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玉杰,趙振斌,張 鋮(陜西師范大學旅游與環境學院,陜西西安710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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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族旅游社區婦女的時間利用方式研究
——以四川省桃坪羌寨為例
褚玉杰,趙振斌*,張 鋮
(陜西師范大學旅游與環境學院,陜西西安710119)
摘 要:西部民族社區在旅游開發中由傳統封閉的生活空間迅速轉變為開放的旅游接待場所.在該轉變過程中,當地婦女的時間利用方式受到旅游開發的深遠影響,而現有旅游研究并未給予過多關注.以四川桃坪羌寨為例,利用時間日志和半結構訪談法獲取當地婦女的時間利用數據,在與未參與旅游婦女的對比中,研究參與旅游婦女的時間利用行為.結果表明,參與旅游婦女勞動時間的增長擠壓了其生活和休閑時間;旅游開發使得參與旅游婦女扮演“雙重角色”,進而承擔“雙重勞動”;社區旅游為參與旅游婦女協調家庭傳統角色和新角色提供了有效途徑.
關 鍵 詞:時間利用;社區旅游;民族婦女;雙重勞動
時間作為一種稀缺資源,如何分配關乎個人和家庭的整體幸福感[1].時間利用(Time use)記錄了在不同主客觀環境中時間的分配情況,是一種至關重要的社會測量指標,且在評估個人福利和幸福感方面有獨特作用[2].目前,時間利用已被廣泛應用于勞動分工[1]、性別平等、無酬勞動[3]、生活條件和生活水平[4]等社會現象的評估與測量中.
鑒于時間利用的重要性,各國紛紛開展了時間利用調查,分別探討了英國[5]、美國[6]、荷蘭[7]、澳大利亞[8]、拉脫維亞[9]、中國[10]、日本[11]及埃塞俄比亞[12]等國家居民的時間利用行為.同時,不同國家間的時間利用差異也獲得了一定關注,如GIMENEZ-NADAL等[13]比較了澳大利亞、芬蘭、英國、法國、荷蘭、挪威和美國7個國家居民在1970~2005年間的時間利用趨勢.
隨著時間利用研究的日益豐富,學者們開始關注其在測量特殊群體生存條件中扮演的關鍵角色,包括老年人[14]、兒童[15]、學生[16]、農民[17]、留守人口[18]、流動人口[19]和幼兒教師[20]等.隨著1995年第四屆世界婦女大會的召開,時間利用因在測量婦女無酬勞動和非正規就業中的獨特作用而獲得了國際社會的廣泛關注[21].性別差異和無酬勞動[22-26]成為時間利用研究的熱點問題,其中,不同婦女群體間的時間利用對于深入理解性別平等和婦女幸福感問題具有重要意義.
基于不同的經濟水平,不同國家和群體間存在時間利用差異,可見經濟發展是影響人們時間分配行為的重要環境因素[27-29].而經濟發展首先意味著經濟結構的變化,特別是對婦女而言[30-31],鄉村地區的經濟結構變化往往導致勞動力從無酬農業部門轉向有酬非農業部門,從而深刻影響人們的時間配置.作為重要的有酬非農業部門和西部民族地區的典型發展方式,旅游業介入社區發展恰恰為當地居民時間利用方式的改變提供了契機.因此,探討以是否參與旅游來區分的群體間的時間利用差異,是評估旅游開發對民族社區居民影響的有效途徑.
民族旅游社區居民,是旅游資源的擁有者和主要旅游吸引物[32],也是旅游影響的重要承擔者.旅游開發在增加當地居民就業機會,提升收入水平的同時,致使其日常生活和行為發生顯著變化.作為民族社區旅游的主要參與者[33],旅游業對參與旅游婦女的時間利用行為的影響遠超過其他社區居民,尤其是未參與旅游婦女.綜上所述,基于民族社區,以參與旅游與否來區分的婦女間的時間利用差異研究,有助于深入理解婦女發展和社區旅游影響問題及其背后的原因.
