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金項目:本項目由西藏大學碩士研究生創新人才培養科研基金資助。
摘 要:李白的詩歌和行為都表現出強烈的布衣意識,這與他自幼受到巴蜀文化的浸淫不無關系。蜀地容易出現諸如司馬相如、趙蕤等的布衣奇才,他們的生平、學說和思想形成了蜀學傳統中的布衣意識。李白受蜀地英才的影響,繼承了他們以道自任的堅守、絕世獨立的品質,他明確地表現了對自己布衣身份的認同,其一生都恪守布衣之道。
關鍵詞:李白;巴蜀文化;布衣;影響
作者簡介:王雪凝(1993-),女,漢族,四川綿陽人,西藏大學文學院中國古代文學在讀研究生,研究方向:唐宋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21-0-02
李白是大唐盛世一位極富傳奇色彩的詩人,他終其一生都維持著“志意修則驕富貴,道義重則輕王公”(《荀子·修身》)的布衣精神,“所謂布衣精神,指的是未仕的布衣之士具有的社會責任感與歷史使命感以及對于道義的追求與節操的堅守,帶有一定的俠義色彩。”[1]李白一生都未真正踏上仕途,即使被征召入京也只是做御用文人而后賜金放還,并未進入到能滿足建功立業夢想的政治權力中心,故其人其詩都表現出濃厚的布衣意識的色彩。李白自幼在巴蜀文化的氛圍中成長,其布衣意識的形成也深受巴蜀文化的影響。
一、巴蜀文化中的布衣名士
從地理因素上來講,四川乃是“四塞之國”,地理上的內向使得巴蜀文化具有一定程度的封閉性和穩定性,從而表現出不同與中原文化正統莊嚴的特立獨行、縱俠任性的民間性,因此屢出布衣奇才。
西漢之時便有“蜀學”的說法,蜀學傳統即是由嚴君平和揚雄創立。嚴君平生活在西漢時期,隱居成都,以占卜為生,而聲名遠揚京城。布衣之士的嚴君平無論窮達都具有著以道自任的責任感,他通過自身體驗到的天地之道提出自成體系的處世理事要訣。揚雄求學于嚴君平,四十二歲始離蜀游學京師。揚雄為黃門郎二十多年間正值西漢末年,政治斗爭風云變幻,然揚雄自甘淡泊,他將心血盡數花在《方言》的完成上。揚雄恪守著布衣之士對道德節操的堅守,致力于學,著作恢恢。
司馬相如歷來被認為是奠定巴蜀文學范式之人,他身上極為鮮明地體現出巴蜀人的人格個性和行為方式。“未嘗肯與公卿國家之事,稱病閑居,不慕官爵”(《史記·司馬相如列傳》),司馬相如有著絕世獨立、順情適性的布衣意識,引發了后代蜀人對他的認同、模仿、學習。蜀人被認為是“未能篤信道德,反以好文譏刺”,這幾乎正是司馬相如的寫照,蔑視正統道德如琴挑卓文君、自著犢鼻裈,好文善著如作《天子游獵賦》等奠定漢大賦體制基礎。司馬相如充分兼顧了布衣的任性和才子的風流。
唐代趙蕤是蜀學的杰出代表者。蜀學有兼收并蓄,博采眾家之長的特點,趙蕤的學術思想也有“博雜”的特點,他所著的《長短經》中包容了儒、道、法、兵、墨等各家各派的思想。趙蕤婉拒玄宗數次征召,但并非漠視社會,《長短經》實際上是一本探討治國方法之書,其間體現出了趙蕤憂國憂民的赤誠之心。趙蕤還表現出一種對封建傳統禮教的叛逆,他提出要尊重“士”的獨立人格,對君主“以傲為禮”,這正是趙蕤身上強調個體獨立和崇尚自由的布衣意識。
二、李白布衣意識中的巴蜀文化因子
李白的出生地、籍貫、種族等問題到現在為止仍有爭論,但可以確定的是李白至少在五歲時就生活在蜀中,二十五歲方離開,他的青少年時期基本上是在蜀中度過,自幼接受巴蜀文化的熏陶,李白布衣意識的形成過程中必然有著巴蜀文化潛移默化的影響。
1.巴蜀文化中的平民意識背景及對李白的影響
在蜀鄉長大,長期與存交重義的布衣平民共同生活,這種幼年文化環境是李白對于自己布衣身份的潛在認同的最初淵源,也是其產生布衣意識和平民傾向個性的基礎。他曾在《與韓荊州書》中說“白隴西布衣,流落楚漢”[2](P1240),在《上安州裴長史書》中自認“野人也,頗工于文”[2](P1248)。蜀文化具有開放性與兼容性,這在一定程度上使得李白能夠對于布衣百姓平而視之。在李白的漫游生活中,他與許多平民百姓產生了真摯深厚的友誼,甚至為他們作詩吟詠。“令人慚漂母,三謝不能餐”[2](P1024)記錄了為他冬夜備飯的荀媼,“紀叟黃泉里,還應釀老春”[2](P1202)記錄了與他因酒結交的釀酒老人。
