裙帶現象全球皆有,寡頭、大亨們的崛起,基本便是裙帶資本主義下的必然故事。如今,隨著經濟、社會的發展,一個新的中產階級正在展現其力量。人們不想要中飽私囊的政客和靠搞關系競爭的企業界大亨。一場從資本家手中拯救政治的革命正在進行之中。
普遍現象

漢語中的“裙帶現象”,最初指某人因自己妻子或其他女性親屬的關系而獲得官職。后泛指因血親、姻親和密友關系而獲得政治、經濟上的利益,以及政治領導人對效忠者、追隨者給予特別的庇護、提拔和獎賞。
“裙帶”在英文中有一個意思大致相當的詞:Crony。據《朗文當代英語詞典》,Crony 是指一個集團中的成員,這個集團中的成員之間交往密切、互相支持,并為彼此利益不惜采取不誠實的行動。
東亞金融危機爆發后,Crony capitalism(裙帶資本主義)一詞在學術界和媒體中迅速流行起來,它又被稱為關系資本主義、朋黨資本主義、權貴資本主義、密友資本主義。
關于裙帶資本主義,保羅·克魯格曼將它定義為“商界和政府通過合作使國民福利最大化”。他認為在經濟發展的某個階段這種合作固然可以把整個國家的力量引到最有利于經濟發展的途徑上,但隨著日積月累,它會造成監管不力和貪污盜竊的“道德風險”。
按吳敬璉、錢穎一等人的理解,裙帶資本主義或權貴資本主義是指一種畸形的或壞的市場經濟,其中一些人通過權勢和關系網尋租致富,在成為既得利益者后,對種種合理的市場化改革以各種方式大加阻撓。
按保羅·薩繆爾森的說法,裙帶資本主義在全世界是一個普遍現象,美國也有,在韓國、印度尼西亞、泰國和馬來西亞等地流行的是一種亞洲式的裙帶資本主義。
印度尼西亞是亞洲裙帶資本主義的一個典型個案。用新加坡前領導人李光耀的話說,統治印度尼西亞達32年的前總統蘇哈托更像是一位君主。蘇哈托在印度尼西亞建立起龐大的盤根錯節的家族統治,并通過巧取豪奪聚斂了巨額家族財富。他的子女、心腹、密友或壟斷行業獲取暴利,或在政界、軍界掌管要害部門。當時的副總統哈比比即使不是如民間傳說中他的私生子,但二人關系也同父子關系差不多。在蘇哈托時期,印度尼西亞的政治秩序和經濟秩序都家族化、私人化了。
市場不透明、失序,法治基礎薄弱、落后的政治文化流行,威權主義體制內某些積極因素在某個時期曾經創造出的經濟增長奇跡,又被同樣來自它自身內部的消極因素所吞噬和破壞,繼而發生政治地震,乃至全社會地震,這就是亞洲裙帶資本主義國家在20世紀大同小異的“成長故事”。
“權力尋租”制造驚人腐敗
裙帶資本主義必然導致權力尋租。尋租的范圍包括直接貪污、競爭缺失、監管不力及低價轉移公共資產。
只要管理者擁有的權力足以讓其為自己的裙帶關系簽發可獲得盈利的執照、許可證及合同,那些處于有利地位的人就可以借此發家致富。
19世紀晚期,這一潛規則在美國達到頂峰。此后,一場反強盜資本家的較量經歷了漫長的時間,才取得了部分成功。反托拉斯法打破了像洛克菲勒的美孚石油那樣的壟斷地位。流向參議員的行賄資金大幅縮水。
在新興經濟體國家,過去的四分之一世紀讓尋租者們春風得意。飆漲的房價養肥了依賴項目審批的開發商;大宗商品的繁榮讓油田和礦山的價格超出實際價值,因為它們總是與政府利益交織在一起;一些私有化讓大亨們或是靠壟斷榨取財富,或是以低廉的價格獲得資產。
建立在尋租基礎上的資本主義不僅有失公允,而且對長期經濟增長有害。正如我們對印度的簡評所提到的,裙帶關系導致資源無法獲得有效配置——劣質的公路往往出自關系戶公司之手;競爭會受到壓制——墨西哥人為手機支付了過高的費用;而充滿活力的新公司也被坐擁關系網的老企業所扼殺。
如果政治籌款也卷入其中,過度尋租的資本主義已從最頂端為縱容腐敗定下基調。當部長級官員都中飽私囊,薪資微薄的下級官員又怎會兩袖清風?
在裙帶資本主義大行其道的社會,成功更多地取決于你認識誰,而不是你懂什么。要根除這種資本主義,就必須對腐化的政治制度進行改革。
“裙帶資本主義”由盛轉衰
如今,一個向好的信號是,商業與政治的紐帶開始松動。各國政府已意識到要讓市場更有效運作,需對相關機構進行監管。
在這種情形下,裙帶資本主義已經開始由盛轉衰。原因有三。首先,法規已不像過去那樣松散。追求國家富裕、國民幸福的政府知道,需要讓市場更有效地運作,并支持相關機構展開監管。巴西、中國香港和印度都加強了反壟斷法規。墨西哥總統恩里克·培尼亞·涅托希望打破電信和傳媒行業的壟斷態勢。中國也急于削弱國企的壟斷地位。
其次,刺激經營活動的領域正在轉變。在新興國家中,來自裙帶行業的獲利在億萬富翁資產中的比例正在下降,從2008年頂峰時期的76%降至現在的58%。在一定程度上,這是一個正常的過程。隨著經濟體日漸富裕,基礎設施和大宗商品的主導地位會被削弱。
1900年至1930年期間,美國的財富不是來自修建鐵路、開采石油,而是來自零售業和汽車工業。當今中國的大量財富是來自互聯網,而不是通過政府劃撥土地和補貼貸款而建造的工業園。這也反映了投資者的敏銳:在印度,經歷了長達十年的空前腐敗后,科技和制藥等創新行業的實業家們的事業又開始蒸蒸日上。
最后一個讓人樂觀的原因是,對政客們的激勵因素也改變了。經濟急速下滑使改革、開放經濟變得至關重要。擁有力圖改革、不惜對抗既得利益者的政府的國家,更好地經受了金融市場的起伏波動,比如墨西哥。
需要做的還有很多。政府要狠下功夫,控制壟斷,鼓勵競爭,確保公開競標和資產出售的透明度,并嚴懲受賄行為。這場繁榮曾經創造了一個新的大亨階層,現在又為其打造了一個對手——一個新的、受過良好教育的、納稅城市中產階層。他們正在推動變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