時間利用研究始于20世紀20年代,發展成熟于20世紀中后期.國外研究主要涉及時間利用理論及方法闡述、單一國家或區域內居民時間利用現狀及其縱向變遷、多國時間利用對比、單一活動或群體時間利用研究和時間利用的性別差異.而國內研究起步相對較晚,理論基礎與方法多源于國外,主要內容包括時間利用理論及方法闡述、單一地區時間利用研究、單一活動或群體時間利用研究和全國性時間利用研究.目前,大量時間利用研究大多以大樣本的調查為基礎,從宏觀因素角度出發,更加注重整體性分析,導致微觀層面的微空間、特定群體和環境等特殊性因素被掩蓋.同時,更為細致的時間利用研究視角亦成為新趨勢,相關成果日益豐富,性別差異和女性關注便是其中不可忽視的重要方面.
時間是日常生活中有價值可交換的商品,而男性和女性的時間利用情況則可揭示隱藏在性別角色下的深層關系[3],因而,性別對比和無酬家務勞動成為諸多時間利用研究者關注的焦點.已有研究表明,參與有酬職業勞動更多地限制了女性可自由支配的時間,這點在已婚就業女性身上更為明顯,并在其擁有孩子之后愈加顯著,且認為角色偏差和角色超負荷是該問題的主要原因,但同時指出女性自身并未意識到時間利用不平等問題的存在[3].通過對比1965,1975,1998年3個時段的時間日志,SAYER[24]發現,經過30多年時間,婦女依然比男性承擔更多的家務勞動,且二者的自由時間差距顯著,然而男性在做飯、清潔和育兒方面的耗時亦開始增加.FISHER等[25]的研究也顯示,在1976~2006年30 a間,美國男性的無酬勞動耗時出現小幅遞增,伴隨著其有酬勞動的減少,而女性的無酬勞動則出現了實質性的減少.GIMENEZNADAL等[13]對7個發達國家1970~2010年40a的時間利用研究也發現,男性的家務勞動時間增加而有酬勞動時間減少,伴隨著有酬勞動和育兒時間的增加,但女性的無酬家務勞動減少,并且除美國外其他國家女性的休閑時間普遍下降,可見,男女之間存在顯著的時間利用差異,且時間利用平等可作為測量性別平等的重要指標.MICHAEL等[34]認為,性別收入差距的縮小和家用電器成本的小幅下滑是美國已婚夫婦間時間分配產生巨大變化的重要因素.而KILLEWALD等[35]則指出,雖然收入增加會使女性的家務勞動時間有所減少,但作用并沒有那么明顯.隨著女性參與到市場勞動中并獲得更多收入,男性逐漸參與到無酬家務勞動中,這有助于緩解女性的勞動負擔;然而,需要注意的是,男性的無酬家務勞動時間增長伴隨的是有酬勞動時間的縮短,但女性家務勞動負擔的減緩卻附加了更多的條件,包括有酬勞動時間的增長和休閑時間的縮短,表明兩性之間的時間利用不平等持續存在并發生變化.
中國屬于發展中國家,居民的時間利用不僅存在性別差異且存在城鄉差異,同時受到傳統性別分工的影響.調查結果顯示,中國女性總體勞動時間超過男性,勞動負擔更重[26],其自我支配時間少于男性,而家務勞動時間則遠超過男性;同時城市女性的自我支配時間多于農村女性,而其家務勞動時間則少于農村女性[36].有學者認為產業結構調整和勞動力遷移導致農村已婚婦女的農業勞動時間和家庭照料時間多于男性[37],且農村社區已出現勞動女性化現象[30].因而,中國農村女性的時間利用不平等問題尤為突出,而目前學者對此的關注卻不足.并且,在時間利用的性別差異獲得較多關注的同時,女性群體內部的差異卻被忽視了.事實上,在民族地區的農村產業結構調整過程中,旅游產業成為重點發展對象,并使當地民族旅游社區婦女的收入大幅提升,而收入提升被認為有助于減少女性的家務勞動時間[26].但這種經濟因素的改善對于民族旅游社區婦女時間利用行為的現實影響并未得到檢驗.基于參與旅游發展與否的前提,旅游發展對民族農村地區婦女間的時間利用行為影響必然存在差異,這為深入理解婦女的時間利用不平等和社區旅游影響提供了新的切入點.