平民化的蜀地英才對李白人格塑造和思想成型的影響很大。李白在文學和心境上都流露出對蜀地英靈的追慕,他也在相當程度上繼承了這些同鄉先賢身上的布衣意識。
李白有濃厚的“相如情結”,“十五觀奇書,作賦凌相如”[2](P599)。李白不僅在文學造詣上對司馬相如心向往之,更對相如“為帝王詩友”的布衣意識產生了強烈共鳴。李白將司馬相如引為異代知音。“漢家天子馳馴馬,赤車蜀道迎相如”[2](P587),這讓李白追慕感慨。然而漢武帝只是將相如作為盛世點綴,“圣主還聽《子虛賦》,相如卻欲論文章”[2](P686),李白對相如空有報國之志的遭遇感同身受,這種社會身份與社會作用之間的落差是布衣之士背負強烈的社會責任感而不得施展才華的一種蒼涼無奈的現實。
趙蕤作為李白的老師,他的思想對李白有深刻的影響。《長短經》中探討治國濟民的道理,充分地體現了布衣以道自任的精神。這對于李白確立人生理想起了決定性作用,他希望自己也能為蒼生社稷建功立業。李白積極人生觀的樹立還受到趙蕤命運觀的影響:“《長短經》在《命運》篇中,以唯物的觀點論述了人不應當消極地聽任命運的擺布,命運是由人事決定的,君子應自強不息、修身立德,爭取好的命運。”強烈的入世愿望是李白身為布衣卻心懷天下的體現。現實的“未仕”與理想的“出仕”之間的鮮明矛盾貫穿著李白的一生,在這種矛盾之中,李白堅守著布衣之道,堅守著他強烈的濟世熱情和遠大的政治抱負。
李白的布衣意識繼承自先輩和老師,同時受到唐朝社會風氣和多元化的蜀文化的影響,形成了兼濟天下與絕世獨立并存的思想,融合為功成身退的政治理想,這正是李白布衣意識的一個標志。
2.李白布衣意識的體現
首先,李白對于以道自任的濟世理想有著執著的追求。李白終生懷抱著宏大的政治抱負并保持著強烈的濟世熱情,他一方面對自己的才能極為自信,認為自己“懷經濟之才,抗巢由之節,文可以變風俗,學可以究天人”[2](P1218);另一方面,他渴望從政,身遭放逐或貧病交加都不改其心。這種對于信念的忠貞與其布衣理想的高尚是互為表里的,這是李白布衣意識中的價值體現。
李白身為布衣而求仕,始終保持著對自由和獨立的堅持。在李白看來,將功成身退作為布衣之士的人生目標是一種融社會責任與個人自由于一爐的理想,求仕是實現社會責任的道路,但仕途的功名利祿卻是自由的枷鎖,因此急流勇退是一種對個性獨立和精神自由的堅持。“愿君學長松,慎勿學桃李,受屈不改心,然后知君子”[2](P480),可見李白在個人操守方面也時刻進行著自律與自勉。封建正史中說蜀人“未能篤信道德”、“薄于情禮”,也就是表現出一種不愿作順民的叛逆性格。李白之師趙蕤多次拒絕唐玄宗征辟,在《長短經》中公然否定封建專制的正統觀念,認為君臣關系應當是“上主以師為佐”。李白正是在這些思想影響下形成了“戲萬乘若僚友,視儔列如草芥”的性格。
終身未參加科舉考試的李白一直在隱逸、交游和干謁之間徘徊,試圖通過平交王侯而上達朝廷,這在一定程度是受到了“不屈己,不干人”的布衣意識的影響。在李白構建的君臣關系中,平等是一大要素,“五侯七貴同杯酒,氣岸遙凌豪士前”[2](P563)。李白向來蔑視權貴,追求自由,這是一種帶有布衣色彩的平等意識:追求個體自由、個性完善和尋求自己在社會中應有的地位、應發揮的作用以及體現其人生價值。
李白之所以為李白,之所以成為這獨特的一個,除盛唐文化外,地域性的巴蜀文化對其性格、思想等的形成必然也起到了基礎性的作用。李白的布衣意識與時代和其個人遭遇緊密相連,但奠定其思想基礎的應是蜀地由來已久的布衣文化。
參考文獻:
[1]于春媚.論布衣及布衣精神的內涵[J].河北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7,32(1):98-103.
[2](清)王琦注.李太白全集[M].北京:中華書局,19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