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大媽,1938年生人,解放初期老黨員,參加過土改工作隊,也曾是沖在工作一線的年輕力量,做過多年婦女工作,退休前是國家基層公務員,退休后毅然放棄了居委會的工作邀請,決心做一名基層群眾。
要說同江大媽的相識,有很多因素。相對偶然的因素,可能因為我們是鄰居。但作為死宅一族,這因素無法為我們相識提供有力支撐,直到一次快遞小哥的飄然離去,留下了寶貝的同時,也留下了快遞紙箱。
天朗氣清,穿戴齊整,以遇熟人不尷尬之外形,打算正式下樓丟趟垃圾。集中投放垃圾處,江大媽細致地做著垃圾回收分類,我的紙箱明顯屬于江大媽認定的可回收范圍。
紙箱牽線,閑話兩句,方知左鄰右里之關系,大媽表示對我有印象,我剛想拿出小區名人該有的狀態......
“你就是晚上下樓跳繩的姑娘吧!”
我正疑惑于黑天,大媽一眼識得的不可思議。
“我家二樓,家里就我自己,安靜,你在樓下跳繩,聲音重,能聽見?!?/p>
解釋,讓我瞬間石化,我多想告訴大媽,聲音的量詞絕不是重!
跟江大媽的第一次親密接觸,短暫卻令人印象深刻。
而后來對江大媽的全方位了解,就要仰仗“包子”的神助攻。
“包子”,一只小區流浪貓。不知何時云游至此,可能還有了定居的想法。自從同它分享了早餐店的包子后,對我的態度發生了決定性的轉變,每次小區相遇,都想同我來一次親切交談。為方便溝通交流,稱其“包子”,一只不算高尚但純粹的貓,明顯沒能脫離低級趣味的性格,讓我深感遺憾。
我在“包子”多次劫道未果后,知道了“包子”定居的秘密,“包子”雖未能在小區居委會得到合法身份,卻長期得到了來自江大媽的資助。
我和江大媽作為小區內“包子”的共同出資人,因而有幸進行了親切友好的會晤。
在溝通交流的過程中,我對江大媽的情況,有了進一步的了解。
江大媽有一兒兩女,也算孝順,各自發展都不錯,工作與生活都不讓人操心,但孩子們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工作又忙,讓江大媽不免有些悵然。
江大媽退休后不久,丈夫因病故去。江大媽因此生了一場大病。病好后,感覺不能總在家呆著,就在小區里干起了廢品回收。
干著干著,個人精神狀態有了明顯改善。但不愁吃喝的江大媽,收廢品撿垃圾的行為,卻招來了子女們的集體反對。在子女多次勸說未果后,子女對江大媽的態度冷淡了下來。
在這種情況持續了半年以后,小區里不再見江大媽忙碌的身影,本以為同子女妥協,不想并非如此。
一日,剛到物業大叔那里拿到了代簽的寶貝,就有小區大媽也來取件。
大叔看到便調侃“又去上課了?成績怎么樣?”
大媽也不惱“我成績一般,江姐的成績好!”
我好奇心起,“大媽,這是到哪上課,還要考試?”
物業大叔搶答“我那是開玩笑,她們是去聽保健品宣傳講座,那些宣傳的人吶……”
大叔沒把話說完,而是用撇嘴代替了某種情緒。
大媽沒多言,直到見識了讓物業大叔撇嘴的宣傳人員,我才有些理解了大叔撇嘴的理由。
參加朋友的婚禮,恰遇保健品宣傳活動也在酒店舉辦。碰到江大媽正被保健品宣傳人員攙扶著。在她們的互動中,宣傳人員一口一個老媽的叫著,極盡噓寒問暖之能事。許多宣傳人員也同樣迎在酒店門前,攙扶著陸續進入的老人們,老媽老爸的問候聲不絕于耳。讓不明情由的人,產生了“親子活動”的錯覺。
看見江大媽和眾多老年人臉上的笑容,心里卻產生難散的酸楚,不免想著,這親切的叫著老媽的宣傳人員,要真是江大媽的女兒,可是她心中的期盼。
但假的,終究變不成真的,不久后聽到了江大媽住院的消息。細問方知,酒店前叫著老爹老媽的保健品宣傳們,踐行著坑爹坑媽的事實。出于銷售的目的,給予了廉價的溫暖,讓江大媽在幾個月的時間里購買了許多虛假保健品,也因此花費了大量金錢。直到銷售網絡被公安機關偵破查處,江大媽才如夢初醒,經濟上蒙受重大損失的同時,情感上的傷害又能向何人索償。
真正傷害她的是可恥的騙子?還是情感的缺失?亦是過多的不理解與無效的溝通?虛假宣傳毒品般的情感安慰劑,一時堵住了江大媽的心靈缺口,在不知不覺中,也成了罪惡的突破口。
虛假的溫暖成不了救命的仙丹,“包子”再可愛也代替不了子女的陪伴。莫等待,給身邊的父母一個溫暖的擁抱,給遠處的父母一通走心的留言,用溫暖打破寂寞的晚年,用關懷驅走罪惡的黑暗,讓年華老去的她,不再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