2.1 研究區概況
桃坪羌寨位于四川理縣桃坪鄉(31°33′N,103° 26′E),是羌族聚居村寨(見圖1).寨子于雜谷腦河畔依山而建,緊鄰317國道,距離理縣縣城40km,距離省會成都139km.全寨共98戶,總人口496人,其中99%為羌族.桃坪羌寨的建筑具有濃郁的羌民族風格,是至今為止世界上保存最為完整和最原始的羌寨建筑文化藝術“活化石”.
20世紀90年代,一些學生、訪問學者及戶外愛好者開始到桃坪羌寨寫生、采風、考察和游覽,隨后當地居民成立跳舞隊為游客表演,并接待食宿.1998年后,當地政府和企業先后介入桃坪羌寨的旅游開發,2006年開始建設羌寨新區.桃坪羌寨緊鄰汶川縣城,受2008年地震影響,當地旅游經濟損失較大,隨著災后重建的啟動,桃坪羌寨的旅游業逐漸恢復,其中2011年共接待游客6.3萬人次.2012年6月,災后重建完成,當地政府設立景區管委會管理景區,桃坪羌寨旅游業恢復正常.

圖1 桃坪羌寨地理位置圖Fig.1 The geographical location of Taoping Qiang village
2.2 資料來源
本研究的調研小組一行3人,于2012年7~8月赴四川省桃坪羌寨進行了為期24d的實地調查.實地調查包括參與觀察、半結構式訪談、時間日志表和基本信息問卷.由于受旅游接待活動性質和文化水平所限,受訪者無法實時填寫時間日志和問卷,因此,大多數婦女的時間日志表和問卷由受訪婦女口述,調查人員記錄完成.時間日志(見表1)記錄的是受訪婦女在受訪日前一天24h的活動,已有研究表明,由受訪者回憶不超過2d的活動是可行的,且以前一天為宜[6].

表1 時間利用日志表①Table 1 The illustration of time-use diaries
2.3 方 法
2.3.1 參與觀察
為充分觀察當地婦女的日常活動,在調研期間,調查人員居住在當地人經營的家庭旅館中,同主人和員工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和當地居民聊天,并在必要時對其旅游經營活動給予幫助,從而使當地居民對調研者建立信任感.因此,調研人員對于當地居民基本活動的觀察建立在一段時間的密切共同生活和信任的基礎之上.
2.3.2 半結構訪談
本研究對熟悉當地情況和溝通能力較強的20位參與旅游工作的婦女,15位未參與旅游工作婦女進行了訪談.主要訪談內容包括:旅游淡旺季和農業忙閑時節的活動變化、周際活動變化、主要活動、個人和家庭時間利用評價、收入來源、旅游開發態度及其他相關內容.這為本研究提供了更加全面而充分的資料.
2.3.3 抽 樣
抽樣方法結合分層抽樣和便利抽樣,首先將當地婦女分為參與旅游婦女和未參與旅游婦女兩類,隨后在兩類婦女中實施便利抽樣.發放調研問卷250份,剔除無效問卷,共回收有效問卷225份,有效率95.6%,其中101份問卷為參與旅游婦女,占桃坪羌寨總人口的20.36%,125份問卷為未參與旅游婦女(來自桃坪羌寨內和相鄰村莊).受訪者基本信息見表2.

表2 受訪者基本信息Table 2 The socio-demographic variables of respondents(n=225)
2.4 數據處理
2.4.1 活動分類
科學地進行活動的分類與統計是時間利用研究的重要組成部分,是有效分析的前提和基礎.鑒于本文調查對象和區域的特殊性,筆者在國家統計局2008年所使用的《時間利用統計的活動分類》基礎上,結合實地觀察和調查資料整理了當地民族婦女時間利用統計的活動分類,具體如下:
作者將當地婦女的活動共分為6個大類、39個中類和84個小類.其中,大類的代碼和名稱分別為1-生活活動,2-旅游業勞動,3-農業勞動,4-家務勞動,5-其他生產勞動,6-休閑活動(見表3).無酬家務勞動是當地民族婦女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且為家庭其他成員的工作和生活提供保證,卻難以獲得價值認可,本研究將其作為與生產勞動并列的獨立勞動類型,能夠更加客觀地反映當地婦女的時間利用方式.考慮到總體時間利用差異分析的需要,編碼為2~5的4類勞動活動又被歸為總體勞動活動.

