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音停連、重音與節奏把握的關系研究

摘 要：播音學中的停連、重音和節奏是圍繞語氣表達為中心，是增強播音作品韻律、抒發情感、靈動情節的具體方式。本文以三位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節目播音員的錄音樣品為分析對象，探索停連、重音和節奏把握之間聲學參數和圖譜比較的關系，考察節奏對氣息控制的影響。研究表明，節奏把握的聲學參數和圖譜具有作為控制停連、重音在播音稿件中產生次數的客觀判斷指標的可能性。

關鍵詞：播音語言學；停連；重音；節奏把握；聲學參數與圖譜

0 引言

播音與主持作為廣播電視等媒介傳播的重要組成形式，已經由單一的“照本宣科”轉變為了“錦上添花、出口成章”。如果說播音水平高低的界定在前些年來說需要用“規范”、“標準”等詞組來衡量的話，“有效”、“靈動”、“最大化傳播”已經成為其新時期的形容詞。播音員需要付出的已不僅僅是吐字和歸音，更要從情節、語調、情感和韻律上尋求突破。停連、重音與節奏把握之間就形成了相互統一又存在互反作用的矛盾關系。

播音停連是包含兩個方面的內容，一個是停頓，一個是連接。其目的是為了更好地傳情達意。俗話說欲揚先抑，停連也是如此，先有停頓的靜默，才有后面連貫的釋放。針對一篇稿件而言，文字描述中的部分之間、層次之間、段落之間、語句之間、詞組或單字之間，總需要有這樣或那樣的休止和中斷，有標點如此，沒有標點亦是如此，時間則長短不一，這都屬于停頓。在文中未出現標點，或出現標點而不中斷、不休止，繼續連貫下去的狀態就是連接。停頓和連接都是播音過程中表達語意、講述過程、抒發感情地方法。無論停或連，都是主觀的思想感情發展變化的要求，是有意識的一種能動反應。

重音是播音過程中對相連的音節中某個音節發音突出的現象。重音一般有兩類，一類是通過增加音強來表示的力重音，另一類則是通過音高的變化來表示的樂調重音。在新聞播音過程中，只具有第一類重音，即通過播音員的音強加重產生的力重音，是對需要強調或特別說明的內容予以態度的表現。視態度的強烈與否，文本描述的主次要性又將重音分為請輕重音、中重音和重音三種。

播音中的節奏與播音員的語速相關，是播音過程中的一種語言變化形式，是語言學、心理學、腦神經科學等眾多學科領域的重要研究內容。在語言學范疇內，國內外知名學者都將節奏與自然科學交叉研究，構筑神經語言學領域并取得豐碩成果。節奏在播音中的具體表現為語流變化的輕重緩急、抑揚頓挫，要求節奏要靈活多變，不能一成不變；要加強對比，張弛有度。作為偏重于語言學和應用語言學、藝術學的學科門類，播音語言學需要探討播音員、主持人在創作過程中的聲音表現問題，因而播音中的停連、重音與節奏把握的關系也就成為了播音語言學中的重要研究內容。無論是從三者的關系還是二者的比較，國內目前有一些相關的研究論著，但僅從感官和藝術理論上或探究或綜述，未運用實驗語音學的方法進行研究和論證。

本文選取了央視《新聞聯播》節目中的三位播音員實踐中的聲音樣本作為語音數據，在借鑒語言學領域有關研究的基礎上，充分運用實驗語音學的方法對獲取的數據值進行分析、計算，并據此對停連、重音與節奏把握間的關系進行初步論證，推動廣播電視播音與主持的理論研究和實踐發展。

1 取樣方法和過程

實驗語音學最大的優勢在于借助儀器設備和科技手段對發出的聲音進行測量、分析，需要有樣本的采集作為依據、參數的分析和數據的計算獲得間接的結果結論，再由間接的結果結論反作用與語言學的研究，以豐富、修正傳統語言學的目的。

1.1 音頻樣本的來源與獲取方式

本文所用的分析樣本取自于近期已經在中央電視臺播出的《新聞聯播》節目中三位播音員的節目錄音。這三名播音員分別是：海霞、李梓萌和歐陽夏丹，三位播音員均畢業于北京廣播學院（現中國傳媒大學）播音與主持藝術學院，接受過良好的播音專業訓練，基本功扎實，水平嫻熟，有著豐富的實踐經歷。三位播音員同時也有著自己的播音風格：海霞，沉穩、明快、爽朗；李梓萌，大氣活潑，但不出格；歐陽夏丹，干凈利索，有親和力。所選的播音員均為女性其原因有二：其一是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節目中現有播音員6位，分別是歐陽夏丹、李梓萌、海霞，康輝、王寧、郭志堅。這6位主播中，男主播康輝與郭志堅年紀相仿，王寧年紀較前兩位差距較大；女主播歐陽夏丹與李梓萌年紀相仿，海霞年紀較前兩位差距較小，可以忽略因年齡差異、年代不同形成的播音風格，進而對播音的表達和數據的數差較小，在實驗中利于數據讀取和判斷。其二，選擇同一性別的發音人樣本可以避免在后期分析過程中產生由性別因素導致的差異。

