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莉 周銀召
在帕米爾高原腹地,平均海拔4800多米,200多公里的山路顯得崎嶇、艱險而漫長。他們的大手拉著他們的小手,在慢慢前行。乘車、騎馬、步行,兩天時間不僅考驗著年幼的孩子們,更考驗著護送他們回家的邊防官兵。
孩子放寒假了
“1月11日,塔什庫爾干縣寄宿制小學放寒假,熱斯卡木村較遠三個牧業點的12名孩子如何回家,成了讓人頭痛的難題。我們也一直牽掛著孩子們,時刻在打聽放假日期。為了讓孩子們安全回家和父母團聚,我們就組織了這次護送活動。”紅其拉甫派出所教導員劉宏偉說,每年寒假護送孩子回家是派出所多年形成的習慣。
據派出所民警克力木庫力介紹,這些孩子都是塔吉克族,他們在縣城寄宿制小學就讀。這次放寒假,他們要回帕米爾高原深處的熱斯卡木村。那里方圓5000平方公里內,大大小小散布著近10個牧業點。其中,最近的牧業點距巴基斯坦僅幾十公里。村子里沒有學校,適齡兒童全部在200多公里以外的縣城學校和達布達爾鄉小學就讀。冬季大雪封山,在推土機未打通道路的情況下,通往熱斯卡木村的山路只能靠騎馬或步行才能進入。
為做好此次護送工作,紅其拉甫邊防派出所提前做了大量工作:為每名孩子購買了圍巾手套,塔什庫爾干縣邊防大隊協調了越野車輛,動員牧民群眾牽來了馬和駱駝,帶著軍醫和藥品隨隊護送,就連路上所需的取暖木材、壓縮餅干、飲用水和攀登繩、鐵锨等他們都考慮得很周到。官兵們說,山里的情況誰都不敢預測,必須準備周全。
1月14日早上9點剛過,塔什庫爾干縣還籠罩在黑夜之中,寒風格外刺骨。邊防派出所提供的3輛越野車和一輛運兵車已早早來到學校,官兵們檢查完孩子的保暖穿戴后,車隊準時出發。
從塔什庫爾干縣小學出發到紅其拉甫轄區的伊拉克蘇山口,這一段地處中巴友誼公路,雖為柏油路面,但仍積雪成冰,司機一點也不敢大意,越野車緩慢行駛。
車內,男孩們嘰嘰喳喳地交談著,女孩們則互相欣賞著派出所官兵送的新圍巾,并不住地竊竊私語。他們的臉上,洋溢著回家的喜悅。窗外,一閃而過的除了白雪皚皚的戈壁灘,便是巍峨挺立的雪山。
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邊防官兵和學生們來到了紅其拉甫邊防派出所。考慮到后面的道路很艱辛,派出所為孩子們準備了熱茶、水果和面包、馕等食物。在派出所食堂,所長艾力吐遜帶著炊事員,為孩子們端茶倒水,叮囑孩子們多吃點東西。同時,劉宏偉帶領官兵往車上裝著食鹽、茶葉、糖果、蠟燭等生活必需品。
“山里沒有商店,這些都是鄉親們的生活必需品,這次趁著護送學生,我們也對鄉親們進行慰問。”劉宏偉說。在他旁邊,衛生員賀剛正在檢查著氧氣瓶和藥箱。賀剛說,這次帶了4個氧氣瓶,就是怕孩子們和官兵在路上會出現高原反應,藥箱里裝的都是一些日常藥品,也是為鄉親們義診所需要的。
挺進伊拉克蘇山口
中午12點左右,經過簡短休整,車隊繼續出發。車隊來到了伊拉克蘇山口。車子停穩,在此等候多時的牧民們牽著早已準備好的馬和駱駝迎了上來。劉宏偉介紹說,大雪封山后,駐地黨委政府也協調了推土機,夜以繼日地在山頂推雪,由于高原地區海拔高、路況差,推土機每天只能向前推進5公里左右。現在,學生們要騎著馬和駱駝翻越山口到達冰達坂,由對面早已協調好的牧民的皮卡車接上孩子們繼續前進。
站在伊拉克蘇山口,放眼望去,四處白雪茫茫,猶如一床床厚厚的棉花鋪在地上。在陽光的強烈照射下,白雪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猶如一顆顆密集的星星。不一會兒,筆者便感到眼睛流淚,有一種睜不開眼的感覺。
“快戴上墨鏡,雪地里時間久了,會出現雪盲癥。”戰士馮長青向筆者遞上了部隊配發的墨鏡。
邊防官兵和牧民們正在緊張地忙活著:把慰問品和保障物資從車上卸下裝到馬背、駝背上,為孩子們系緊圍巾、戴好帽子和手套。一旁,馮長青和劉宏偉正在往孩子的腿上纏保鮮膜。
“有一段路比較狹窄,駱駝和馬上不去,我們要步行到達坂,纏保鮮膜是為了防止積雪鉆進大家的褲腿和鞋子。”在帕米爾高原戍邊十幾年的劉宏偉高原經驗十分豐富。
