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毛行業：如何在低谷中尋求轉型之路？

程醉

在我國，養殖家兔及使用其皮毛制品的歷史非常悠久，春秋戰國時的《竹書紀年》中便有“惠王元年，王如成周，周陽白兔舞于市”的記載。改革開放之后，我國養殖長毛兔則主要用于對外出口兔毛原料賺錢外匯，但由于此后轉型乏力，以至于我國兔毛的養殖加工成為了十分典型的外貿型產業，至今兔毛纖維產業受國際經濟影響甚大，價格起伏波動也很大。

特別是在前幾年，所謂的“活兔拔毛”風波之后，我國兔毛行業整體便陷入了較長時間的低迷困境。可喜的是，隨著我國經濟的快速發展，國內群眾對于兔毛制品消費能力的逐步提高，兔毛加工企業的生產技術水平大幅度提升以及“拔毛”謠言的不攻自破等因素，全行業不景氣的狀況目前正在發生悄然改變。

長毛兔養殖戶：市場倒逼的去劣存優？

兔毛實際上是家兔毛和野兔毛的統稱，紡織用兔毛產自安哥拉兔和家兔，其中以安哥拉兔毛的質量為最好。目前我國山東、浙江、江蘇、安徽、河南、四川以及重慶等省市的長毛兔飼養規模較大。特別是川渝兩地皆將長毛兔養殖作為山區脫貧致富的重要項目進行推廣，其中僅四川省蒼溪縣一個縣就常年存欄長毛兔高達500萬只左右。

兔毛纖維由角蛋白組成，絨毛和粗毛都有髓質層，其纖維特點是纖維細長，顏色潔白，光澤好，柔軟蓬松，保暖性強。根據兔毛纖維的形態學特點，一般可分為細毛、粗毛和兩型毛三種。細毛，也就是我們一般說的兔絨是長毛兔被毛中最柔軟纖細的毛纖維；粗毛又稱槍毛或針毛，是兔毛中纖維最長、最粗的一種；兩型毛是指單根兔毛纖維上具有粗細兩種纖維的類型，即上半段平、直、粗，下半截細有卷曲。

長毛兔的養殖業對于貧困山區的群眾脫貧致富起到了十分積極的作用。西部地區無數的農村家庭也因為養殖長毛兔過上了富裕、幸福的生活。不過，由于過去相當長的時間里兔毛市場一直興旺，兔毛價格也一路走高，因此很多的兔農都愿意養殖產量較高的粗毛、兩型毛兔子，很多科研育種機構也對于繁育產量高的長毛兔品系而樂此不疲。但是，從實際情況來看，長毛兔產量高的實現犧牲的則是兔毛的質量。據了解，經過長期片面追求產量的選育之后，現在大部分長毛兔不但出絨率降低，且絨毛變粗。兔絨的一些優秀的纖維特性正在快速喪失，甚至于原有的一些絨毛型長毛兔品種因為產毛量低已經到了瀕臨滅絕的地步。比如說雪兔，現在為國家二級保護動物。

四川省蒼溪縣東溪鎮雙田村的蔣萬成是一名多年從事長毛兔養殖的農民。從2011年左右開始，他發現養殖長毛兔賺不到錢了。原因是兔毛價格持續走低，收購價格從2011年180元一公斤到2012年140元一公斤，直到2016年1月的剪毛每公斤130元左右。

2015年，蔣萬成養殖了300余只長毛兔，收獲兔毛不到400公斤。出售兔毛收入還不到5萬元，除去飼料成本、人力成本等等費用，據他自己說這一年養長毛兔的純收入還不足萬元。

市場低迷、價格下跌必然會導致長毛兔養殖戶的養殖積極性降低。在川東北地區，養殖戶殺兔棄養的現象并不鮮見。有一些仍然堅持在養殖長毛兔的農戶也多少出現了消極的情緒，主要體現在他們對于長毛兔的管理已然完全不同于以往。輕者，往往是將一把草向兔籠里一扔了事，甚者，還有將長毛兔于自己圍砌之田院內敞養，任由其自行覓食而懶于管理。當然，還是有部分養殖戶對于長毛兔前景信心滿滿，但也無法看得清楚兔毛市場發展的方向。

作為一名老養殖戶的蔣萬成則擺出了一副聽天由命的態度。他表示，養了幾十年兔子，不論兔毛行情如何自己仍然只有繼續養兔子。不過，他聽說現在質量好的兔毛原料，特別是優質兔絨在市場上供不應求并且價格很高。他計劃一邊淘汰自己兔場里面的老長毛兔，再到外地引進一批細毛型長毛兔新種，對自己的長毛兔進行品種改良。蔣萬成還坦言，過去生產的兔毛不但粗、短還沒彈性，自己摸起來都感覺不舒服。因此，他自己對于長毛兔品種改良這個觀念十分執著。

