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建達
一、我的痛
在初中語文教學的天地里摸爬滾打了十多年,我曾有過兩次刻骨銘心的痛。
第一次,是畢業后,初上講臺。那是一堂作文講評課,我在肯定學生作文的優點后,提醒他們注意某些不該出現的問題:或者是語言表達不當,或者邏輯關系混亂,或者是選材不合適。當我在那里熱情洋溢講解時,卻發現一個可愛的女生居然拿出作業本,安穩地做著題目。我有些惱怒。她卻一臉無辜:“老師,你講的那些失誤,我沒有。”為了不耽誤教學進程,我只是示意她收起作業本,可內心卻有種隱隱的痛。
第二次是2006年3月。記得那是入春以來最冷的一天,從教室走出來,我都不曉得自己是以怎樣的狀態走到會議室去參加討論的。在公開課《黃河頌》一課的導入時,我深情地提問:“同學們,‘祖國這個名字深深地烙印在我們每個人心中,只要一經撥動,勢必產生回聲。當你看到或想到哪些事物、哪些情景的時候,你會自然而然地想到我們的祖國?”不想一個學生舉手回答:“我一看到假冒偽劣產品時,總是想,為什么在我們呼吁把好質量關的今天,我們國家的假冒偽劣依然泛濫成災?……”一副憤世嫉俗的態度。教學脫離了我的課前預設。盡管我告訴他“看問題不能一葉障目,不見森林”,但這開場白無疑給我潑了一盆涼水,心里一緊張,又加上期待能夠有良好表現的心理壓力,以至于整節課的教學有些前言不搭后語。
二、我的悟
經過這兩次慘痛的失敗,我開始重新審視自己。
“教學的過程是師生共創共生的過程,是師生平等參與教學的過程。”“教師是學生發展的促進者,應積極創設空間,還學生主體地位。”新課程倡導的這些理念必須滲透在備課中。備課除了要備教材,更重要的是備學生,這樣才能讓學生成為學習的主人。
葉圣陶先生早就說過:“教師之為教,不在全盤授與,而在相機誘導。”可在課程改革推行多年以后,我的教學觀念依然沒有得到根本轉變……困,則思變,我下定決心:在課堂上,我不能當演員,而應做一名嫻熟的導游,把學生一步一步引入勝境,讓他們自己在知識的千山萬水中去領略無限綺麗的風光。
三、我的行
經過較長時間的摸索、探尋,我總結了在閱讀教學中“因學設教,順學而導”的一些方法,并把它概括為“三用”原則。
一是巧用學生的疑問。閱讀教學應在挖掘教材內涵和拓展外延中讓學生不斷生成問題,并采用相關策略引導學生釋疑解疑,實現動態生成。如在魯迅《風箏》一文的教學中,學生快樂地回憶著自己曾和爸爸媽媽、兄弟姐妹、同學伙伴一起或獨自放飛風箏的情景,深深責怪文中的“我”粗暴地阻止童心爛漫的小兄弟放風箏的專制霸道、不通人情。我正為這堂課的順利進展暗自欣喜,冷不防,班上思維活躍常愛較勁的一個學生站起來了:“老師,‘我不幸偶爾看了一本外國的講論兒童的書,才知道游戲是兒童最正當的行為,玩具是兒童的天使一句中,‘不幸一詞好像用得有點不大對勁。”班上一陣騷動。我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眼教室,微笑著示意他說下去。小家伙撓著后腦勺說:“老師,如果沒有那本書,作者可能還以為自己這樣做是對小兄弟的負責管教,還要糊涂下去呢,幸虧看到了這本書,才使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這應該是‘有幸,怎么能說‘不幸呢?” 我稍稍定了定神,帶著欣賞的語氣表揚了這位學生不懼語言大師、敢于質疑的學習態度,然后把問題拋給了學生:“作者在反思自己所做的這件事時的態度是怎樣的?”“后悔不已。”“沉痛內疚。”