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定行吟

◎文/湖北·馬美艷

康定行吟

◎文/湖北·馬美艷

1

不止是我，很多人可能都是沖著康定情歌去康定的，都是因為那座溜溜的城和那首溜溜的歌。康定的民間習俗是，但凡男女相愛均以歌相示，故當地流傳著許多膾炙人口的情歌。在首屆中國西部康定情歌節上，《康定情歌》當之無愧地被評為中國第一情歌，這首歌還被選為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向全世界推薦的中國唯一的一首民歌。這首源于康定城郊雅拉鄉的溜溜調，抗戰時期經過音樂工作者搜集、加工、演唱后傳遍全國，它曲調優美，節奏明快，平實樸素，情真意切，也讓康定這座不起眼的西部小城一夜之間為世人所知。

一座城能因一首情歌而名揚世界，吸引國內外的男男女女們來游玩，這本身就已不凡了，更何況康定還有跑馬溜溜的山呢。是的，不到跑馬山不能算是到了康定。可其實去了才知道，跑馬山只是一座并不起眼的小山。據說多年前有一對法國新婚夫婦，不遠萬里來到康定，到了跑馬山上，卻沒有見到浪漫的跑馬場景，相擁失望而哭。這也難怪，單論景色，跑馬山甚至遠遠不及一路所見，它所有的魅力都只是因為山腳那一塊巨大的銅牌以及銅牌上面銘刻著的那首情歌。

了解了這一切后方能明白，有沒有一個跑馬的場地不重要，跑馬溜溜的山上有沒有一朵溜溜的云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每一個向往康定的人的心里，都有著浪漫的向往。

2

一到康定，我的心便在美麗的自然、美好的傳說和濃郁的風情中沉醉了。

康定古為牦牛國的疆域，唐宋時屬吐蕃，元代置魚通長河西寧遠民宣撫司，明代置長河本魚通寧遠宣慰司。清雍正七年，置打箭爐廳，光緒三十四年（1908年），取“康區安定”之意改設為康定府。康定的藏語叫“達折渚”，意為三山相峙、兩水交匯的地方。這里的跑馬山、郭達山、九連山三山環抱，折多河、雅拉河二水中流，小城依山而筑，沿河而建，幾乎家家開門見山，戶戶白云擦窗，人人可憑窗看河。登高遠望，艷陽高照，折多河、雅拉河及其所匯聚而成的爐河發出耀眼的銀白色光芒，恰似白色絲綢，又像飄忽的經幡。移步城中，將軍橋、上橋、中橋、下橋橫跨于折多河上，橋下水流湍急，卷起層層雪浪，形成“四橋雪浪”的美景。城里的折多河奔瀉而下，水流湍急，白浪滔滔。水很清澈，山勢的坡度帶來的高速水流滌盡了一切。河邊的漢白玉欄桿潔白得有點夸張，河兩岸是富有藏民族特色的各式建筑。街道上熱鬧非凡，小販的叫賣聲此起彼伏，一溜兒商店里陳列著各式裝飾品及工藝品，讓人目不暇接。

康定又名打箭爐，三國時期的蜀國丞相諸葛亮率軍南征，七擒七縱孟獲，在他第七次釋放孟獲時，雙方協定孟獲退出一箭之地，永不再侵犯蜀國邊境。諸葛亮謀略過人，暗中派遣帳下將軍郭達星夜兼程來到康定，安爐造箭，并將所造的巨箭插于一個山頭上，以此迫使孟獲退至打箭爐以西。之后，當地人遂將插箭之山取名為郭達山，把郭達造箭之地取名為打箭爐。

晴天時的康定，天空藍藍的，在高高的山上看風景，那些在平地上讓人仰望的樹木、遮人目光的山嶺、高不可及的云朵，都全部變成了俯視，讓人感到如此近距離地接近到了天空，左顧右盼，是林蔭遮日的山嶺、滿山遍野的格桑花，還有撩眼翻飛的經幡……心情會突然開朗，感覺自己的心胸也變寬了。

