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女性意識的再度復蘇發生在20世紀70年代末,這個時期,“人”的問題被重新提出來,人們迫切要求恢復自身的價值。因此,當時的作家有承擔道義的使命和社會代言人的意識,作品大多以熱烈的追求和憧憬為主題,但是其中也不乏一些哀傷、憂郁的旋律。很多作家把自己的感受融入到自己的創作中,使作品中充滿強烈的悲劇意識。本文以1979—1989年的幾篇作品為文本依托,分析了這個時期作家悲劇意識產生的原因以及作品中女主人公悲劇產生的原因。
關鍵詞:追求;憧憬
一、作家悲劇意識的產生原因
(一)社會大環境
一個作家的悲劇意識當然與他當時所處的社會環境是分不開的。步入1979年,當時的社剛遭受了文化大革命洗劫,除了國家的政治經濟和人們的精神受到了重創之外,文學領域也同樣受到了很大的沖擊。由于這個時期的作家們親身經歷過這場大動亂,身心的摧殘,理想、愛情、親情、追求等都被扼殺,導致他們把對這個時期的真實感受都用到了自己的創作中。所以作品中的悲劇人物承載著作家的真情流露,透露著作家生活的真實寫照。
(二)受傳統文學作品的影響
從古至今,有很多文學作品中都描述了女性的悲劇。80年代反映女性悲劇的作品也避不開受到傳統文學作品的影響。孟子在《孟子﹒滕文公下》里稱:“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鉆穴隙相窺,逾墻相從,則父母國人皆賤之。這些不只是表明了他們對女性的態度,而且說明了在古代女性在父系文化的影響下就有一些條例約束她們的行為。還有元代《倩女離魂》中倩女身留家中,只以靈魂追其丈夫,由此我們可以想到當時婦女生活在“牢籠”般的制度下所牽引出來的“行尸走肉”。我們最熟悉的魯迅的《祝福》中的祥林嫂就也是一個被封建文化吞噬的女性形象。她在丈夫死后成了夫家可以任意支配的財產,頭撞桌腳反抗自己再嫁的命運也是于事無補,當她把希望寄托在第二個男人身上時,賀老六的去世,兒子阿毛的不幸,都徹底擊垮了她。最后只能試圖用捐門檻這種方法求得心里的安慰。祥林嫂至死都不懂得命運為何對她這么不公平,她活得不明不白,死得不明不白,這是封建社會中常見的女性悲劇。
“20世紀真正的中國現代女性文學的出現,是在距秋瑾烈士英勇就義。她在渾渾噩噩的濁世中發出了“俗子胸襟誰識我,英雄末路當挫折”的壓抑之氣,最后壯烈捐軀十載后的五四新文化運動中。”[1]五四時期的有些女性主義文學集中揭露了封建婚姻的的罪惡。女性對民主平等提出了要求,但是由于父系文化觀念還占主要地位,所以仍然有大量的女性悲劇人物出現。
(三)作家生命體驗的詮釋
體驗是由著名解釋學家狄爾泰最早提出來的,它指的是“具有本體論意義的、源于人的個體生命深層的對于人生重大事件的深切領悟,”[2]作品中的人物悲劇命運是作者賦予的,這當然和作家自身的悲劇意識、自己的生命體驗有關系。“生命體驗,是生命文學的出發點。《西望茅草地》中塑造的知青形象和作者自己的經歷有密切的聯系。作者韓少功,12歲參加了紅衛兵,1968年初中畢業時僅15歲,就作為上山下鄉知識青年到湖南省汩羅縣汩羅江邊的天井鄉務農。對于親身經歷這段生活的人來說,有許多情感、記憶等都留在自己的頭腦中,這也會成為他難忘的回憶。
二、作品中女性悲劇產生的原因
(一)主觀原因
1.強烈的拜金意識
“利益的統治必然表現為財產的統治”人們為了追求利益,常常做一些有悖于自己原則和破壞社會道德的事情,人們不通過自己的努力來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而是急功近利,通過走捷徑的方法達到自己的目的。