“自責檢討。”……學生七嘴八舌道。“那么,‘不幸與‘有幸,哪個詞更能傳達出這種味道呢?”其他學生的附和聲小了,可提問學生的神色還似有不甘。我又接下去說:“確實,從語法和內容上看,‘有幸一詞完全可用,但從傳達沉痛的感情和自責的語氣來看,你們覺得哪個詞更傳神呢?正因為作者一直以為自己這樣做是對小弟的負責管教,到頭來才知道卻是自己親手虐殺了兒童天性,作為深愛兄弟的‘我怎能不為自己的行為自責、痛心呢?這正是:原先糊涂,‘我還可以理直氣壯地干涉;不幸的是,現在‘我已發現自己的錯誤,怎能叫‘我原諒自己?這‘不幸一詞,是否已從骨子里寫盡了我對自己錯誤做法的耿耿于懷、不可饒恕?”慢慢地,小家伙的疑惑神色漸漸舒展開來。
二是妙用學生的錯誤。課堂教學應當允許學生犯錯,錯誤往往也是寶貴的教學資源。只有珍視并合理開發日常教學中的錯誤資源,給學生“知錯”和“糾錯”的機會,才能化“錯”為“對”,激活教學。在朱自清《春》一文的教學中,讀第四自然段的時候,有一學生不注意把“花下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地鬧著”讀成了“花下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地叫著”。這是個可以讓學生對語言進行品味的契機!于是,我馬上改變原來的教學程序,啟發學生賞析“鬧”字的精妙。我問他們“鬧”能不能換成“叫”?學生七嘴八舌說了半天,答不到點子上。我知道學生的思路需要啟發,于是給他們分析了“紅杏枝頭春意鬧”這句古詩中“鬧”字的精妙。我說:“‘鬧字不僅寫出了紅杏的眾多和紛繁,而且,它把生機勃勃的大好春光全都點染出來了。‘鬧字不僅有色,而且似乎有聲,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著一鬧字而境界全出。”這樣一分析,學生對“鬧”字的用法拍手叫絕。有的說:“我明白了,‘成千成百的蜜蜂嗡嗡地鬧著這個‘鬧字體現了花開得艷,開得香,開得繁,所以蜜蜂才會鬧。”有的說:“我明白了,‘鬧讓我想象到了蜂飛蝶舞一派忙碌的景象,讓人猶聞其聲,猶見其形。”……
三是善用學生的發現。閱讀教學還要善于挖掘學生的發現,保護學生的好奇心、求知欲,鼓勵學生用懷疑和批判的眼光看待問題。在教學《〈論語〉十則》時,對“士不可以不弘毅”一句中“弘毅”一詞的解釋,有一學生提出質疑:“老師,我查了字典,‘弘是‘博大,‘毅是‘剛強的意思,那兩個字連起來應是‘博大勇毅的意思。我認為這跟你給我們講的學識廣博的‘士的身份更相合,我覺得書中把‘弘毅一詞解釋為‘剛強勇毅不完整。”聽著學生有板有眼的分析,我內心竊喜,且不論教材的注釋是否完整,單是學生那種敢于懷疑的學習態度就讓我欣賞。最后,學生決定寫信給編教材的叔叔阿姨,向他們說明這一點。
四、我的夢
課堂教學過程是一個動態的系統。為了實現系統效果的最優化,它要求教師靈活把握“因學設教,順學而導”的調控策略:有時順水推舟,不露聲色;有時旁敲側擊,迂回前進;有時抓住機遇,生成資源;有時主動出擊,積極控制。
在教育變革的洪流中,我只想做一根拔節的竹子。盡管每一次拔節都會結疤,但是竹子是幸福的:因為經歷了痛苦而幸福,因為有了淚水的澆灌而幸福。無論有沒有風的青睞,有沒有定格在別人的眼眸里成為一道風景,竹子都會笑著看一切的過往,然后,真切地在夜闌人靜時聆聽拔節的脆響。這就夠了!
(責任編輯:方龍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