實際上，絕大部分仍然一直在堅持著的長毛兔養殖戶都和蔣萬成有著類似的想法。提升自己長毛兔兔毛纖維的質量，獲取更大的經濟效益肯定是所有養殖戶共同的心聲。過去一味追求兔毛高產而忽視兔毛質量的做法，顯然已經不適應現今的市場需求。他們還沒有意識到的是，正是這種來源于市場的無形但是巨大的力量，在不知不覺地推動著他們乃至于整個長毛兔養殖行的轉型升級。也就是生產兔毛從過去的“量高、質劣、價低”開始向著“質優價更優”的模式轉變。

長毛兔養殖其實也就是生產兔毛的過程。在我國，長毛兔養殖的模式一般是以家庭為基礎，中小規模為主。這種模式最大的特點在于“門檻低”和“船小好調頭”。以川東北地區的農戶來說，兔毛價格低的時候可以迅速轉行，比如說去栽桑養蠶抑或是到坡上割麻。但缺點也恰在于此，注意力不集中顯然無法去深入學習和掌握長毛兔的養殖技術和知識，往往都是行情漲起來“一陣風”似的都來養兔子，以至于干啥啥不成。據了解，有些長毛兔養殖戶不但產出的兔毛質量低劣，并且產量更低。一只長毛兔剪一次毛，僅獲取兔毛二三兩。這種情況，也是造成我國兔毛質量不高的因素之一。

同時，單家獨戶的長毛兔養殖業導致了硬件設施建設的嚴重落后。在山區，絕大部分長毛兔養殖戶甚至都沒有聽說過諸如屋內多列式地板磚建圈、自動喂料、自動降溫系統等先進的設備。因此，農戶習慣地憑經驗養長毛兔，缺乏科學的養殖管理辦法也是造成兔毛質量不高的原因之一。

另外，由于受到兔毛市場長期低迷的影響，目前長毛兔養殖業還存在著一定的萎縮現象。據四川省蒼溪縣兔產業推進辦公室的相關同志介紹，除了兔毛價格走低的影響之外，打工收入與養長毛兔比較，效益差距日益拉大以及政府政策扶持不夠也是造成長毛兔養殖業乏力的主要原因。據了解，目前地方政府對于養殖牛、羊等大宗畜牧業有較高的補助，但對于養殖長毛兔卻沒有這種優惠的政策。

古人云“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恰適用于目前我國兔毛纖維生產的情況。眾所周知，兔毛纖維的質量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細毛纖維的數量和質量。在低迷的市場環境中，由市場需求來推動兔毛纖維的生產向著高品質前進。相信隨著我國廣大養殖戶們對于長毛兔品種改良的工作不斷完成，越來越多“柔軟而纖細且有彈性”的兔毛纖維會出現在市場之中。

兔毛紡織品：價廉物美卻頻頻遇冷？

全世界約有九成的兔毛纖維出產于我國，但國外一些媒體不負責任，捕風捉影地發布關于“中國農場殘忍對待兔子”的傳聞，卻使得中國的兔毛纖維及其紡織品屢屢被推上了輿論的風口浪尖。

2015年2月，西班牙Inditex這個所謂的全球知名服裝集團宣布，停止在旗下品牌所有門店銷售安哥拉兔毛產品。隨即長期習慣于唱衰中國紡織服裝業的山姆大叔家的媒體CNN馬上蹦出來稱，受到動物保護組織呼吁，目前已有70多個國際服裝品牌和公司停用安哥拉兔毛。

實際上，隨著國際、國內市場對于兔毛粗毛產品的需求已然大幅度降低，以及活體拔毛會影響長毛兔壽命等原因，我國廣大長毛兔養殖戶們早已經擯棄了這種落后、殘忍且經濟上得不償失的獲取兔毛的方法。

受到近幾年國外經濟、輿論的雙重影響，兔毛纖維在對外出口方面確實出現了量價齊跌的情況。不過，由于我國兔毛加工企業最近幾年在技術水平、設備管理等方面進步巨大，現在，我國兔毛纖維及其紡織服裝產品開始大舉進軍內銷市場。拋開網絡銷售的渠道不談，一般情況下消費者在縣一級的城市服裝店、百貨公司等零售渠道都能買得到兔毛纖維紡織品。

然而，由于過去相當長的時間里兔毛、兔絨制品進入國內市場的量較小，所以絕大多數國內普通消費者對于該類紡織品并不十分了解。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兔毛纖維產品，大家幾乎是眾口一詞地問道：兔絨和羊絨有何區別？這并不奇怪，因為在兔毛纖維低迷的時期，很多行業內的專家、學者都在研究或者說“策劃”用兔絨替代羊絨的可能性。

