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秦腔》這部作品以作者的家鄉(xiāng)陜西省丹鳳縣棣花街的故事為創(chuàng)作原型,非常具有地域性的特點,可以說是賈平凹“商州文學”的集大成者。本文將從秦腔,地方飲食,方言俗語,與風俗四方面進行闡釋,力圖能夠明晰《秦腔》地域性的特點。
關鍵詞:秦腔;地方飲食;方言俗語;風俗
作者簡介:柏恩娣(1994.2-),女,漢族,山西省臨汾市侯馬市人,大連大學學生,研究生學歷,研究方向為現(xiàn)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32-0-03
中國文化源頭眾多,在這樣的地理空間里,文化呈現(xiàn)出多樣性的狀態(tài),相應的表現(xiàn)這些文化的文學也就具有了地域性。可以說,在中國文壇上,文學表現(xiàn)地域性是一個不爭的事實。二三十年代文學中表現(xiàn)地域性的有以魯迅為代表的紹興文學,以蕭紅蕭軍為代表的東北作家群等。四十年代至解放后比較著名的具有地域性的文學創(chuàng)作主要有沙汀的“川味”小說,趙樹理的“山藥蛋派”小說創(chuàng)作,孫犁的“荷花淀派”小說創(chuàng)作等。進入新時期以后,文學對地域性的表現(xiàn)越來越關注,出現(xiàn)了以系列為標志的地域性文學現(xiàn)象。例如:新疆石河子以楊牧為代表的“新邊塞詩派”,陜西以賈平凹為代表的“商州系列”小說,以周大新為代表的“南陽作家群”,以馮驥才為代表的“津味”小說,以韓少功為代表的“楚風文學”等等。這些地域性明顯的系列型小說共同構(gòu)成了中國當代文學一道亮麗的風景線。在這些地域文學創(chuàng)作中,賈平凹可以說是位難得的作家,他以自己的創(chuàng)作實踐書寫了商州的故事。
賈平凹寫作《秦腔》時曾說“我決心以這本書為故鄉(xiāng)樹起一塊牌子”[1]他以故鄉(xiāng)的生活為創(chuàng)作藍本,將棣花街中的人與事變化融作小說中的人物與情節(jié)。他說“我的故鄉(xiāng)是棣花街,我的故事是清風街”[2],這些故事是作者的故事,作者憑著他在商洛區(qū)棣花街十九年的生活經(jīng)歷,憑著他對故鄉(xiāng)故事的了解,憑著他想為故鄉(xiāng)寫點什么的沖動,以滿懷的責任與感情將這部書創(chuàng)作出來。評論家張頤武在接受記者采訪時稱:“市場經(jīng)濟環(huán)境下,傳統(tǒng)的文化和價值觀受到的沖擊,以及特定地域人的生活變化,是賈平凹創(chuàng)作的一貫的風格。”[3]《秦腔》這本書,從名字來看就非常具有地域性。百度百科上說“秦腔是中國漢族最古老的戲劇之一,起于西周,源于西府(核心地區(qū)是陜西省寶雞市的岐山(西岐)與鳳翔(雍城))。成熟于秦。”[4]秦發(fā)展到現(xiàn)在就是陜西甘肅一帶,秦腔作為一種戲劇藝術也成為了陜西一帶的特色文化藝術表現(xiàn)形式。賈平凹在創(chuàng)作這部小說時,顯然是吸收了秦腔的藝術營養(yǎng)。他自己就說之所以將這部小說取名為《秦腔》主要有兩大原因,一是與地方戲曲有關,“秦腔”是全文串聯(lián)的線索,貫穿全文始終;二是為了發(fā)“秦人之腔”。
一、“秦腔”
《秦腔》這本書,全書圍繞秦腔而展開。在人物設置上,夏天智愛秦腔,喜歡聽秦腔,喜歡畫秦腔臉譜,將畫有秦腔臉譜的馬勺當成寶貝,想著出一本秦腔臉譜的書。他將秦腔戲文中的價值標準當做自己的為人準則。孫女出生時他用胡琴拉出激昂的旋律迎接。得知兒媳白雪與兒子夏風離婚時,他放《轅門斬子》以表示與兒子夏風斷絕關系。死后葬禮上,冥冥之中要用畫著秦腔臉譜的馬勺蓋臉。白雪是一名秦腔演員,她因秦腔而美麗,她的美麗贏得整個清風街人對她的稱贊,也得到清風街最有“出息”的人夏風的追求。白雪也因為對秦腔的熱愛,不愿調(diào)換工作到省城,導致與丈夫夏風缺少共同語言而在苦音慢板中離婚。白雪的女兒也是很出奇,“一聽秦腔就不哭”[5]。
在情節(jié)上,全文中凡是出現(xiàn)結(jié)婚,生子,喪葬等這樣重大事件,都伴隨著秦腔曲調(diào)的出現(xiàn),有時直接就是出現(xiàn)秦腔的唱詞。全文剛開始,白雪與夏風結(jié)婚,請縣劇團來助興,唱的就是秦腔。清風街人在戲臺上裝燈擺布景,臺下坐了一群女人占座等著看。白雪生孩子前,夏天智正巧放的是《風入松》等曲調(diào),還用胡琴拉出秦腔的曲調(diào)。夏天智得知白雪與夏風離婚時,放《轅門斬子》以表示父子關系的決裂。埋葬夏天禮時樂班要停下來吹打秦腔曲牌《五更愁》。夏天智去世時,院子里放《雪梅吊孝》等秦腔。白雪因為夏天智去世而悲傷,為她爹唱《藏舟》,唱的傷心越絕。
