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姜文在接受采訪時曾說過:“……我發現自己的夢是有顏色的。不但有顏色,而且夢里的顏色更絢麗。我不能說它多彩,那種顏色是生活中不常見的,但是給我非常深刻的印象。無論它的質感還是明亮程度,它本身的光線。這件事堅定了我要找到類似夢里堅定顏色的感覺。”姜文多次提起過,電影《太陽照常升起》像一個夢,夢學的色彩在姜文的電影中有著充分的體現。
關鍵詞:夢;俄狄浦斯情結;成長
一、《太陽照常升起》中的夢解析
姜文的電影《太陽照常升起》取名于海明威的小說《太陽照常升起》,改編于葉彌的小說《天鵝絨》,這部電影是中國唯一的一部現代主義電影。而“夢”與現代主義有著密切的聯系,現代主義是在弗洛伊德將代表人類非理性層面的夢推置到理性的前臺之后的事。電影圍繞著“瘋”、“戀”、“槍”、“夢”這四個主題展開,其中,“夢”雖然被放在了最后一個章節,可這恰巧是揭示事件發生背景的一章。姜文采取了反傳統的現代主義敘事,在電影的開篇就講述了瘋媽在夢里夢見了一雙帶魚須子的鞋,她醒來便去買了這樣的一雙鞋。隨著鞋子的丟失,瘋媽便瘋了,她上樹、挖坑、打兒子。電影因夢而起,由夢展開。在最后一章中,是戈壁灘上兩個騎馬的女子,正是在電影第一章和第三章中出現的瘋媽和唐嬸,兩個人要在盡頭和非盡頭去尋找自己的歸宿。兩個人的命運也不同,瘋媽等到的是自己丈夫李不空的死訊,而唐嬸在盡頭處等到了唐叔,兩人搭起帳篷舉行了婚禮。在盡興之后,篝火點燃了帳篷被火車卷走,而在火車里的正是即將生產的瘋媽。在火光中,嬰孩順著前行的火車掉在了長滿鮮花的鐵軌上毫發無傷,似乎是一場夢境。而在這場夢中,則預示了今后這四個人的愛恨糾纏。
瘋媽是因為丟了魚須子的鞋而變瘋的,瘋媽瘋了之后便不讓兒子去上學,每晚讓兒子讀一些信,無論兒子讀得好與不好,她都要給兒子一耳光。當兒子看到瘋媽與自己父親的合影,而父親的臉卻被剪去時問瘋媽自己的父親長什么樣,瘋媽說你的模樣減去我的模樣就是他的模樣。而在瘋媽找到了帶有魚須子的鞋后,她便消失了,只留下了一雙鞋和河面上漂浮著的衣服。實際上,鞋子的丟失意味著瘋媽的丈夫、小隊長的父親李不空再也不會回來,李不空留給瘋媽的情話也變成了謊話,瘋媽在自己兒子的身上看得到自己丈夫的影子,打兒子實則是在告誡自己要斷了對丈夫的感情。而在瘋媽瘋了的過程中,小隊長每天的生活中心都圍繞著自己的瘋媽,在家庭中的地位也就日漸代替了自己父親李不空的空位,小隊長的俄狄浦斯情結體現在了他與唐嬸偷情這種亂倫的關系之中。正是由于父親的缺席造成小隊長對于某種權威的渴望。唐叔的到來,不僅帶來了一桿真正的槍,還帶來了一位成熟的女人唐嬸。唐嬸的出現彌補了小隊長失去母親的空位,在小隊長與唐嬸偷情時他對唐嬸說“就叫我阿廖沙吧”,這實際上是小隊長將自己對于母親的愛戀轉移到了唐嬸身上,以至于在小隊長告訴唐叔,唐嬸的肚子不像天鵝絨的時候,唐叔的槍聲引發了小隊長俄狄浦斯式的悲劇。
俄狄浦斯的悲劇同樣發生在梁老師身上。與小隊長相比,梁老師的戀母情結更具有拉康意義上的典型性,它超越了年齡界定并納入了心理結構中來。梁老師的故事始于“美麗的梭羅河”終于“美麗的梭羅河”,而人對水的眷戀在弗洛伊德的意義上講是對重返子宮的渴望。他用來自殺的槍帶象征著母子相連的臍帶。這些都是梁老師戀母情結的種種表征。
關于弗洛伊德的男性主體理論其后繼者拉康作出了重要的修正和補充,他認為“男性的成長歷程及其對俄狄浦斯情結的超越與其說是迫于具體有形、來自父親的閹割威脅,不如說是一個將‘父之名’、‘父之法’自覺內化的過程”。而在這種自覺內化的過程中,女性形象象征著威脅也象征著欲望,為男性的成長設置必要的障礙,她們的形象和意義大都是相對于男性主體而設置的。在電影當中,林大夫和唐嬸則扮演了這樣的角色。林大夫是一個“永遠濕漉漉的”、開放而愛欲強烈的性感女人,對于梁老師和唐老師來說,她分別賦予了她們不同的成長意義。在梁老師那里,林大夫就是拉康認為的活生生的、遭到閹割的、匱乏的形象,她是作為“差異性的他者”出現的,象征著“父之法”帶來的威脅與創傷。梁老師對于林大夫及其他女性的拒絕與躲避,實際上是“父之法”在她們身上投射了太多的威脅,但這又是梁老師在確認主體身份過程中所無可避免的。面對威脅,梁老師選擇了逃避,他逃離了這個受到制度壓抑的陌生環境,固守著戀母情結踏上往返的道路。對于唐老師而言,林大夫則是一個觀賞和欲望的對象,是作為“異己性的他者”而存在的,因而唐老師成功地排除了這種閹割的焦慮。