值得注意的是，用兔絨替代羊絨雖然在價格等方面具有相當的優勢，在行情低迷的時候或許能夠救急于一時，但是，從長遠看這種方式對于兔毛纖維行業的整體發展百害而無一利。

舉個例子來說，今年是猴年，扮演孫悟空最好的演員自然非六小齡童莫屬。這就好比羊絨纖維的優異性能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而后面陸續翻拍、戲說的西游記里眾多出演孫悟空的演員中，不乏很多演技一流、名聲很響的“大腕”，但是觀眾們卻并不會張口即可說出他是孫悟空。這就好比兔絨，本就可以堂堂正正、大大方方地出現在消費者面前。利用兔絨纖維自身具備的柔軟性、吸濕性都要高于羊絨等特性，在紡織服裝產品市場上占據一席之地。如果長久地往羊絨替代品的方向上走，最終也不過落得個山寨羊絨的“名聲”。

從多種角度來看，兔毛、兔絨具有長、松、白、凈和蓬松、柔軟、保暖等優良的品質，是十分理想的紡織纖維原材料。

現在不論是紡織服裝企業還是普通消費者，都熱衷于使用環保綠色的紡織纖維。從環保方面來看，兔毛、兔絨纖維由于是兔舍養殖所以纖維中含有的雜物極少，后期不必進行洗毛、碳化等工序，因此占有相當大的優勢。在毛紡行業中，除了兔毛、兔絨纖維之外，幾乎所有的動物纖維都要經過除污去雜質的水洗工序。因為在洗毛中必須添加各種洗滌劑、助劑，所以洗毛后形成的污水有的是乳濁液，有的是懸濁液，處理起來非常困難。有些不良企業為了減少投資，污水未處理就隨意排放，從而嚴重污染了環境。另外，兔絨纖維紡織品用舊之后，可以作為制造再生纖維原料而重復使用。即便是消費者將其棄之于野，也可在自然條件下降解成為對環境無污染的肥料。

兔絨纖維都有奇特的髓腔存在，髓腔不但使得其重量輕、密度小，其中的空氣層更使得它們的保暖性能要優于其他纖維原材料。同時，與其他毛纖維原材料相比較來說兔絨、兔毛纖維的價格優勢是顯而易見的。即便是經過加工做成紡織服裝產品之后，兔毛纖維材質的產品仍然要比羊絨制品便宜一半還要多。然而，現實中我們在紡織服裝產品零售市場上能夠看到各種品牌羊絨、羊毛紡織品的專賣店，以及各種專門的毛線銷售商店，卻很難發現一家專門出售兔毛纖維紡織品的商店，毛線店里也沒有兔毛纖維的毛線可供您選擇。因此，我們也不得不承認兔毛纖維紡織服裝產品目前在市場上的銷量遠遠不及其他毛纖維制品。

春節期間同學聚會，恰好兩女同學分別穿著兩件簡約大方的毛衣。聽倆人交談得知，一位穿的毛衣是名牌羊絨，另外一位則穿的是兔絨毛衣。穿羊絨毛衣女同學聲稱其購價為998元人民幣，而穿兔絨毛衣這位則說是在網上買的僅花費200元左右。話說眼下的老同學聚會，幾乎已經淪落為互相攀比的名利場。除了攀比職務、收入之外，女同學之間也必須得比一比服裝，但僅限于攀比價格卻從來不關心其品質。穿羊絨的女同學抱怨說，兔絨毛衣最容易掉毛，掉得滿地都是毛渣渣。穿兔絨的女同學則針鋒相對地表示，羊絨服裝假貨最多，花高價買到假貨的純屬冤大頭。最后還是曾經的老師，現在兩位女士的領導抖著自己的毛衣說是化纖的，80塊錢買的才得以圓了場。

由此，我們不難發現兔纖維紡織品在大多數消費者心中仍然處于一種低檔、便宜且質量不好特別容易掉毛這樣一個尷尬的地位。實事求是地說，兔毛是異質纖維，如果直接用于紡織，其中的粗毛和兩型毛確實容易從織物中滑脫，產生掉毛的現象。另外，國內的消費者由于多年以來養成的消費習慣，也有很多人視穿著羊毛、羊絨制品為“貴族”般的享受。實際上，紡織纖維從來就沒有好壞之分，只有因為纖維特性的不同，用途不同的差異。所以，我們萬萬不能用價格來衡量它們的優劣。

據了解，近年來隨著我國企業紡織技術的快速進步及對于新產品的開發力度加大，兔毛纖維經過機械梳理，已經能夠把兔毛中10%左右的粗腔毛從兔毛中分理出去，從而形成同質纖維的兔絨。因此，目前國內部分企業已經逐步破解了兔毛織物易起球、掉毛等技術難關。

