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明
高速列車在今天可謂日新月異。但誰能想到,在民國時期,坐火車會有“男女大防”的問題,男女同坐火車不為世俗所容。
1930年,陳公博乘坐正太鐵路火車前往太原。在陳公博的印象里,閻錫山治下的山西應該是百廢俱舉、朝氣蓬勃的。然而,上火車之后,山西的保守和落后讓他吃了一驚:
“那時車廂中男女分座。這種男女界限的劃分,在火車里頭,我從來沒有見過。后來到了太原,我還問了一個山西朋友,據說男女的劃分還不是當局之意,只是相沿已久,也無人提過異議,有時女廂人滿,婦女迫得離座到男廂,她們反覺得不自然,所以也聽其維持自古已然的習慣罷了。”(陳公博《苦笑錄》)
陳公博后來兼任過南京國民政府鐵道部部長,不過,對于鐵路史,他顯然了解有限。實際上,男女分坐并不完全是約定俗成的習慣,它曾經作為一項制度明確寫進了早期鐵路法規里。中國傳統的禮法非常重視“男女大防”,其核心就是“男女授受不親”。男女同坐自然是不被禮法和世俗所容的。
美國傳教士、外交官何天爵的著作《真正的中國佬》記述過一個故事:晚清的時候,一個外國紳士準備與自己的妻子同乘一輛騾車外出旅行,誰知這一要求受到了車夫的強烈抗議,他們堅持認為這種做法違反了中國習俗,會遭到同行和路人的嘲諷責罵。
近代以來,火車逐漸進入了人們的生活。早期鐵路為了迎合中國人對“男女混雜”的擔憂,普遍采取了單獨設立“女客包間”“女客候車室”等做法。如膠濟鐵路早期的《運輸條例》規定:“獨自乘車的女性按其要求應盡可能集中起來安排在一個隔間里。只要二等和三等車內至少有三個隔間,就必須安排至少一個女性隔間。”
當時的鐵路法規明確規定:“遇有婦女單獨旅行之時,車守或驗車夫對彼等之安適應竭力注意。當婦女上車時,如要求代覓專備婦女旅行之房間,車守或驗票員應即照辦。”很多火車站也都設立了專門的“婦人候車室”。需要說明的是,無論是婦女專用車廂還是候車室,都是針對獨行女性的,對于夫婦同行并不強制分開。
民國建立以后,隨著人們思想的解放,男女分坐的習慣也逐漸被打破。
不久之后,除了山西這些保守的地方,“男女雜坐不以為嫌”就成了社會的常態。從陳公博的記述我們也可以看到,男女分坐并不是鐵路官方的規定,而是當地的習慣。隨著社會的進一步發展,這些習慣也終將會被打破。
我們看到,由于觀念的進步和管理的難度,在“座車”里,男女分坐逐漸成為歷史。但是在臥鋪車廂里,民國鐵路管理部門卻始終堅持“男女分廂”的原則,從未動搖。具體的規定是:性別不同的旅客,除雙方相識,同時購票,自愿到同一車廂,一律不得安排在同一間臥鋪包廂。
民國時期實施這一規定有獨特的“優勢”,那就是當時的火車票不實行對號入座。旅客買完臥鋪票,票面并不顯示包廂和鋪位號,上車后進哪間包廂完全由車上服務人員安排,這就使得男女分廂比較容易操作。當時還特別規定,如果兩個女客各占一間包廂,這時又來倆男的,車上服務人員有權將女客合并為一間,男客安排在一間。
民國時期的臥鋪車廂分為頭等、二等兩種,頭等車一間兩個人,二等車一間四個人。如果是一對夫妻,買兩張頭等車票,正好安排在一間。如果買的是二等票,那就麻煩了,由于房間里有陌生人,就算是夫妻也不得不分開。
民國后期,很多鐵路實行了臥鋪車車票對號入座,這時如何確保陌生男女分廂呢?當時采取的辦法是在售票時進行控制。具體而言,規定在出售臥鋪票時,按照票的順序號,從首號起出售給男性及攜帶家眷自愿同房的旅客,從尾號起出售給單獨旅行的女性乘客。這樣就確保了陌生男女盡可能不安排在一間包廂內。有的鐵路局規定在臥鋪票上標明性別,在售票時問明旅客性別,按需售票,這樣也可以避免男女混雜。
拘泥于“男女大防”的傳統禮教而強迫男女分坐自然沒有必要;然而,在臥鋪里實行男女分廂卻不是簡單的禮教使然,實際上它顯示了尊重女性的人文關懷,從這一點上說,民國鐵路一些做法對于今天的鐵路并非全無借鑒意義。
(摘自《羊城晚報》 圖/廖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