表3 當地婦女的主要活動類型②Table 3 The definitions of the major activities of local women
對于民族旅游社區婦女而言,旅游業勞動具有特殊性和重要性,而國家統計局標準中并無此詳細分類,因而筆者根據參與觀察、半結構訪談和時間日志信息對其分類進行了整理(見表4).
2.4.2 數據說明
在本研究調查實施期間,當地高山峽谷地帶的季風降水影響了游客的到訪率,因此,以旅游業為主要生計的參與旅游婦女未處于繁忙時期;同時當地的農業收獲季節也已基本過去,以農業為主要生計的未參與旅游婦女也未處于農忙時期,表明二者的時間分配狀態對等.因而,本研究中兩類群體的時間利用狀態具有可比較性,且代表該時期各自的平均水平.

表4 旅游業勞動分類Table 4 Detailed definitions of tourism labor of engaged women
由于受訪者難以清晰回憶或表述耗時過于短暫的活動,因而僅記錄單位時間(1h)內耗時超過20 min的活動.利用算術平均法處理單位時間內同時進行的活動,即將60min平均劃分給同時發生的活動.研究中的時間利用數據為24h內某項活動耗時的樣本均值(即一天內總體樣本在某項活動的總體耗時/樣本總人數)和單位時間內某項活動耗時的樣本均值(即單位時間內總體樣本在某項活動的總體耗時/樣本總人數),因此,分析中的數值均代表群體平均水平.
3.1 民族旅游社區婦女的時間利用構成
參與旅游婦女一天的勞動時間為575.05min (9.58h),而未參與旅游婦女則為390.96min(6.52 h)(見表5),兩者之間相差184.09min(3.06h),可見參與旅游婦女的勞動時間遠超過未參與旅游的婦女,勞動負擔較重.參與旅游婦女每天的生活活動時間和休閑活動時間分別比未參與旅游婦女少45.48 min(0.76h)和138.6min(2.31h),表明大量增加的勞動時間,導致參與旅游婦女每天的生活時間和休閑時間受到不同程度的擠壓.其中,相對于生活時間,休閑時間所受擠壓較多,生活十分忙碌.
參與旅游婦女各項活動的耗時比例排序為:生活活動、旅游業勞動、休閑活動、家務勞動、農業勞動和其他生產勞動;而未參與旅游婦女的各項活動的耗時比例排序為:生活活動、休閑活動、家務勞動、農業勞動及其他生產勞動(見表5).除了作為人類生理基本需要的生活活動外,旅游業勞動和休閑活動分別在參與旅游婦女和未參與婦女的時間配置中占據重要地位.

表5 當地婦女的時間利用構成Table 5 Time-use daily structure of local women
參與旅游婦女的旅游業勞動和家務勞動耗時比例分別為26.53%和11.15%,遠超過其他勞動類型,說明旅游業和家務勞動是其所承擔的主要勞動類型,其中又以旅游業勞動為主.而家務勞動作為未參與旅游婦女耗時最多的勞動活動,僅占其全天時間的15.65%,即在未參與旅游婦女的勞動時間遠少于參與旅游婦女的情況下,二者家務勞動耗時比例差距較小.同時,未參與旅游婦女的休閑活動耗時比例為25.95%,高于其家務勞動耗時比例,并同參與旅游婦女的旅游業勞動耗時比例相似.
總體上,在參與社區旅游之后,參與旅游婦女不僅肩負起家庭中大量的旅游勞動,而且依然是無酬家務勞動的主要承擔者.作為家庭2種勞動的主要承擔者,參與旅游婦女勞動時間遠長于未參與旅游婦女,她們沒有時間和精力從事其他自由活動,且需要犧牲生活必需時間和休閑時間來確保完成勞動,其時間壓力巨大.而未參與旅游婦女主要承擔家務勞動,休閑時間充裕,生活相對輕松.
3.2 民族旅游社區婦女的時間利用分布
時間利用分布展示各項活動的時間分配情況及各項活動間的影響,有利于全面把握當地婦女時間利用方式的差異.