兔毛纖維用于紡織的歷史相對來說較短，特別是國內紡織企業使用兔毛、兔絨纖維的范圍也曾經并不廣泛，從而導致了消費者對于兔毛纖維紡織服裝產品的了解尚淺，認識不足，并因此對于他們的消費需求產生了很大的影響。破解兔毛纖維紡織品價廉物美卻市場遇冷的根本辦法還在于加大宣傳廣告力度，完善銷售渠道，創新營銷策略等一系列的綜合性市場開拓方式的提升。

兔毛質量：正本清源，防微杜漸？

對于兔毛纖維質量影響最大的因素，莫過于長毛兔品種的選擇以及在飼養過程中養殖戶的技術水平了。實際上，要想生產出質量優異的兔毛纖維對于設施、管理甚至于從業人員素質的要求都相當苛刻，并且工作也十分繁瑣。

首先，質量最好的兔毛纖維必然出自于籠養長毛兔的身上。從實踐經驗來看，廣大養殖戶習慣圈養長毛兔，由于管理粗放、圈舍簡陋等原因會導致兔毛纖維質量下降。特別是圈養長毛兔其臀部、腹部的毛多呈尿黃色，并且其強度、伸張度都遠不及籠養所產之兔毛纖維。

另外一個困擾兔毛纖維質量的問題則是纖維纏結、塊狀毛多的現象。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除了加強長毛兔的營養之外，經常對其進行梳理也是必不可少的環節。對籠養狀態的長毛兔進行梳毛也比較容易，所以大力推廣籠養方式是提高兔毛纖維質量的有效途徑。不過，由于建設兔舍和購置籠具前期投資較大，普通養殖戶家庭較難負擔。誠然，發展和完善兔毛纖維產業鏈條絕對不僅僅只是養兔人自己的事情。因此，如果有關部門能夠從政策層面對于長毛兔的養殖業進行一定的傾斜或扶持，則將會對我國整個兔毛行業的發展能夠起到很大的推動作用。

調動養殖戶生產高品質兔毛纖維的根本辦法，理論上應該從市場需求決定的價格方面入手。實際上，我國早已經有了《安哥拉兔（長毛兔）兔毛》（GB/T 13832—2009）標準和《兔毛纖維檢測方法》（GB/T 13835.1—13835.9），在這其中都明確地規定了兔毛分級標準以及兔毛纖維的試驗、檢驗方法。應該說，兔毛纖維按質量等級優劣而定價收購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但現實中，在全國很多地方由于兔毛販子，二道販子從中作梗，養殖戶出售兔毛時還無法實現優質優價這一愿望。這也是導致兔毛纖維質量參差不齊，兔毛市場則魚龍混雜的原因之一。

而縱觀我國兔毛纖維紡織服裝產品零售市場，掉毛、起球仍然是消費者抱怨最多的質量問題。

國內某知名網商平臺上有一款秋冬女版長款兔毛開衫毛衣，售價128元。累計銷量137件，其中便有20余名消費者給予了差評。其中一位消費者說：“衣服顏色和款式都很好很漂亮，遺憾的是掉毛和起球。”

據了解，這款兔毛纖維毛衣在制作加工過程中實際上已經考慮到掉毛的問題。企業在生產時，特意在毛衣里面加了一層襯里布料。但非常遺憾的是，細節上在兩個口袋處就偷工減料，沒有多加這一層襯布。消費者在穿著的時候，口袋會因為走動而在里面摩擦下半身穿的褲子或者裙子，掉下的兔毛渣滓則全部粘附于其上。很多消費者正是由于在特定場合，比如就餐、有暖氣等時候脫下這件衣服產生尷尬而給出的質量差評。

細節并不能改變一種纖維、一件產品、一家企業的命運，但就紡織服裝行業而言，細節體現的是您對于消費者的態度，決定著這種紡織服裝產品在消費者中間的口碑。單個事件影響不大，但其意義深遠，值得我們深思。

我國兔毛行業的現狀是極其缺乏大型龍頭企業，遍布各地的中小型兔毛加工企業又普遍存在工藝簡單，深加工技術水平不高，同質化現象嚴重等問題。其生產之兔毛纖維紡織服裝產品質量普遍不高，從而導致了兔毛纖維制品的市場售價較低、市場占有率不高等一系列的問題，已經嚴重制約了我國整個兔毛纖維行業的發展。因此，我們應該盡量建立大型的，品牌的兔毛纖維加工企業。加大力度研制兔毛纖維的深加工技術，從養殖、生產、加工、后期處理等環節全面入手徹底解決兔毛纖維紡織服裝產品掉毛、起球等質量問題，努力開發出花色多樣、款式新穎、用途廣泛的創新型兔毛纖維產品才是確保我國兔毛纖維行業能夠快速發展的根本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