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消費時代中期待視野與文本關系偏好之新變

【摘要】：隨著物質無比繁興的消費時代的到來，傳統文學領域受到明顯的侵染和沖擊，作家對于文學接受主體的期待視野與文學文本之間關系的偏好與追求在一定程度上產生的顛覆性變化，即鮮明且尖銳地應和了這一現象。在消費因素無孔不入地滲透下，這種偏好與追求終于由最初的推崇逆向受挫關系轉變為現如今的推崇順向相應關系，文本認知的方式與文本魅力價值的判斷都表現出極具顛覆性的改變——消費時代與之前生產時代文學審美趣味與文學需求的差異是其重要原因。部分當代作家所熱衷的“釋放型”寫作、“補償型”寫作都生動地表明消費時代的文學確實有庸俗化糾結與信仰缺失的傾向，但是高度的物質化本不應帶來衰萎無力的精神——我們急切呼喚本真文學之尊嚴的回歸。

【關鍵詞】：消費時代;期待視野;文本

有關期待視野與文本之關系的探討總常有常新。“‘期待視野’是德國接受美學家姚斯提出的重要概念。意思是指在文學閱讀之先及閱讀過程中，接受主體基于自己的審美理想、閱讀經驗和接受動機在心理上形成的關于未來作品的‘既成圖式’。接受美學把這種據以閱讀文本的既成心理圖式叫做閱讀經驗期待視野，簡稱期待視野。”[1]在讀者的閱讀過程中，個人的期待視野與文學作品之間常表現為兩種基本關系：第一種是“順向相應”，第二種是“逆向受挫”。在傳統文學觀的指導下，“逆向受挫”關系常常得到人們的推崇，但是隨著物質無比繁興的消費時代的到來，作家、讀者這兩個主體對于期待視野與文學文本之間關系的偏好都發生了明顯的轉移，甚至是一定程度上的顛覆。

一、釋放型寫作

所謂“釋放型”寫作是指作家在文學文本中通過極具渲染力的人物、情節、環境刻畫而為讀者提供欲望長抒的平臺與快感快釋的場所，或者以此消解現代社會緊張節奏而走上童稚化、休閑化道路，從而最終達到使接受主體得以釋放情緒的寫作模式。它主要體現為快釋寫作與緩釋寫作。

（一）快釋寫作是作家在消費時代中力求文本與讀者期待視野相合順應這種全新創作思路的集中體現，創作主體們將作品揉捏成一個個欲望和快感的盛器，時刻準備好接受主體一瀉而下的情緒。

快釋寫作強調作家對于讀者希望快釋壓力與痛苦的迎合，由于這種疾風驟雨式的宣泄要求，所以該類型文本必定不會妄以高雅美熏陶取勝，而總偏指于生理欲望的糾纏，呈現出一種“去無恥化”的特征。在物欲橫流的消費社會中，身體，準確來說是女性的身體成為最美的消費品，“并且如今在各處指導著身體之‘重新發現’及消費的，就是性欲”[2]。“同時，消費主義奉行的是一種所謂的‘注意力經濟’原理，于是男女之間的欲望、性事和其他時尚的身體活動就大量進入文學，它們在滿足某些人的窺私癖和意淫癥之時，也牢牢抓住了他們的眼睛和錢袋。”[3]在衛慧《上海寶貝》等一系列作品中，形形色色的身體行為總將讀者，連同作者拉回到人類與動物的分界線上，生理快感與身體欲念成為暫時壓倒一切的真理，穿梭于曖昧文字與語段的讀者們似有一種直立為人的悔意。

這種明顯的期待視野與文本同化之關系，甚至說是創作主體主動迎合部分庸俗讀者的畸形逢迎，使得文學作品的意蘊完全按照接受者的愿望鋪展故事、建構語言，長此以往，文學必定完全淪為“欲望需求”之附庸，世上再沒有受挫的讀者，同時也再沒有什么所謂的“文學作家”。

（二）緩釋寫作是消費時代中部分作家力倡的相對柔和的釋欲寫作模式，它總是嘗試以文字使讀者慢慢卸下沉重的心情，其和風潤雨般的風格其實只是現代作家們“以退為進”的策略。