3.2.1 參與旅游婦女
參與旅游婦女的旅游業勞動和總體勞動時間利用曲線均呈“M”狀,以12:00~13:00為界,分為上午和下午2個高峰(分別為8:00~12:00和13:00 ~20:00),高峰時段內參與旅游婦女的家務勞動、農業勞動及其他生產勞動的時間利用曲線遠遠低于其旅游業勞動的時間利用曲線.而參與旅游婦女的生活活動和休閑活動的耗時也明顯偏低.可見,旅游業勞動對參與旅游婦女的時間利用分布影響較大.

圖2 參與旅游婦女的時間利用分布Fig.2 Time-use daily distribution of engaged women
家務勞動高峰主要集中在三餐時段,其他時段則較少,表明參與旅游婦女的家務勞動以就餐準備和餐后整理活動為主.農業勞動和其他生產勞動的時間利用曲線基本與X軸重合,說明參與旅游婦女已基本脫離農業生產,旅游業成為其主要謀生方式.生活活動時間利用曲線基本呈現“W”型,極值主要出現在夜間,以睡眠活動為主.白天的休閑活動耗時極少,高峰集中在旅游接待需求較低的晚間19:00~22:00,可稱為“夜間狂歡”.
在從事旅游接待活動以后,參與旅游婦女逐漸脫離了以家務勞動和農業勞動為主導的時間利用方式,她們日常各項活動耗時的時點分布受到來自旅游業勞動的強勢影響,主要表現為家務勞動在就餐時段的集中分布;農業勞動和其他生產勞動的低值分布;日間生活活動和休閑活動耗時的大量減少,且二者的極值時段均回避了在旅游業勞動的高峰時段.以上分析證實參與旅游婦女的日常活動以旅游業勞動為中心,旅游參與對其時間利用方式影響較大.
3.2.2 未參與旅游婦女
未參與旅游婦女的總體勞動時間利用曲線低于參與旅游婦女,且高峰持續時間短,受農業和其他生產勞動的影響,變化趨勢與其家務勞動的變化曲線不盡相同.
同參與旅游婦女相比,未參與旅游婦女的家務勞動時間利用曲線變化平穩,且高于其他勞動;高峰不僅發生在就餐時段,同時出現在9:00~12:00,說明家務勞動是未參與旅游婦女的主要勞動.未參與旅游婦女的生活活動亦呈“W”形分布,以0:00~6:00,12:00~13:00,17:00~19:00和23:00~24:00為主要極值點,以夜間休息和午餐及晚餐活動為主.農業勞動和其他生產勞動的時間利用曲線的位置偏低,對其他活動的影響較小.
未參與旅游婦女的休閑活動時間利用曲線總體呈階梯狀上升,分布時段明顯多于參與旅游婦女.其中,上午休閑時間高峰超過農業勞動和其他生產勞動,略低于家務勞動;下午休閑時間高峰遠遠超過家務勞動;晚間休閑時間高峰達到全天最高值,同時段的其他活動時間利用曲線均處于低谷,也存在“晚間狂歡”特點;總體上未參與旅游婦女的休閑活動在其時間利用分布中占有重要地位(見圖3).

圖3 未參與旅游婦女的時間利用分布Fig.3 Time-use daily distribution of unengaged women
同參與旅游婦女相比,未參與旅游婦女日常生活圍繞家務勞動和休閑活動開展.其勞動活動高峰時段短于參與旅游婦女,且對于其他活動的影響偏弱;而作為主要勞動的家務勞動和休閑活動發生在相同時段;加之休閑活動分布時段和高峰持續時間均長于參與旅游婦女,體現出未參與旅游婦女的生活節奏較悠閑.
4.1 旅游業勞動與時間利用方式
參與旅游婦女和未參與旅游婦女是生活在同一區域的羌族居民,若無社區旅游的影響,兩類婦女目前的時間利用水平本應一致.而數據顯示,參與旅游婦女每天的勞動耗時比未參與旅游婦女多184.09 min(3.06h),且生活和休閑時間均少于未參與旅游婦女.GENTRY[38]的研究表明,從事旅游業的伯利茲婦女被迫放棄自由和睡眠時間以保證職責的履行,本研究進一步證實了該結論.