在每一位播音員近期在中央電視臺《新聞聯播》所播出的節目中隨機錄制三期，然后選取每期節目中只有女播音員部分的兩至三分鐘的音頻材料作為分析對象，具體的長度由其中播報段落的長度情況而定。音頻材料要求包含相同的語言內容和完整連續的成段播報，播報內容要求僅有發音對象的播報音源，無雜音、無背景音樂、無畫外音等干擾音源。音頻采集時使用網絡查詢近期節目，計算機內錄混音模式錄制，使用計算機內外部聲卡交互式錄音，通過計算機內置聲卡發聲，USB接口與音頻輸出接口分別插入外置聲卡，外置聲卡通過USB數據傳輸，將信號返回計算機錄音軟件，利用Audition進行聲音錄制和音頻樣本采集、后期處理，錄制完成的存儲采樣率為44100Hz，采樣精度為16bit單聲道WAV文件格式。需要說明的是，錄音樣本采用單聲道音頻一是廣播電視臺錄音過程中一般采用單聲道拾音方案；二是避免因為話筒佩戴或放置位置對左右聲道造成不均衡、出現聲音波形反差較大的情況。

音頻錄制完成后，通過人工聽寫的方式，將錄音文件樣本轉換為文本文字，等待分析、處理。

1.2 參數與數據

《新聞聯播》節目的播出內容每天均不相同，不同時間播音所播音的稿件也是出入較大。唯一相同的是主播的每天向觀眾的寒暄語，例如“觀眾朋友們晚上好，歡迎收看今天的新聞聯播節目，今天節目的主要內容有”。經過對《新聞聯播》中三位播音員錄音的分析得知，男主播一般在開場中率先開頭，與女主播言語交叉進行，內容和語言范式大致如下：

男：各位觀眾，晚上好。

女：晚上好。

男：今天是XX月XX日，農歷XX月XX日，歡迎收看《新聞聯播》節目。

女：今天節目的主要內容有

男：………………

在對主播的停連、重音和節奏把握的分析上，我們首先選取相同內容進行對比，即選取發音人發音內容相同的部分進行分析比對，得出停連、重音的范圍，證明與節奏控制的關系為三位播音員海霞、李梓萌、歐陽夏丹（分別用HX、ZM、OY代表）在開場時對“晚上好”同一內容的發音波形圖。

圖中波形反映的分貝數超過-12的部分為“晚上好”三個發音波形。從圖中可以直觀地看出三位的停連和重音狀態：HX和ZM在“上”與“好”兩音節之間的停頓稍長，OY在這兩音節之間的停頓較短；“晚”與“上”之間三位均沒有停頓。從重音而言，HX的重音在每個讀音的開頭部分，也就是輔音部分，分配比較均衡，字節與字節之間均是如此；ZM的重音平均劃分在每個讀音中，即每個讀音的重音不按照拼讀的元輔音分配，幾乎前后相同；OY的重音處在發音音節的元音上，也就是音節的中間音部分。我們將圖中縱軸上分貝數超過-6的波形設定為重音波形，結合橫向時間軸，可以得出重音的占用時間，HX0.008ms；ZM0.017ms；OY0.033ms。

從橫向的時間軸分析，HX用時0.41ms（毫秒），其中“晚上”發音0.26ms，“好”發音0.1ms，停頓0.05ms；ZM用時0.54ms，其中“晚上”發音0.26ms，“好”發音0.21ms，停頓0.07ms；OY用時0.53ms，其中“晚上”發音0.26ms，“好”發音0.20ms，停頓0.07ms。

聲譜圖是按照聲音的不同變化狀態記錄下來的一種圖譜表達方式。將上述的音頻內容轉化成聲譜圖，得到圖2的聲譜變化狀態。

聲譜圖是由三個數據經過運算產生的，分別是聲音的頻率、強度和持續時間；聲音頻率在縱軸用20HZ至20KHZ表示；聲音強度由產生的圖像明亮程度表示；持續時間由橫軸表示。例如，很強的一秒鐘的聲音，頻率是20HZ～10KHZ，那么在聲譜圖上就會產生一半的白色圖像，黑色部分表示靜音。有效音頻的持續時間無法在聲譜圖中進行識別，因此反映出的強度成為了分析的重點。三位播音員的音頻強度，也就是重音表達輕重度，可以通過圖中的灰色濃度和占比分析得出，依次為OY>ZM>HX（“>”意為“大于”）。

由于音頻的頻率和重音存在著聯系，在聲譜圖中我們還可以通過音頻的頻率呈現分析三位播音員重音與節奏的關系。聲譜圖中三位播音員的主要音頻都集中在7KHZ以下，高頻音較為稀缺，這是由于播音員經過專業訓練后，聲音下沉導致的結果，也是播音發聲對新聞主播聲音塑造的要求。但圖中也反映出OY的高頻強于ZM，ZM強于HX的事實。接下來，可以依據圖中直觀和間接計算得出的參數和數據結果進行對比分析。