秦腔這門戲曲藝術,深深扎根于關中這塊沃土之中。“不僅出身鄉(xiāng)土,其劇目內(nèi)容、藝術形式以及風格特點,也有著濃烈的鄉(xiāng)土本色。”“秦腔是秦地人民的感情宣泄,喜怒哀樂的詠嘆調(diào),把大喜和大悲雙重性格在極度中融合,它是西北人民的魂魄”[6]賈平凹從小就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中長大,受到秦腔的耳濡目染,盡管后來進入城市,但他說他的本性依舊是農(nóng)民。所以他的小說寫的多數(shù)是農(nóng)民的故事,力求真實再現(xiàn)農(nóng)民的生活方式與生活習性。
二、特色飲食
秦地人創(chuàng)作的反映秦地農(nóng)民生活的作品,不可避免具有大量地域性很強的習俗小吃。在《秦腔》中,就涉及了大量的對秦地飲食文化的描寫。“邱老師說:‘秦人喝的是燒酒吃的是鍋盔夾辣子,一是不冷二是耐饑。’”。俗語“陜西十大怪”中的“烙餅像鍋蓋”講的就是鍋盔。“鍋盔夾辣子”,有鍋盔就需要辣子。《秦腔》中寫道,每當有人拿著登有夏風文章的報紙向夏天智索酒喝時,夏天智就會讓四嬸“擺出一盤涼調(diào)的豆腐,一碟油潑的酸菜,還有一碟辣子和鹽。辣子和鹽也算菜。”[7] “陜西十大怪”中說“油潑辣子一道菜”講的就是陜西人民將辣子當作菜吃。油潑辣子的做法很簡單,就是將曬干的紅辣椒磨成辣椒面,然后用剛剛燒熱的食用油潑開即可。這樣潑出來的辣椒油又辣又香,既可以用來拌面吃,也可以直接用饅頭夾著吃。《秦腔》中寫到“丁霸槽在樓前的碌碡上吃撈面,辣子很汪,滿嘴都是紅。”[8]在小說中,人們不僅拿辣子拌面吃,也會將辣子跟醋調(diào)在一起調(diào)成辣子醋汁,用餅蘸著吃。這種吃法,文中瞎瞎媳婦就做過。
“關中地區(qū)廣大農(nóng)村每年夏季幾乎家家都要用蔬菜涹制一缸漿水,一方面可代替醋作為拌面條的佐料,另一方面也可以作為降暑的飲品來飲用。”[9]在《秦腔》中,漿水可以說是出現(xiàn)最多的一種飲品,每逢有鄰居來家里做客,主人都會首選用漿水來待客,對于地位稍微尊貴一些的客人才會用茶。例如:夏中星當上縣秦腔劇團的團長后到夏天智家,就提到了漿水。漿水是一種飲品,而用漿水作為輔料做成的面食就是漿水面。這種面食原料簡單,做法方便,很適合下層人民的口味,賈平凹曾說這種面食是“下里巴人飯”。這種面食在《秦腔》中也多次出現(xiàn)。“演員們在夏天智家吃過了漿水面,大部分要連夜回縣城”[10]可見,這種面食在關中地區(qū)的飯桌上并不少見。
“俊奇說:‘人以類分哩。貴人吃貴物,崽娃子泡饸饹’”[11]饸饹也是一種面食,在關中地區(qū)很普遍。其主要做法就是用專門的制作工具饸饹床子把和好的蕎麥高粱面等軋成細面條,煮熟,撈出后用涼水過涼,瀝干水分,拌上調(diào)料即可。俊奇的這句話本是要告訴引生不要對白雪有非分之想,他想說的是引生配不上白雪。但我們從這句話中可以看出來饸饹這種食物是下層人民經(jīng)常吃的一種食物。
說起關中美食,不得不提的就是牛羊肉泡饃。這道食物肉爛湯濃,肥而不膩,現(xiàn)已成為陜西名吃的總代表。《秦腔》中君亭要請客吃飯,說“我請大家到萬寶樓上吃魷魚海參,今日就去街上一人一碗牛羊肉泡饃,來優(yōu)質(zhì)的!”[12]除了這些以外,還有攪團,涼粉,麻葉果子等食物,都是關中地區(qū)的代表食物。作者在文中對這些食物的提及,無一不體現(xiàn)著明顯的地域風格。關中地區(qū),農(nóng)業(yè)發(fā)達,盛產(chǎn)小麥。這種靠山吃山的傳統(tǒng)使得關中地區(qū)的面食發(fā)展不僅種類繁多,而且極富有地方特色。
三、方言俗語
現(xiàn)代關中方言屬于漢語北方方言區(qū)西北方言之下的“關、隴土語群”,以西安話為代表。作者賈平凹自出生之日起在商洛市棣花街生活了十九年,這種生活經(jīng)歷使他對關中地區(qū)的方言俗語有很深的了解,再加上賈平凹的小說主要以寫農(nóng)村為主,使得賈平凹的小說語言不可避免的呈現(xiàn)出濃濃的鄉(xiāng)土氣息,并且非常富有地域特色。
