會進步的障礙物”的聲音，并申明堅決改造它，而促使國人的直接原因是西方平等自由學說、家庭改制學說及西方生活習俗對國人的直接影響。

（1）平等自由學說產生了啟蒙作用

近代啟蒙思想家嚴復最早提出了“以自由為體，以民主為用”的深刻命題，認為個人的自由不自由是導致中西方落后與先進差別的根本所在。這一時期的家庭改制主張者就拿它作為一種理論武器。他們用平等自由學說來喚起人們的覺醒，去批判封建專制、批判三綱倫理、批判罪惡的舊家庭制度。平等自由學說對于喚醒民眾獨立、平等、自由意識所產生的啟蒙作用是絕不能忽視的。

（2）西方家庭改制學說和生活習俗的促進作用

20世紀初以來，西方學者對家庭改制問題進行了認真的探討與研究，并形成了三大派別，即所謂急進、保守、修正三大派。他們的學說在民初以后，先后傳入中國。沈雁冰專門寫文章介紹上述學說的觀點并受其啟迪，旗幟鮮明地提出了自己關于家庭改制的主張。近代以后，在開始西學東漸的過程中，也開始了西俗東漸的過程。所以中國近代社會習俗發生顯著變化。這些突出表現在戊戌、辛亥、民初與五四時期，而其中西方的小家庭制度，即“所謂家庭皆一夫一婦，及未成年子女也”⑥的家庭，尤使國人感到稀奇新鮮，并有人開始模仿。

3、對傳統家庭制度現實的批判

1919年12月13日，李超女士追悼會在北京舉行。追悼會前，《新青年》鄭重刊出公告，胡適特別為這個生前并“沒有什么轟轟烈烈的事跡”的亡女作了《李超傳》;追悼大會上，胡適、蔡元培等均作了重要講演。李超之死成為了新文化斗士向舊制度宣戰的一次政治性、革命性的出牌——一張女性之牌。

五四新式知識分子列舉大量事實現象，深刻地揭露封建家庭制度的種種罪惡。他們認為家族制度及其倫理束縛了人的自由，否定了人的價值，桎梏了個性的發展;家族制度是男尊女卑，剝奪婦女人權和自由的根源;家族制度養成依賴心，挫傷生利者的積極性，妨礙了國家經濟的發達;家族制度為封建專制主義提供了牢固的社會基礎。

二、家庭制度改革的主張

1、改變傳統家庭的生活方式

這是指通過教育子女、侍奉父母、家庭娛樂、家庭間的交際，來改良舊生活方式，主張實行社交公開，建立家庭成員間的平等關系和自立人格，發展互助精神，講求勤儉節約，革除不良嗜好等。

2、建立小家庭制

這主要指改變中國傳統“十代同居”、“五代同堂”的家庭制度，而主張分居的小家庭制。持這種觀點者以為只有實行小家庭的分局制才能健全家庭成員的精神生活，去掉家庭成員的依賴心。其所主張的小家庭制主要有以下特征：

（1）分居。他們認為新家庭僅由一夫一婦和未婚子女構成。

（2）婚姻自由。在他們極力主張婚姻應成立于男女戀愛，兩方面均有自由擇配之權，為父母者不得干涉。

（3）經濟獨立。在新式家庭里，財產屬于得產之人，家庭成員間經濟獨立。

（4）男女平等。只有實現男女平等，男女之間才能發生真切的友誼，并真正造成平民主義的友愛家庭。

（5）生活民主。新式知識分子極力鼓吹家庭生活的民主化，認為全體成員之家庭，應由全體家庭成員共同經營，家庭內部人人平等。

3、廢除婚姻，毀滅家庭。

此種觀點的主張者不但對自由戀愛和以戀愛為基礎的婚姻不以為然，而且還徹底否定了家庭。他們認為，愛情不必專一，合則同居，不合則離棄。個人不受政治、宗教或者其他形式的束縛，而應該是絕對的自由人。每個人要有一個自由人格，而不應用婚姻這種彼此互相專利的形式去附屬某某所有。這樣，他們走向了廢除婚姻、毀滅家庭的地步，公然聲稱：“無家庭、廢婚制，兩事之傳播，實為今日底要圖。”⑦

4、在改造社會的過程中，改造家庭。

持此種觀點的人認為，家庭制度作為上層建筑的一部分，是由不同的經濟基礎所決定并為其服務的。當前應提倡做到的是自由婚姻，而家庭問題的改革只有在改造社會即廢除私有制，打倒剝削階級的過程中逐漸變革，最終達到消滅家庭的目的。

三、家庭改制思潮的實質與地位

五四先進分子對家族制度的各種弊害進行了無情的抨擊。他們強調：欲造就獨立的人格，促進人的自由發展，就必須使個人擺脫傳統家族制度及其陳腐倫理的束縛。必須將宗法的以孝悌、男尊女卑為主的傳統大家庭制度，變為“最自由而不相侵犯，最平等而不設階級”的，以夫妻雙方為主的小家庭。這種認識比較準確地把握了近代化的內在要求。這種新的家庭觀突破了以家長為本位的傳統思想，個人被置于本位的和基礎的地位，不再淹沒于家庭人倫關系的網絡中，而是強調人作為認識主體和實踐主體的重要性。而且，這種家庭觀與國家強盛、社會進步也是緊密相連的。由此可見，五四時期家庭改制思潮，是一種反封建的思想啟蒙運動，是追求人的解放和近代化的進步思潮。

新式知識分子的家庭變革思潮，通過對孔門倫理道德的批判，通過對家庭生活民主化的提倡，奠定了現代家庭倫理道德的基礎;對近代中國婦女解放運動的發展，也起到了積極的推動作用，對進一步喚起婦女的覺醒，沖破封建家庭制度及其家庭倫理的束縛，爭取自身解放，無疑有著重要的啟蒙意義。此外，他們對傳統家庭中的片面貞操觀、蓄妾、蓄婢、祖先崇拜、繼嗣、遺產等方面的弊害作了摧枯拉朽式的批判，這對于開通風氣，破除迷信，改良陳規陋俗，加速社會變遷，起到了極其重要的推動作用。

綜上所述，五四時期的家庭制度改革思潮，對于近現代的思想、社會、國家都具有極大的促進作用，從家庭思想方面反映了當時人們掙脫封建思想枷鎖的意圖。

注釋：

①陳獨秀：《本誌罪案之答辯書》，《新青年》第6卷第1號。

②馮友蘭：《與印度泰戈爾談話（東西文明之比較觀）》，《三松堂學術散文集》，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1984年版，第11～12頁。

③夏道漳：《中國家庭制度改革談》，《新青年》第6卷第4號。

④李平：《新青年之家庭》，《新青年》第2卷第2號。

⑤吳貫因：《改良家族制度論》，《大中華雜志》第1卷第3期。

⑥啟明：《中國家族制度改革論》，《新民學會資料》，北京：人民出版社，1980年版，第118～119頁。

⑦李綽：《告主張“小家庭”反對“廢婚者”》，《覺悟》1920年7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