“出發!”劉宏偉再三檢查之后,駝隊在雪地里向達坂進發。塔什庫爾干縣邊防大隊副大隊長阿力甫牽著駱駝走在隊伍前面,衛生員賀剛和其他官兵走在隊伍中間,孩子們兩人乘坐一匹馬或者駱駝。劉宏偉說:這樣安排是為了更好地照顧到每一個孩子。
高原空氣稀薄,官兵們每走幾步就要停下大口地喘氣,雙腿就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山口積雪深厚,大家時不時會掉進沒過膝蓋的雪洞;一層層的松散雪粒,被偶爾刮起的陣風卷起,打在臉上、灌到脖里,讓人十分難受。盡管這樣,官兵們仍緊緊地牽著駱駝,囑咐孩子們抓好韁繩。
山路上,一面是懸崖峭壁,一面是萬丈深淵,隆冬的葉爾羌河不見平日的喧囂,冰封的河面像明亮的鏡子。大山腳下,邊防官兵和學生們顯得格外渺小,回家的路如此艱辛。
“大家堅持住,今晚就可以到杏子溝住宿了。”警官克力木庫力嘶啞的嗓音在空曠的山谷中傳出好遠。
夜宿杏子溝
到達達坂之后,天色已經發暗。護邊員其拉克和鄉親們的皮卡車已經到位。看到官兵和孩子們的到來,他們趕快幫忙從駝背、馬背上卸下行李裝到車上。招呼孩子們進車后,劉宏偉在對講機里下達了“繼續出發”的口令,車隊在群山環抱的戈壁道路上顛簸著前進。因為太累太困,不一會兒,官兵和孩子們已經睡著。
在幾輛皮卡車的燈光照耀下,路面是大小不一的石子路,只能容一輛車通行。一側是望不見邊的黑黝黝的大山,一側是望不見底的懸崖。司機其拉克介紹,懸崖下面就是葉爾羌河。由于天黑,筆者感受不到路況的險峻,在與其拉克的交談中,也昏昏沉沉地睡去。
“馬上到了,可以休息了。”其拉克的喊聲,喚醒了車里人,大家張眼望去,外面黑漆漆的一片。筆者掏出手機,此刻,已經是15日半夜12點許。
皮卡車繼續蹣跚前行,透過車窗,遠處似乎傳來了音樂聲。其拉克說:“這個地方叫杏子溝,是村子里的一個牧業點,也是大家今晚的住宿地。”鄉親們知道官兵要護送孩子回家的消息后,早早準備好了迎接。當他們看到車隊的燈光,便打起手鼓吹起鷹笛歡迎大家的到來。
“趕緊給大家倒奶茶,把面條和羊肉端上來。”房子的主人加馬來力老人對兒子海斯肉說。
沒一會兒,熱騰騰的羊肉湯面條和大塊肉端了上來,餓壞了的孩子們接過碗狼吞虎咽起來。“慢慢吃,別噎著。”官兵們和加馬來力老人笑著說。
似乎才剛躺下就該起床了。天亮之后,筆者終于看清了杏子溝的廬山真面目:這里地處群山之中的一條狹長地帶,山溝里種滿了杏樹。劉宏偉告訴筆者,每年五六月份,滿山的杏樹開花,一片片綠葉成蔭,是杏子溝最美的時候。
把杏子溝的兩個孩子送回家,慰問了杏子溝的牧民,中午12點左右,官兵帶著孩子們繼續向大山深處的牧業點駛去。
孩子們安全到家
熱斯卡木村的牧業點大部分以地形命名,劉宏偉說,再走4個小時左右,就能到達岔河口,這是葉爾羌河的一個分叉口,故以岔河口命名。
下午4點左右,車隊來到了岔河口。雖是冬季,但奔騰的葉爾羌河仍把道路攔腰斬斷。“汽車強行通過太不安全了,看來只能步行上山走吊橋了。”劉宏偉顯得憂心忡忡。
將近200米長的鐵架吊橋連接著兩個山頭,吊橋下,就是湍急的葉爾羌河,與橋面距離100米左右。官兵們經常到轄區走訪,孩子們常年生活在此處,看似危險的吊橋在他們眼里也就是“多走一段路而已”。一個小時后,官兵牽著孩子們有驚無險地通過了吊橋,等候在山坡下的牧民開著拖拉機接上他們,來到了護邊員買買提熱依木家。
香噴噴的抓飯端上桌,算是臨時調整狀態和補充體力。一個小時后,拖拉機載著官兵和孩子們繼續前進。“前面的兩個牧業點只有20公里,不遠了,大家再堅持一會兒,馬上就可以見到爸爸媽媽了。”劉宏偉坐在拖拉機上喊著,聲音頓時被風吹得很遠。
在孩子們的歡笑聲中,兩輛拖拉機轟鳴著向大山深處駛去。最后的兩個牧業點就在路邊,鄉親們也都早早地翹首張望著,看到拖拉機到來,他們揮著手跑了上來,抱著孩子們親吻著,老人們甚至流下了眼淚。
送完所有的孩子,已經是晚上9點左右了。護邊員依納瓦提把自家最暖和的房子、最厚的被子、最好吃的飯菜留給了官兵,屋內火爐燒得很旺。附近牧業點的鄉親們也趕了過來,他們以拍手鼓、吹鷹笛、跳鷹舞、唱民歌的方式表達著對官兵的感謝之情。
歷經兩天兩夜,把12個孩子全部安全送到家。16日一大早,紅其拉甫邊防派出所的官兵與鄉親們一一道別,他們再次踏上了那條“回家”的艱辛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