《飄逝的花頭巾》中的沈萍好勝要強,總是不滿足于現在的生活,然而正是這種性格導致了她走向了悲劇。上了大學后她只是注重個人價值,卻沒有認識到自己性格中的缺陷—愛慕虛榮。“她既沒聽過瑪祖卡和波爾卡,也不知道德拉克羅瓦;她沒有一個親朋是什么名流、學者”這些讓她覺得自卑,藏在心里的虛榮的種子也慢慢發芽了。在這樣的環境下,她用走捷徑的方式來達到自己的好勝心,為了證明自己的價值,讓別人看得起自己。她借助自己的愛情,想法設法躋身于上流人的生活。這一切都讓我們感覺到心痛,一個性格活潑,堅強,有自己理想的姑娘,以初中畢業的學歷考上了北京s大學,可以把正能量帶給別人的人,卻因為自己的虛榮心作祟,失去了自我。
《甜苣兒》中女主人公甜苣兒在剛開始時,美麗、孝順、善良、膽大,敢于同欺負自己的人作斗爭,尋找自己的真愛。但是當自己堅持的愛情受阻時,她嫁給了一個在陽泉礦務局下窯的后生,用現金兩千元把自己“賣“了。幾年后,甜苣兒已經徹底變了,坐在炕上指揮六嬸去做飯,嘲笑自己的母親是農村人沒有時間觀念,嘲笑父親的煙不能用來待客,她自己學會了抽煙和喝酒。甜苣兒從一個善良、純潔的女孩子,變成了愛慕虛榮,看不起鄉下父母的人,這樣走向人生悲劇也是必然的。
2.反抗意識的淡薄
主體性的缺失是悲劇性的一個內在的因素,“所謂主體性就是人之所以為人的那種特性,它既包括人的主觀需求,也包括人通過實踐活動對客觀世界的理解與把握。”[3]主體性的缺失表現為在遇到困難時,不是用積極的態度面對解決,而是選擇逃避,默默地承受苦難。在碰壁以后還是接受社會和人帶給她的不公平。《心香》中啞女在第一次被惡棍欺負時,她選擇了忍受,而不是去向上級反映。由于“偷”了集體食堂的稀飯,惡棍用惡語欺侮她時,她沒有選擇用正面的態度。
(二)客觀原因
1.城鄉文化差異
鄉村和城市的人是在不同環境下長大的,所以心理、性格、追求等方面也會出現差異。尤其是80年代,鄉村仍然保持著自己的鄉土文化,而城市隨著經濟的快速發展,人們追求的是個性、自我、張揚。
《飄逝的花頭巾》中沈萍的悲劇和她周圍那些同學也有關系,當她滿懷著自己的理想從邊遠的小鎮來到北京s大學時,在一次系里召開慶祝國慶三十一周年的聯歡會上,全班同學聚一起玩游戲,被懲罰的人要向大家宣布自己“未來的愛人”,當她被懲罰念出自己的紙條時,引來的是一片戲謔的笑和同學們的調侃。班里的同學去結伴秋游,也沒有叫她,同學打扮的時髦,親朋是名流、學者等等。這種城鄉之間的差距,造成了沈萍自尊心的破裂,從而敗給物質。
《心香》中老巖在大龍溪完成了自己的《溪邊》這幅畫,她那少女的姿態,特別是含笑而天真的眼睛甚至打動了“我”。老巖在當時看到這幅情景時也為之陶醉,老巖把這一刻認為是老天賜給自己的幸運,他覺得自己是幸福的。但是當他后來發現這個讓自己迷戀的畫中少女竟然是啞巴時,他驚呆了。尤其在后來兩個人慢慢的接觸中,亞女對他產生了感情時,因為自己的虛榮作怪,拒絕了亞女。他覺得未來的她,應該和自己在身份、學識、地位等方面都相配,絕對不是亞女這樣一個啞巴。老巖的態度也是亞女走向人生死角的間接因素。
在城鄉這個天平中,城意味這寬容,文明和精華,鄉意味著拒絕,落后和糟粕,當兩種價值觀相互碰撞之后,導致的必然是一種破碎和悲劇,鄉村里那種發自內心的人性美仿佛是一種城市落魄后的回歸、釋然以及感嘆,但是城中所展現出來的一種人性美是充滿利益和“水分”的。
2.封建家長