入夜后下起了小雨，離開情歌廣場，我撐一把雨傘來到折多河邊，看河岸邊的燈和河里的水。沒有碧波悠悠，沒有魚戲溪水，飛濺而起的白色浪沫，叫嚷著，喧鬧著，從一塊巨石向另一塊巨石沖去，聲勢浩大。河上的“公主橋” “將軍橋” “彩虹橋” “二道橋”……雖然橋橋相通，路路相環，但卻沒有人們想象中的小橋流水的情趣，一如這里的人民，粗獷而又豪放，有領略不盡的風情……

3

在川藏線的南北分岔路口旁，有一片如詩如畫的世外桃源——新都橋。新都橋有令人神往的光與影的世界，被稱為是攝影家的天堂。我雖不懂攝影，但那神奇的光線、無垠的草原、彎彎的小溪、金黃的柏楊的確是美極了，山巒連綿起伏，藏寨散落其間，牛羊在安詳地吃草……仿佛是康定情歌里跳動的音符和旋律。

車從山邊開過，一個個典型的藏族村落依山傍水地散布在公路兩旁，一條淺淺的小河繞著村子緩緩流過。村前村后矗立著一排排挺拔的白樺，村后的山坡上漫游著星星點點的牛羊。再往遠處看，山脊緩緩地在天幕上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碧空如洗，陽光低低地斜射，小河泛著粼光，金色的白樺樹葉在風中輕擺，民居屋頂上冒出縷縷炊煙……更遠處，貢嘎山的主峰皚皚而立。

如果說起小橋流水，我們自然都會想起江南，可在這新都橋，也有極美的小橋與流水，只是它的風格完全跳出了人們的想象——江南的小橋流水是要配上煙雨、垂柳且在朦朧中展現的，而新都橋的小橋流水則配上了藍天、白云，像一個明艷開朗的藏家少女，在高原燦爛的陽光下毫不吝惜地展示她的自然亮麗。

藍天白云，溪流淙淙，古木參天。江南的山水園林都是微觀的，一枝一葉一花可構成一個景觀，無須什么背景。新都橋的風光沒有細膩與精巧，都是大氣磅礴的潑墨寫意，我想如果沒有藍天白云這個大背景的映襯，這里的許多景色都會失色。

4

木格措是康定情歌的發源地。雪域高原上的湖泊被藏族人稱為海子，發音為措，木格的藏語意為野人。與蔚藍大海的雄壯不同，這里的海子更多的是予人一種超脫的圣潔感覺。

有人說高山上的湖水是上帝滴在地球上的一顆眼淚。來到木格措，我見到了高山上最純凈的湖水以及湖邊的原始森林、草原、疊瀑、花卉和遠處隱隱可見的雪山，那種震撼、驚艷、寧靜、絕美和遺世的純粹，立時入懷。來到湖邊，有一種來到人間最后一塊闊遠凈土的感覺，一朵白云、一片野花，似乎就能把人醉倒。真的，置身于木格措的山水中，有一腳此生、另一腳彼世之感。木格措這個被稱作野人海的湖邊，讓人震撼的不只是如鏡的湖面、湖邊的草地、遠處的雪山，還有藏人對宗教的虔誠。

藏人對佛教的信仰可算是到了虔誠的程度，藏傳佛教特別親近大自然，不論那些在風中飄揚的經幡、石頭堆砌的瑪尼堆，還是緊貼著大地和泥土的磕長頭的動作，都是對宇宙和自然謙卑的姿態。又因得天獨厚的自然條件，他們總能在仿佛是世界盡頭的地方，守護著天地靈氣，從而獲得內心寧靜。一路上，到處是鋪天蓋地的經幡，路邊、山崖隨處可見彩繪的菩薩塑像，即使是山鷹飛過的懸崖峭壁上，也可以看到蓮花觀音和七彩的經幡。是什么力量支撐著康定人把心中的神靈和寫滿天書的經幡懸于那些絕壁之上？答案是肯定的，是無堅不摧的信仰，康巴人把自己的信念和希望寄托給了那一個個有靈性的雕像和那些被風誦讀的經幡，它們都在為康巴人祈福，將他們一生一世幸福安康的愿望帶到了遙遠的天邊。

站在高高雪山旁，我真切地感知到，成就康定小城的不只是那一首情歌，還有康巴人堅持信仰、無懼艱險的精神。天以高為上，地以闊為邊，虔誠心必正。看看奔跑的牦牛群，聽聽搖擺的轉經輪，誰說木格措很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