在這部電影中充斥著是與非、正常與瘋狂、生死之辯,以及夢境與現實、此岸與彼岸的對立聯系。電影取名為《太陽照常升起》,在《圣經》中有這樣一段話:“一代人來,一代人走,大地永存;太陽升起,太陽落下,太陽照常升起。”這也暗示了電影的主題。在電影的第一章,瘋媽向著遠方喊的是“阿廖沙,別害怕,天一亮他就笑了”;而在電影的第四章中,瘋媽在鐵軌上找回自己的嬰孩,朝陽緩緩升起,她抱著嬰兒喊的是“阿廖沙,別害怕,火車在上面停下來了,他一笑天就亮了”。在這相似的兩句話中,只有最后兩句話的順序是相反的。“天一亮他就笑了”與“他一笑天就亮了”,像是一場循環。而在電影第四章中交代了唐叔、唐嬸、瘋媽、小隊長四人之間的關系,而這種關系在最后發展成為小隊長與唐嬸的亂倫、唐叔面對小隊長開了槍這樣的悲劇。在這場生與死的悲劇命運中,是一代人來又去的過程。人一代一代的生長老去,太陽落下又升起,太陽每天還是照常升起。電影中展示出的人生如夢,夢幻人生,唯一不變的是太陽照常升起。
二、《陽光燦爛的日子》中的夢解析
姜文早期的另一部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是根據王碩的小說《動物兇猛》自編自導的處女作,姜文在文學作品的基礎上加入了自己的經歷、想法與夢幻構思。在《陽光燦爛的日子》里,有著馬小軍青春期的夢還有奇幻的夢。
《陽光燦爛的日子》以文革這樣一個時期作為背景,講述了一群大院孩子在無人管制的時期追逐自己的青春、夢想以及愛戀的成長故事。馬小軍在無人看管之下學會了開鎖,先是開自己家的各種鎖,偷看大人們的秘密,之后就開始到別人家溜門撬鎖。在偶然間馬小軍看到了墻上的米蘭的照片,從此米蘭成為馬小軍心中的一個夢。正是因為長期缺乏父親權威的管制,母親對他的關愛也少之又少,使得馬小軍將注意力放在了比他年長的豐滿女孩米蘭這樣一個“姐姐”式的人物身上。可以說,馬小軍的戀母情結體現在他對米蘭的迷戀上,他與米蘭的接觸與交流也只有他幫米蘭洗頭和送米蘭去農場這兩件事上,并且在多數情況下,是米蘭以姐姐的身份在教育馬小軍,馬小軍對米蘭也是言聽計從。米蘭是青春期的馬小軍的一個夢,也成為馬小軍性沖動的對象。在米蘭的家,馬小軍企圖強暴米蘭,也正是他的戀母情結轉移到比他年長的姐姐身上。在這之后,馬小軍被大家孤立起來,尤其是在劉憶苦公然帶著米蘭出現時,馬小軍的憤怒更加強烈。在泳池,他感到被大家孤立拋棄按入水中,這一切像是真是發生,卻又像是馬小軍自己做了一場夢。醒來泳池還是和往常一樣。
在馬小軍和劉憶苦的生日聚會上,馬小軍與劉憶苦翻臉互相扇耳光,憤怒之中將玻璃瓶插向了劉憶苦的腹部。這一切是真實發生的嗎?電影在此處的設計有一段旁白,馬小軍說:“千萬別相信這個,我從來就沒這樣勇敢過,這樣壯烈過,我不斷發誓要老老實實講故事,可是說真話的愿望有多強烈,受到的各種干擾就有多么大,我悲哀的發現,根本就無法還原真實,記憶總是被我的情感改頭換面,并隨之捉弄我,背叛我,把我搞得頭腦混亂,真偽難辨”。姜文在電影的這部分處理的像一場幻境,增添了電影的奇幻色彩。馬小軍將真實與記憶的關系混淆,他美化了記憶,增加了電影的張力與荒誕性。
三、結語
對比這兩部電影,可以看出《陽光燦爛的日子》與《太陽照常升起》有著很多的共同之處,姜文的電影在“太陽”、“陽光”的籠罩下,圍繞著男女之間的情感與成長,以“夢”的形式展開。無論是馬小軍還是小隊長,他們都經歷了從青春期的懵懂成長的過程。一代又一代的人成長,太陽照常升起,在陽光燦爛之中映射出生命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