參與旅游婦女的旅游業勞動耗時分布與總體勞動相一致,且對其他活動的分布時段影響顯著.參與旅游婦女的家務勞動與就餐活動發生時段一致,表明她們縮短了就餐時間來確保無酬家務勞動和有酬旅游業勞動的完成.相比未參與旅游婦女休閑活動的多個高峰時段,參與旅游婦女休閑活動單一的“夜間狂歡”特點表明她們極大擠壓了白天的休閑時間.
顯然,在參與旅游之后,與未參與旅游婦女相比,參與旅游婦女承擔了更長時間的勞動,生活和休閑時間被勞動時間擠壓,其中休閑時間被犧牲的可能性更大.可見,在旅游參與為參與旅游婦女帶來可觀收入的同時,也剝奪了她們的休閑時間,進而導致參與旅游婦女的日常生活節奏快于未參與旅游婦女.
參與旅游婦女旅游業勞動和家務勞動的耗時比例顯示,繁重的旅游業勞動和家務勞動是參與旅游婦女的勞動耗時遠超過未參與旅游婦女的主要原因.顯然,參與旅游婦女不僅承擔家庭中大量的旅游業勞動,且仍是無酬家務勞動的主要承擔者,該現象可被稱為“雙重勞動”.已有研究表明,從事旅游業的婦女存在“雙重工作日”,不僅要負責家庭以外的勞動,而且要承擔大部分家務瑣事[38-39],本研究結果與其相近.然而“雙重工作日”雖然反映了勞動類型的重疊,卻并未體現勞動量的變化,而這正是時間利用的優勢所在.本文中的“雙重勞動”顯示勞動類型和勞動量的同步增加,通過與當地未參與旅游婦女的對比分析使得結果更為準確可信.
4.2 “雙重勞動”與家庭角色
在中國現代鄉村社會,家庭經濟的提升成為丈夫與妻子的共同職責,婦女通過參與工作從傳統家庭領域走向公共領域.在我們的訪談中,參與旅游婦女提到“過去靠種地和挖蟲草過活,收入少,日子苦”、“接待游客掙錢多,現在生活比以前好了”.在她們看來,從事旅游業能夠獲得更多的收入,且不用承擔過多體力勞動,生活質量獲得了提升.顯然,“家庭收入創造者”的角色對參與旅游婦女來說意義重大,她們中的大多數表示愿意承擔更多旅游業勞動,即使減少生活時間或者休閑時間,也不能錯過參與旅游接待的機會.
然而,在積極接納新角色的同時,參與旅游婦女無法放棄傳統家庭角色.“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家庭分工觀念對她們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在訪談中,多數參與旅游婦女提到“男人做不來細活”“這些活兒還是要我們女人做”.在她們的意識里,婦女天生就該承擔清洗、照顧老人孩子等家務勞動.顯然,目前參與旅游婦女對其傳統角色十分認同.
根據訪談內容可知,桃坪羌寨的參與旅游婦女在其家庭中扮演著“雙重角色”,即在參與旅游之后,她們在原有妻子與母親角色的基礎上復加了“家庭收入創造者”這一新角色.因此,傳統家庭角色和新經濟角色的復合或許是“雙重勞動”時間利用方式的原因所在.在這一角色的變化過程中,她們既無法脫離傳統角色,又不得不迅速適應新角色.這與中國當代經濟發展背景下,鄉村婦女的整體角色轉變趨勢一致.
4.3 社區旅游與當地婦女發展
在旅游開發之前,由于需要照顧家庭,加上文化水平偏低,當地民族婦女很少有機會走出去或從事職業工作;即使外出務工,也多從事勞動量大而收入偏低的工作.而且鄉村勞動力的大量外出導致了許多社會問題,比如留守老人和留守兒童問題[18].一定程度上,鄉村社區的旅游開發使得當地婦女不離家而就業,從而緩解了這些問題.因此,盡管民族社區旅游給參與旅游婦女帶來了“雙重勞動”,但卻極大地改善了她們的經濟狀況,不僅為當地婦女提供了就業機會,還使得她們在料理家事的情況下從家庭領域走向了公共領域.就收入提升和就業對于女性平等的正向效益而言,參與旅游婦女獲得了未參與旅游婦女所沒有的機遇.因此,以家庭經營為基礎的社區旅游為參與旅游婦女協調傳統家庭守護者角色和家庭經濟新角色間的矛盾提供了有效途徑.
