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立法歷經多年,但是出臺仍然十分倉促,很多問題沒有經過深入論證。對慈善法中慈善信托和公益信托的關系,法律條文上也沒有體現出很好的銜接。就如何解釋立法當中有爭議的規定,有一種不太正常的現象:人們習慣從主導立法的領導發言來揣測某些含義不清的條文。法律條文有自己的生命,對含義不清的條文的解釋除了立法解釋、司法解釋等有權解釋外,還要靠學理解釋,而不是靠“領導解釋”。
當討論問題的時候,有人拿出“當時領導是這樣的意思”,“當時起草專家是這個意思”,似乎就產生了確立權威解釋的功能。更令人遺憾的是真的就如其所愿產生了這種功能。爭議 “被解決”了。
我也曾忝陪末座于立法機關的論證會,據我有限的觀察,主管領導也從來都是謙恭有禮,愿意聽取各方面的意見,不以權威自居,不做一言九鼎狀。實務界和學界切勿扯虎皮做大旗、斷章取義僅作對自己有利之論斷,更不要自我設限、縮手縮腳不敢有所作為。
例如,《慈善法》既然規定委托人“可以”選擇慈善機構和信托公司成為受托人,并沒有限制自然人和其他機構成為受托人。雖然慈善機構和信托公司的公信力更強;雖然自然人無法開具稅務票據看起來是一個很難解決的障礙。
再如,就慈善信托能否公募,《慈善法》和《信托法》都沒有規定,但是過去根據信托法所進行的公益信托實踐中是允許向不確定的社會公眾募集善款設立慈善信托的。如果把慈善法中的沒有規定解釋為不能公募慈善信托,則屬一種倒退。
我國的立法長期以來堅持“宜粗不宜細”的原則,甚為學者詬病。但是,吊詭的是,正是這些粗獷的規定有時會給實務的創造留下騰挪的空間。鑒于我國司法和行政部門的保守,法律中(慈善法雖然不是私法而是社會法,但是是從私法上生長出來的,和公法判然有別)過于細密的規定,在實務中有時反而產生了限制民間創造力的不良效果。在放松管制、擴大自由、明確監管機構、強化激勵等諸多方面,《慈善法》相比《信托法》而言有著不少改進。我們一方面希望能出臺配套措施使新法的規定落實到位,另一方面還要警惕打著增加可操作性的旗號強化管制。
從進步的方面看,明確以民政部門作為慈善事業的監管部門解決了信托法上的公益事業主管機構無法確定的難題,對于促進公益事業的發展有重要的意義,但這也僅是對傳統的慈善事業而言。在傳統的觀念中,慈善的主要內涵主要包括扶貧濟困扶老救孤助殘救災等內容,對于現代社會中出現的環保、小動物保護、男女平等、消費者保護等公益目的,很難用“慈善”一詞容納,由民政部門就這些事項進行監管也顯得有些牽強。從促進公益事業發展的角度看,《慈善法》既然明確規定“慈善信托屬于公益信托”,沒有明文廢除信托法的相關規定,說明根據信托法設定非慈善法意義上的公益信托還是被容許的。
《慈善法》和《信托法》銜接的空當,如果能給民眾留下創造性地從事慈善公益行為的空間,或許能成為一個意外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