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魏晉風流名士與盛唐游俠詩仙,二人同樣旨酒盈樽,心存魏闕,把酒抒懷。在盛滿了詩人性情的酒作中,快意淋漓的豪情、幽沉悵惘的愁思、清奇浪漫的詩意和關乎生命意識的哲思幾相交織。在相似的金波影流里映照出不同的時事世風、生命姿態與內在精神氣質。
關鍵詞:李白;嵇康;詩酒文化;精神氣質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6)-24-0-01
“飲,詩人之通趣矣。”千百年來詩與酒水乳交融,詩人用杯中陳釀澆注胸中塊壘,留下不盡流芳佳作。魏晉名士嵇康,酒中詩仙李白,二人同樣少有奇才,疏狂不羈。但其二人因時代不同詩酒傳承中仍存在較大差異,下面我們做出簡單的探討和比較。
一、尋繹詩酒中的時代背景
一邊是萬馬齊喑的三國曹魏,一邊是不諱之朝的開元盛世。時代興衰勢成迥然。國運衰盛,使二人詩作隱約顯出不同的內在氣質。盡管二人都有放達獨立的人格,然而嵇康的清舉孤高里內有頹然之勢,心向遠邁卻力有不足,李白的清峻飄逸里則飽含由內而外的薄發之勢。
(一)世道浮競,奈何開頭已煞尾
嵇康作《酒會詩》適值司馬氏集團專權亂政。當權者專橫跋扈,耽于享樂,世人道路側目,這與追求自由人格的名士格格不入,安邦治世的賢德苦于世風,意志消磨,崇尚清談玄學,飲酒長嘯,寄情竹林山水間。他們傲視王侯,生活任誕,看似瀟灑,卻是凝重。
《酒會詩》由描寫“百卉吐芳華,崇臺邈高跱。林木紛交錯,玄池戲魴鯉。”的清麗山水轉而寫“臨川獻清酤,微歌發皓齒。素琴揮雅操,清聲隨風起。”眾人縱酒言歡,操琴自樂的歡愉。而后以“但當體七弦,寄心在知己。”作結,高潮后愁情暗涌,追憶故人,緬懷頌贊阮侃清傲高遠的品格。在沉湎于流嵐佳木,崇臺曲水的歡愉中,也樂極生悲。幽情悵惘,明麗的詩境籠上輕黯的薄紗,淡入另一個世界的情思,意蘊也轉入另一番情境。嵇康詩歌清峻邈遠,筆下山水雖自有其樂,卻隱然透著避世隱遁之氣,這與當時的政治氣氛不無關系。
(二)盛世之下,會須飄然攬明月
酒中仙李白,詩作多成于盛世,在大一統的大唐王朝,物阜民豐,河清海晏,萬邦來朝,這是文化盛極的時代。此時期典型作品如《春夜宴從弟桃花園序》,與《酒會詩》同描寫相聚宴飲之歡景:“開瓊筵以坐花,飛羽殤而醉月。不有佳詠,何伸雅懷?如詩不成,罰依金谷酒數。”至于其中“浮生若夢,為歡幾何?”,詩人感嘆時光匆匆,白駒過隙,而人生確如一夢,苦短易逝。詩雖與嵇康《酒會詩》中的悵惘同為人生慨嘆,卻飽含一股干云豪氣,在縱橫馳騁的詩情里滿是入世的積極,與對無可奈何的包容。
就個體生命的精神氣質而言,兩人都是不羈于時俗,疏狂放達的,但放入整個時代的洪流,嵇康崇尚清談玄學,避世隱遁,遠不同于大唐詩人那般豪情萬丈,渴望積極入世來建立功業,延續帝國繁盛的人生追求。
二、兩象酒風飲出萬千詩格
酒是隱晦的話語模式,隱含著遙深的美學意境。不同的酒風體現詩人不同的精神氣質,影響著意境與詩格。
(一)淺酌一清酤,素雅對琴輝
七賢愛酒,常肆意酣飲。每當酒來盡興,便詠懷抒臆。其中惟有嵇康不同,《琱玉集》引《晉抄》:“(嵇康)為性好酒,傲然自縱,與山濤、阮籍無日不興。”[1]由此來看,嵇康愛酒,卻不慍不火,對于酒,他是較為理性的。如他說“酒色何物!自令不辜。歌以言之,酒色令人枯。”[2]《酒會詩》即典型,“臨川獻清酤。微歌發皓齒。素琴揮雅操。清聲隨風起。”、“但當體七弦,寄心在知己。”許是浸染于玄道之風,嵇康追求飲酒在怡養身心,增添生活情趣上的正面價值上。他不曾酩酊大醉,也不曾有放厥之詞,只在綠水青山間,酒一盞,醺三分,提筆臨賦,奏響琴音,自得其樂,頗有生活意趣。
嵇康酒風的從容,與清駿曠然的詩格相應。從其詩詞言語中流淌出的,正是他自由率性,寬簡灑脫的內在氣質。
(二)醉飲千杯酒,筆落驚風雨
與嵇康從容有度的酒風不同,李白永遠飲得酣暢淋漓,甚至“不遺余力”。他興來豪飲,愁去酣飲,悲輒痛飲,憤則狂飲。他飲下月光釀造的一壺酒,以氣貫長虹之勢大開大闔,雷霆萬鈞,氣勢磅礴。揮下理欲渾融,天人互合的詩句,既節制又放縱。
如勸酒詩《將進酒》,既有“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的意氣風發,又有“古來圣賢皆寂寞,唯有飲者留其名。”的悲憤無奈。它既壯志凌云,又蒼涼頹唐。盡管李白恃酒作詩,乏于章法,失于排布,借由一時情感宣泄而出,但也正如嚴羽所說,它“一往豪情”、“他人作詩用筆想,太白但用胸口,一噴即是,此其所長。”表面看似旨在人生苦短,不若及時行樂,醉生夢死。實際上卻是報國無處的憂憤,在壯志難酬的背后,熱烈搏動著一顆濟世的心。李白酒風豪邁,酣醉之時語出驚奇,成詩浪漫瑰瑋,汪洋肆意。而釀造這壇好酒的,正是他不屑于禮教藩籬的真純爛漫,大氣慷慨的謫仙氣質。
結語:
“清風朗月不用一錢買,玉山自倒非人推。舒州杓,力士鐺,李白與爾同死生。”,這大概是詩仙跨越五百年時光,對魏晉名士的舉杯相邀。若用酒來喻二人,那么李白當之無愧是碗烈酒,一飲動輒醉上千年,至于嵇康則是一盞清酤,酒涼飲多而人易醒。這些酒千百年來流芳于世,不是因熱烈的酒精,而是其中若隱若現的芬芳。
參考文獻:
[1]王云五.琱玉集[M].上海:商務印書館.
[2]張健校點.嚴羽.滄浪詩話[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3]童強.嵇康評傳[M].南京:那京大學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