《秦腔》中還有不少方言俗語等,例如:引生說白雪長的漂亮,就夸白雪長的“稀”。這個“稀”字,就說明白雪的美是獨一無二的。“一塊土坷垃緊避慢避,夏天義腳到就踩碎了。”[13]在這句話中“土坷垃”就是土塊。俊奇娘說,她“作念”起一個人。作念就是思念,想念的意思,這個詞在古漢語中用的比較多,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少用了。賈平凹在《秦腔》中寫到這個詞,可見,關中地區(qū)的人民至今還在使用這樣的土語詞匯。
引生被娃娃的尿澆了一頭,引生很生氣,那女人卻說“引生,娃娃澆尿,喜事就到。你有好事了哩”[14]。從這句話中,我們可以看出勞動人民對新生命到來的喜悅。“尿”本來是不潔之物,但小孩的尿卻不同,他可以帶來吉祥與喜悅,是幸運的象征。作家在講在夏家門里夏風是最榮耀的時引用了一句俗語是“一等人忠臣孝子,兩件事讀書耕田”[15]。在這句話中,可以看出我國古代人民所遵從忠孝的行為尊則,也體現(xiàn)了我國古代以農(nóng)業(yè)為主的生產(chǎn)方式和通過讀書以走上仕途的目的。
郜元寶關于《秦腔》的語言為什么放棄知識分子啟蒙話語、采取完全口語化的語言系統(tǒng)的提問時,賈平凹說:“那種生活形態(tài)只能那樣寫。”[16]誠然,賈平凹創(chuàng)作《秦腔》的初衷是為了忘卻的回憶,是為了為故鄉(xiāng)樹起一塊碑。基于這個目的,故事描寫的村中事,寫的是村中人,說的是村中話。小說的語言當然讓以方言口語為主。賈平凹非常擅長將這種方言土語加工為文學語言,從而,不僅使得小說地方味特別濃厚而且也使得這些方言土語有了繼續(xù)流傳下去的活力。
四、風俗
文化具有地域性,反映文化的文學也具有地域性。在賈平凹的《秦腔》中透露出獨特的風俗民情。他抓住了秦地的特色,在作品中描寫出了具有地方特色的婚喪嫁娶民俗。
小說剛開始講述白雪與夏風的婚禮。婚禮請來三朋四友,左鄰右舍的人前來祝賀。席間,朋友們要給公公夏天智抹紅。“抹紅”是山西南部,陜西北部流行的一種奇特的風俗,是在兒子結(jié)婚或者是生下小孩以后,給小孩的爺爺奶奶抹紅或抹黑。一般都是由同輩去完成,同輩抹時,一般是男的抹男的,女的抹女的。這種抹紅或抹黑都是具有開玩笑、增加喜慶的意味。《秦腔》中就是抹紅。
小說對夏天禮喪禮進行了非常細致的描寫。清風街人在籌備喪禮時要用面捏成各種花型在油鍋里煎炸,這叫做麻葉果子。“古老的習俗里以這種面做的花替代鮮花”[17]盡管現(xiàn)在家家戶戶都有了鮮花,但清風街人保留了這種傳統(tǒng)。清風街人在人去世后,要給去世的人擦臉洗頭,穿衣。清風街人認為“吃飯穿衣看家當,穿七件壽衣鬼門關上狗不咬”,而且“陽間興雙,陰間興單”[18]所以去世的人穿衣要穿七件,三件單的,三件棉的,外加一個袍子。清風街人給人報喪時,要穿壽衣草鞋,到人家家里要先在“天地布龕”前磕三個頭,由親戚扶起,對親戚說明出殯日期,親戚要做頓飯,報喪人象征性的略微動下筷子。葬禮上還要有用紙扎的金山銀山和用泥捏的童男童女。出殯這天依舊要請劇團的人來唱秦腔。婚喪習俗是我們中華民族最具有區(qū)域地方特色的習俗,它反映了一個地區(qū)人民的世界觀,人生觀。
關中地區(qū)關于小孩也有一些習俗。例如:白雪生下孩子,鄉(xiāng)政府劉會計送給白雪孩子一個小石獅子。因為“關中的風俗里生下孩子都雕一個小石獅子,一是用紅繩拴在孩子身上,能防備孩子從床上掉下去,二是獅子是瑞獸,能護佑孩子”[19]逢年過節(jié),長輩要給小孩一些壓歲錢,“這是規(guī)矩,沒有多的也有個少的,圖個吉祥”[20]對于那些身體不少的小孩,家長還要給他們認干爹。清風街認干爹的傳統(tǒng)就是在動了認干爹的念頭后,立在一個地方,朝著一個方向等待,迎面走來那個人就認那個人為孩子的干爹。
從筆者以上所舉的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出,賈平凹對風俗習慣的描寫主要是圍繞家庭展開。結(jié)婚,生育,喪葬這些都脫離不了家族活動。從中我們可以看出《秦腔》以全景式的寫法試圖揭示商州地區(qū)農(nóng)村的家族面貌,體現(xiàn)了對家族文化的情感認同。他寫的是整個清風街一年的歷史變化,反映的確是棣花街的故事。
