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師文化：教師與文化的互動生成

鐘祖榮

教師文化是學校文化中的一個部分而且是關鍵的部分。關于教師文化，有這樣幾個問題是值得校長、教師和研究者思考和研究的：誰的教師文化？教師文化有什么作用？教師文化是如何生成的？我們需要建設什么樣的教師文化？

誰的教師文化？

放在大系統中，把教師文化和其他行業比較，如管理文化、商業文化、農業文化、部隊文化，則可以看做是教師文化的一般。比如，愛讀書、愛教育別人、價值觀比較正統、行為舉止比較文雅、工作比較有條理和秩序、性格比較溫和等。這些體現價值觀、思維方式、行為方式、生活習性的特點便是文化，一種與其他行業相區別的一些特質。

我們現在要討論的主要是學校的教師文化，即某個學校的教師文化。一所學校的教師文化可以被看做是教師文化的特殊形態，或看做一種亞文化，亞文化是一種具體的文化類型。我們不能說一所學校就有一種亞教師文化。亞教師文化需要把多樣的教師文化歸類，一類可以算一種亞文化。比如，城市教師文化和農村教師文化大概是可以稱為兩個亞類的。不同國家、不同民族、不同地區的教師文化也應該有比較大的差異性，這都可以看做是教師文化的亞類。不同年代的教師也會有代際上的差異，代際差異也是個亞類。在一個學校中，不同群體的教師也會有一些差異，如學科上的差異，藝術教師具有“藝術范兒”，理科教師比較嚴謹，語文教師善于寫作和修辭，這也是文化上的一些小差異。所以，這些亞教師文化的出現是與地區的經濟社會文化環境、群體的特點、學科的思維方式等相關聯的。而學校的教師文化，自然與這所學校的環境、條件、校長的理念、學生群體的特點、教師的組成等有著密切的聯系，因而呈現出特殊形態。如人大附中的人人要發展的“人盡其才、和諧共進”的教師文化，就與學校的定位、條件、校長的理念緊密相連。

教師文化有什么作用？

卡西爾說：人是文化的符號，也是文化的產物。個體的人的形成是離不開文化的熏染的，這種熏染是潛移默化、日日熏陶的。

文化是精神、制度、物質等層面構成的復合體，是價值觀、思維方式、行為方式等的綜合反映。教師文化給人的影響也必定是多方面的。首先，是在目標和方向上的影響。一所學校，無論在教育觀念上，還是評價制度上，是重視成績與分數，還是重視素質與能力，都會給教師以強烈的目標導向。是積極進取的文化，還是消極應付的文化；是創新型的文化，還是守成型的文化；是奉獻型的文化，還是索取型（計較型）的文化，也一樣會對教師的發展方向和動力產生不同影響。其次，是思維方式的影響。教師在教學、學術、交往等活動中，如何思考問題，是認真嚴謹的，還是馬虎粗糙的；是自我中心的，還是他人中心的；是內歸因，還是外歸因；是把服務對象放在重要位置，還是把領導要求放在重要位置，都與長期所處的學校環境或文化是分不開的。再次，是行為方式的影響。教師的言行舉止、交往方式、對待學生的態度、對待同事的態度，都同樣受到學校教師文化的影響。

教師文化一旦形成，就會像無形的領導一樣發揮作用，這就是道德領導、分布式領導。今天，依靠領導的個人權威似乎在減少，而分布式領導越來越受到大家的重視。教師領導某種意義上就是教師文化的代言人（教師代表、骨干教師）在群體中發揮影響力。因此，聰明的學校領導是非常重視教師文化的作用的，因為教師文化就是在幫助領導進行領導。教師文化的影響是通過制度和學習兩種機制產生的。所謂制度，就是一種規定性的行為，這種行為在學校環境中是最通暢的，是能夠得到獎勵和積極效果的。而制度就是把價值取向固定化。制度具有約束力，可以規范人的行為，時間一長，行為方式及其背后的思維方式便形成了。另外就是學習機制，即一種社會學習。教師領導的榜樣行為常常被領導肯定或得到同行的認可，其他教師則模仿其行為，這樣，榜樣行為就被復制和普遍化，漸漸成為一種文化。校長關注學校文化就要關注教師領導、關注教師之間的學習行為。

教師文化是如何生成的？

文化是長時間積淀慢慢形成的。一所學校的教師文化同樣要經歷很長的時間逐漸形成并被不斷地創造和改進。

在教師文化的形成過程中，校長、教師、學生等都發揮著特殊的作用。首先是校長。校長是學校的領導者和管理者，他的辦學思想通過決策、指揮、制度系統對教師的思維方式和行為發揮著導向性的作用。北京四中校長劉長銘關于大氣的教育、培養負責任的中國人的理念對教師們產生了影響，教師們關注學生的國學素養、社會責任、文化積淀、科學精神的培養，這樣教師也有了一種大氣。北京一師附小張忠萍校長關于“快樂教育”的思想，通過學校的培養目標、課程系統、教學改革，使之成為教師們的一種共識共行，成為教師們的一種文化。上海閘北八中劉京海校長的“成功教育”思想，也成為教師們的一種積極思維、陽光思維，賞識學生成為教師們的行為方式，同樣給學生帶來成功的喜悅。