緩釋寫作的文本是作家們為讀者創設的遠離消費時代苦悶的“桃花源”。在這一類文本中，讀者或許免于思考而僅限于“眼動腦不動”地消磨意志，以放松的腦神經來平復心緒。希望獲得休閑娛樂的人們首先必定要打掉頭上時刻統攝自己的權威力量，這表現在創作領域即是對傳統經典的改變與顛覆。“譬如把孫悟空變成一個好員工，讓阿Q與吳媽上床，把阿慶嫂變成胡傳魁的姘頭、郭建光的情婦，給蒙娜麗莎添上小胡子，把英雄豪杰拉下神壇。”[4]作家們為了閱讀者能獲得既有體系被打破的最大化的快感，對于文學經典已超越合理改編的界限，而更多地表現為扭曲與碎片化處理，作家刻意為之的平庸化、去理性化傾向，以期讀者能獲得最簡單的娛樂效果，這必然導致的是文學作品審美價值的喪失。

二、補償型寫作

此類寫作偏指于“補償”這一實用功利性，逐漸放棄了“文本之所以為文本”的文學特性，成為了一種作家通過不斷營造現實中不易得的物質世界與精神幻境，使讀者盡情于中暢游與享受，從而在一定程度上彌補缺失、平衡心態的寫作模式。它在現實中主要表現為物質彌補寫作與情感彌補寫作兩種類型。

（一）物質彌補寫作是消費社會中作家所提供的最直接的心理補償方式，在文本閱讀中擁有了繁興物質的人們總會產生可以消費一切的妄想。

在消費時代中，任何社會活動都依據金錢而展開，作家便據此創作，在文學文本的廣闊世界中力求滿足拜金讀者對于物欲的渴求與執著。讀者在這類作品中常能看到眾多華麗的奢侈品與揮霍不盡的金錢，物質的極大豐富性時刻在挑逗讀者脆弱的神經，這往往會使他們產生不自覺的幻想，而以虛幻之金錢、在虛幻之境域內享受虛幻之快樂，如在《搏擊俱樂部》（電影劇本）中我們看到了諸多符號性極強的奢侈品，像星巴克咖啡杯、Erika Pekkari沙發套、約翰福音扶手椅、里斯萊帕電燈等等，這些東西總會不自覺地影響讀者的現實行為，它們所代表的欲望和現代人渴望消費一切的幻想，最終只會消費或者消解了自己，并且使讀者在面對現實時更加力不從心。

（二）情感彌補寫作被消費時代中的作家視為呵護讀者感受的細膩之舉，由此模式產生的作品也必將被視為保護讀者于紛爭現實中勇往直前的利器。

豐富復雜的情感關系是人之交際的重要組成部分，但在欲望極度膨脹的當今社會，人們的情感卻日漸衰萎——人們更像一個個軀體的空殼穿梭于鬧市之中，控制真情的腦髓早已被金錢吸食殆盡。被高速生活節奏架住雙臂的現代人由于無暇經營情感生活而不得不以某種方式求得補償，作家們便在這一契機上風風火火地做起情感彌補的“生意”。單單愛情，他們就以“灰姑娘與高富帥”生死依戀的寫作模式力求彌補人們關于愛情的幻想，以三角戀、亂倫戀等畸形關系尋求補償人們情欲的失落，套路之多，情感之盛，常令人有目不暇接之感。豐富的情感只是生產出的，而不是生發出的，那些赤裸裸的人為痕跡鮮明昭示了消費時代文學只能被消費的悲哀。

從根本上講，作家已幾近喪失了創作主體的地位，只成為文學商品的生產工人，而對于讀者來說，這一行為實際上也消解了“期待視野”的概念，隨著文學作品的閱讀成為“各取所需”的消費行為，又有何地能容得下“驚訝——壓抑”、“涵詠——超越”的審美感受歷程而使之獲得生存呢？

注釋：

[1]顧祖釗：《文學原理新釋》，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0年版，第384頁。

[2] [法]鮑德里亞：《消費社會》，劉成富、全志鋼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8年版，第125頁。

[3]何林軍：《圖像與文學：文化轉型時代的文學生存與發展問題研究》，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2年版，第144頁。

[4]蔡毅：《價值之變——消費時代文學現象觀察》，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2012年版，第68頁。

參考文獻：

[1]蔡毅.價值之變——消費時代文學現象觀察 [M].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2012.

[2]何林軍.圖像與文學：文化轉型時代的文學生存與發展問題研究 [M].長沙：湖南人民出版社，2012.

[3][法]鮑德里亞.消費社會 [M].劉成富、全志鋼譯.南京：南京大學出版社，2008.

[4]顧祖釗.文學原理新釋 [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0.

[5]周憲.審美現代性批判 [M].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

[6]馬以鑫.中國現代文學接受史 [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1998.

[7]羅瑞寧.審美與欲望的糾纏：轉型期中國文學研究 [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