在長期的封建社會中,“父親”的影響也成為了女性悲劇的一個重要原因。”父親”成為了阻礙革命前進和子女健康成長的反面力量。從古至今,父親的形象總是代表家里的權力,子女在他們的控制下成長。尤其是他們自己本身受封建思想的影響比較深,導致用自己奉行的一套封建禮俗去約束自己身邊的人,給身邊的人帶來了很多痛苦。
《西望茅草地》中,張種田就是封建家長的典型代表。他獨斷專行,禁止年輕人談戀愛。小雨是他的養女,發現小雨和“我”有戀愛的苗頭后,把小雨狠狠批評了一頓,把她調到了場部去,禁止“我”和小雨來往,不讓小雨看外國的小說,還要她匯報思想。張種田按自己的意愿把袁科長介紹給了小雨,但是小雨的意中人是“我”。幾個月后,小雨因為得病而去世。張場長是封建家長的代表,對自己的養女嚴格要求,不允許知識青年談戀愛,拆散“我”和小雨,最后導致小雨抑郁而死。
《藍藍的木蘭溪》公社副書記盤金貴受封建思想的殘留以及 “四人幫”極左路線的影響,表面上看是趙雙環的保護人,但是實質上他自私、封建。在生活、工作等方面都給了趙雙環嚴格的規定。比如,當她給“我”介紹趙雙環時,“那得意的神態,就象一個古董商請顧客賞他輕易不拿出來的珍藏”她把趙雙環的榮譽看成了自己值得驕傲的事情,他時不時的把趙雙環的榮譽拿出來給別人顯擺,其實是向別人炫耀自己的成績。他以封建家長的身份來要求趙雙環,禁止趙雙環和別人接觸,不準她和青年人說話,當趙雙環要去省城開會回來時,她的脖子上圍了一條尼龍圍巾,盤金貴看見后,用反諷的語氣讓趙雙環把圍巾摘了。趙雙環的一切事情他都想包攬。尤其是當他發現趙雙環和肖志君建立了友誼,聯系頻繁時,對趙雙環的行為很不滿,千方百計要把他們拆散,使他們精神和肉體上受到了折磨。
當封建的思想有一種“君臨”之感的時候,在它囚禁下的女性必然是其中的犧牲者,女性的身體和自由以及價值觀念只是出于他自己的喜好,這種思想就勢必會占據上風,封建的思想是人人承認的規矩,處于它之下的女性出現獨立的思想的時候,就是它發出作用的時候,其實,城鄉的碰撞也是封建和文明的碰撞,只是在城鄉之下掩蓋的是文明和落后,在封建和自由之下掩蓋的是束縛和掙脫。這也必然導致悲劇的出現。
3.男性的懦弱
十年動亂以后,這個時期的反映女性悲劇的作品,仍然是在家庭婚姻上為出發點。她們不僅要求自己獨立,而且也要求男性和自己在精神上有共鳴。但是好多男性在精神上比女性還要軟弱,這使得許多女主人公陷入了孤獨絕望的狀態中。因而殊多感慨的女作家、女主人公在嘆息:“世上沒有男人!中國的男人缺鈣,有的甚至不客氣地說:男人雌化了!”如:《心香》,老巖在畢業前去大龍溪完成自己的畢業創作,不料在大龍溪遇到了畫中的女主角亞女。隨著兩個人慢慢接觸的增多,亞女對老巖產生了愛情,當老巖看到亞女被人凌辱時,因為他的自私、懦弱并沒有去替亞女辯解。他只擔心自己,覺得以自己的身份和境遇去替亞女說話,肯定自己會變得更糟。后來啞女因為受不了被欺辱,結束了自己年輕的生命。災禍會使得處在里面的人都變形,在身心上都充滿了壓迫之感,在剛剛結束的一段摧殘中,人們害怕了災禍,把一種真正的責任放棄了,尤其是剛剛掙脫出來的男人,他們對性的束縛有了淺淺的意識,看到漂亮的女子會去想象,但是,這只是一種對性的開化,說明了對過去的一種反駁,但是真正涉及到責任的時候,他們在性和責任重會依然決然的放棄自己的原動力,對原有的社會結構充滿恐懼。
參考文獻:
[1] 錢虹.文學與性別研究[M].同濟大學出版社, 第31頁.
[2] 劉艷琳.20世紀中國文學女性生命體驗的性別書寫[M].湖南師范大學出版社,第17頁.
[3] 文藝新潮叢書.女性主義文學[M].遼寧大學出版社,第68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