賈平凹以家鄉(xiāng)為表現(xiàn)對象的小說,寫出了作者對商州土地和文化愛與恨交織中的深深眷念,在其中夾雜了作者濃濃的鄉(xiāng)土情結(jié)。正是這些以鄉(xiāng)土特色為主的描寫使得小說具有了不同于其他作家的創(chuàng)作風格。商州棣花街四山環(huán)抱,水田縱橫,盛產(chǎn)五谷雜糧,臨近官道,當?shù)負碛胸S富的自然風景與人文風景。正是這樣的生活環(huán)境,為賈平凹進行創(chuàng)作提供了豐富的創(chuàng)作的資源,也使得他筆下的小說具有很強的地域特色。
注釋:
[1]賈平凹.秦腔[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563.
[2]賈平凹.秦腔[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565.
[3]第七屆茅盾文學獎揭曉 《秦腔》等四部作品獲獎_讀書頻道_新華網(wǎng) http://news.xinhuanet.com/book/2008-10/28/content_10263920.htm.
[4]秦腔_360百科 http://baike.so.com/doc/5345716-5581161.html.
[5]賈平凹.秦腔[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404.
[6]陳彥.陜西省戲曲研究院理論文集(2)[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2008.
[7]賈平凹.秦腔[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6.
[8]賈平凹.秦腔[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370.
[9]李時薇.賈平凹小說《秦腔》方言土語研究[D].北京:首都師范大學.2008:18.
[10]賈平凹.秦腔[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16.
[11]賈平凹.秦腔[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69.
[12]賈平凹.秦腔[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467.
[13]賈平凹.秦腔[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221.
[14]賈平凹.秦腔[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378.
[15]賈平凹.秦腔[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381.
[16]賈平凹,郜元寶.關于《秦腔》和鄉(xiāng)土文學的對談[J].上海文學,2005,(7):58——61.
[17]賈平凹.秦腔[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323.
[18]賈平凹.秦腔[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331.
[19]賈平凹.秦腔[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406.
[20]賈平凹.秦腔[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407.
參考文獻:
[1]賈平凹.秦腔[M].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
[2]李時薇.賈平凹小說《秦腔》方言土語研究[D].首都師范大學,2008.
[3]黃自娟.論賈平凹小說創(chuàng)作與民俗文化[D].蘭州大學,2007.
[4]余佳睿.淺析賈平凹小說中的民俗文化[J].文化論壇.
[5]賈平凹,郜元寶.關于《秦腔》和鄉(xiāng)土文學的對談[J].上海文學,200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