教師是教師文化的創造者，每一個教師都給組織的文化帶來影響，或者是積極的、促進的，或者是消極的、障礙的。教師文化就像一座大廈，要靠教師一點一點添磚加瓦蓋起來。每個教師都積極進取，則學校就逐漸形成積極進取的教師文化；每個教師都高標準對待教學和學術，則學校就逐漸形成高品質的教師文化；每個教師都尊重別人、善于協作、相互支持，則學校就逐漸形成一種合作的教師文化。但在這個過程中，教師領導（年級組長、教研組長、骨干教師）由于其角色地位或能力地位，在教師群體中發揮著更大的影響力，他們在教師文化的形成中起著主導的作用。他們的思維或行為被模仿、復制、擴散，逐漸普遍化、長期化，這樣某種文化的特質就漸漸形成了。教師文化的形成也有舞臺、平臺和途徑。什么時候榜樣教師被關注和模仿？是在教研活動中、集體學習中、學術交流中、集體活動中，當然也在日常的生活中。也可以說，教師文化是在活動中、集體中形成的。校長要充分利用各種途徑和平臺去促進教師文化的形成。當然，教師文化不只是在模仿中形成的，更重要的是教師之間的互動交流、思想碰撞、相互影響、彼此吸納，總之是互動生成的，每個人在互動中都起著自己的獨特作用。這就像恩格斯說的“歷史的合力”一樣，教師文化是每個教師相互作用最后形成的合力。

此外，學生也是教師文化形成的促進者之一。學生的思想、心理等特點會影響教師的思維和行為。學生好學，則會促進教師鉆研學問；學生差異大，則會促使教師關注學生的特點和教育方法；學生的思想與價值觀也會影響教師的價值觀，這是一種“后喻文化”的作用。教師文化也是在與學生互動的過程中打上印記的。

教師文化的形成還是開放的，并不只是在封閉的學校環境中形成的。無論是教師個體，還是部分教師群體，當他們走出學校，走進其他學校，走進異國異地，走進高等學校，走進社會生活，他們就會受到各種新異事物和信息的刺激，帶來思想的沖擊和行為的改變。特別是在教育觀念上，與原有觀念、做法不同時，這種沖擊更大。這些新的刺激會帶到學校中來，帶到教師的行為中去，促使教師文化不斷更新、不斷發展。

我們需要建設一種什么樣的教師文化？

文化是傳統和時代的結合物。文化離不開各種傳統，如文化傳統、學校傳統、群體的傳統等，文化是傳統的積淀與延續。同時，文化又要體現時代的精神，適應事業發展和改革的需要，能夠對事業發展和改革起到積極的引導和促進作用。當前，教育處于深化綜合改革的時期，各項改革綜合推進，體現了系統性、配套性，但也會交織在一起，增加改革和適應的負荷和心理壓力，因此，要在教師中形成一種回歸教育本質的文化、促進學生健康成長的文化、促進改革的文化、合作共進的文化。

對于校長而言，每個學校建設什么樣的教師文化，應該是因校而異的。因為學校的條件、辦學思想、工作的側重點、解決的難點都有所不同，所以需要的教師文化也會有所差異，建設教師文化的重點、著力點也可能不同。文化既在特定的土壤上生成，也適應于特定的環境和土壤。文化是用來解決一定的問題的。有的學校需要的是和諧的、合作的文化，有的需要的是學習的、專業的、求精的文化，有的需要的是奉獻的文化，有的需要的是改革的、創新的文化。

教師文化的建設，重點體現在價值觀、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的塑造上，體現在教師的教育教學、專業發展、日常生活之中。建設的具體途徑很多。一是抓典型或榜樣，講好典型故事、事跡，讓典型人物成為文化的符號，讓這些故事成為文化的載體。故事是易記的、感染的，因而在文化的形成中也會起到良好的作用。二是挖掘教師中的“名言”。教師某些常說的、代表其思想和價值的、簡潔而特色鮮明的話語，也是教師文化的很好的載體。如某研究型教師說的“長期深入思考一個問題”就體現了一種深入研究的專業文化。三是出版教師的作品和成果，如教師的論文集、教學設計、示范課和研究課、書畫作品等，這些“物質的”、顯性的文化載體中同樣蘊含著教師的價值觀、教育觀、思維方式和行為方式等，通過這些作品可以進行文化的傳遞和傳播。比如，北京二中的教育博物館就珍藏了許多教師的作品（過去的老教案等），反映著過去教師們的種種精神和價值理念。四是關注教師的行為。文化是通過日常行為反映出來的，教師的價值觀和思維方式都通過外在的行為表現出來。好的行為應該得到鼓勵與肯定，而不當的行為應該得到及時的糾正。在行為的塑造中塑造教師的文化。比如，尊重學生的文化，要看教師在課堂中如何對待學生，也要看課下師生的交往，還要看在與家長溝通過程中如何看待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