盡管民族社區旅游開發具有積極影響,但承擔“雙重勞動”對于桃坪羌寨的參與旅游婦女是不公平的.這種現狀的改變需要家庭角色的合理轉變,如家務勞動在性別間更加均衡分配,家務勞動的社會化等等.CARLSON等[40]的研究顯示,更加平等的家務分配有利于性別平等.研究表明,在中國的發達城市區域,許多男性已廣泛參與到家務勞動中[41].因此,當社會和參與旅游婦女自身及其家人認可家務勞動耗時的市場價值時,“雙重勞動”的現象將會發生改變.
在參與社區旅游工作之后,婦女的時間利用方式發生了改變.參與旅游婦女的勞動耗時遠超過未參與旅游婦女,其生活和休閑活動耗時總量及開展時段受到不同程度的擠壓,日常生活十分忙碌.參與旅游婦女是家庭中旅游業勞動和家務勞動的主要承擔者.勞動類型的增加伴隨著勞動量的增加.而且,參與旅游婦女“雙重勞動”時間利用方式的形成與其在家庭中扮演“雙重角色”有著密切關系.就目前而言,社區旅游為參與旅游婦女協調傳統家庭角色和家庭經濟新角色間的矛盾提供了有效途徑.
本研究基于2012年7~8月的時間利用日志展開分析,雖利用了半結構方式來補充其他時段資料,但仍無法充分反映參與旅游婦女整體時間的利用情況.因此,開展多時段的時間利用日志調查是進一步研究社區旅游對當地婦女時間利用行為影響的必要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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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ime-use patterns of women impacted by tourism in ethnic community:A case of Taoping Qiang village
CHU Yujie,ZHAO Zhenbin,ZHANG Cheng(College of Tourism and Environment,Shaanxi Normal University,Xi’an710119,China)
Journal of Zhejiang University(Science Edition),2016,43(1):008-017
Abstract:In the context of the tourism industry,the time-use behaviors of ethnic women have been most profoundly impacted by tourism development within Chinese ethnic communities during their rapid transformation from being traditionally closed living places to open spaces of tourism.Therefore,community tourism is one of the important factors that can change the time-use model of local residents,especially the women.Nevertheless,this issue has received scant attention in the tourism literature.Taking Taoping Qiang village in Sichuan Province as our study area,the current study complys time-use diaries and conducts semi-structured interviews to obtain data from local ethnic women engaged in tourism,and compares the structure and distribution of their time-use behaviors with those of nonparticipating women.In the context of tourism development in rural China,an examination of the time use differences among rural groups defined by whether or not they participate in the tourism industry,is a useful approach for assessing the effects of tourism development on local communities.Given the importance and specificity of the tourism labor of local ethnic women,this study classifieds tourism labor based on participant observation,semistructured interviews and data obtained from time-use diaries.The results indicate that the engaged women spend more time on labor activities than the unengaged women,and the compressed time that they otherwise have spent on the maintenance and leisure activities for getting involved in tourism.And the“dual roles”resulting from participation in tourism have changed the time-use structural patterns of women for their engagement in“dual labor”.Considering that home-based production labor is currently the best solution for addressing the contradiction between traditional private sphere and the public realm,community tourism provides ethnic women the precious choice to balance the traditional roles and the new one.
Key Words:time-use;community tourism;ethnic women;dual labor
通信作者*,E-mail:zhaozhb@snnu.edu.cn.
作者簡介:褚玉杰(1988-),女,博士研究生,主要研究方向為社區旅游影響,E-mail:dazihuaxiang163@163.com.
基金項目:國家自然科學基金資助項目(41171126);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資助項目(10YJA840061).
收稿日期:2015-05-12.
DOI:10.3785/j.issn.1008-9497.2016.01.002
中圖分類號:F 59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8-9497(2016)01-008-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