2 結論結果

2.1 播音停連

根據表中數據分析，三位播音員的多音節連音時間均為0.26ms，說明三位播音員發聲時對同一詞組的發音時間存在基本相同的口腔狀態，即發音時的口腔打開和閉合時間基本相同、發音時唇齒間的吐字發音狀態基本相同。這是由于三位播音員具備先天的正常自然條件、均接受過后天良好的專業訓練和實踐。詞組與另一音節之間停頓時間為0.05ms、0.07ms和0.07ms，三者差異較小，停頓時間差可以忽略。從而得出三位播音員的錄音樣本中停連差別較小，對節奏把握的影響因素也較小。

2.2 播音重音

計算重音波形占用時間的多少和聲譜圖的直觀表現得出重音的排序為：OY>ZM>HX。三位播音員重音的用時分別為0.008、0.017和0.033。通過OY的波形可以得出分貝數-9以上的波形峰值占據了波形總值的40%以上，-6以上的峰值占據了波形總值的6.4%以上；ZM分貝數-9以上的波形峰值占30%以上，-6以上的峰值占3.2%以上；HX分貝數-9以上的峰值占30%以上，-6以上的峰值占1.9%以上。結合播音語言學的內容，OY的播音重音主要集中在中重音范圍內，HX和ZM主要集中在輕重音范圍內，三位播音員共同的特點是，強重音力度控制較小，增大輕重音和中重音的在播音中的比重。仔細觀察聲譜圖還能夠發現，OY的灰度部分漸變的過程較明顯，ZM和HX的明顯程度較弱，尤其是HX的灰度漸變僅出現在0.35ms～0.56ms之間，0.35前出現了漸變不完整的現象，這說明聲音的強度延續性控制在換氣、偷氣等播音語言的氣息控制中產生了中斷。

2.3 節奏把握與控制

節奏的把握是播音員在新聞播音過程中針對稿件的內容調節語速和情緒的一種方法。同樣的內容在不同的時間播送完成，就造成了節奏的變化。根據表1中數據，總時長節奏ZM>OY>HX；多音節連音節奏三位相同；前后音節間停頓節奏OY=ZM>HX。我們常說節奏根據不同稿件、表達不同情感、蘊含不同變化。對于“晚上好”的寒暄語三位應該也有不同的節奏把握，這就造成了停連、重音與節奏控制的關系問題。雖然三位的連音時間相同，但停頓時間差造成了節奏的變化；總時長節奏為ZM>OY>HX，但由語氣強烈程度引發的重音時長卻為OY>ZM>HX，ZM與OY的總時長存在0.01ms的數據，相差不大，并沒有出現于HX那樣顯著的差距。因此，在排除數據參數誤差的情況下，總體上三位播音員的節奏基本為OY慢于ZM，慢于HX的關系。

2.4 結論分析

從上述分析中我們可以判定，三位播音員所發音樣本數據所遵從的基本規律是：同一發音內容，多音節連接詞時間相對穩定的前提下，停頓時間越長，重音時長占比越高，進而影響節奏把握的語速越慢。因此，本文的研究結果表明，停連、重音和節奏把握之間存在客觀的聯系，即停頓次數多，重音數量多，節奏把握慢。

本文引言中已經提及，播音語言學中的節奏把握長期被學界探討，形成了較為豐富的藝術理論成果。尤其是對朗誦文稿的節奏把握更是碩果累累，甚至提出了朗誦節奏與停連、重音劃分的概念，認為可以從句子結構成分、句首發語和關聯詞、音節的拼讀等內容上進行劃分。也有學者提出了節奏類型，認為從文章的整體情緒、情節控制上劃分為輕快型、凝重型、低沉型、高亢型等。這些都是以直觀的感受和體會闡述的朗誦的節奏。對于新聞播音節奏的把握，更是眾說紛紜，有人認為應在“快”中求語速，也有人認為應以一些權威新聞節目的節奏為標準和依據。但這些都違背了一個原則，就是觀眾接受度和社會時代性的原則。究竟觀眾對新聞播報節奏的需求如何，社會在發展過程中，時代背景給予新聞播音員的播報方式轉變有哪些？這些是不是都是影響新聞播音節奏的問題呢？新聞欄目由“播”新聞到“說”新聞的過程本身就是對新聞播音員對節奏把握過程的影響。與此同時在稿件處理中停連和重音的影響也對節奏的把握產生了變化。實際上，用停連和重音判斷持續時間是能夠通過聲學實驗和聽覺實驗手段所實現的；《新聞聯播》的播音員之間對重音和停連的把握存在稿件不同的差異、人際不同的差異，而且不同時期的情緒也是不斷變化的，所以釆用不相同的稿件和不同的發音人會造成失之武斷。使用同一發音內容的不同發音人樣本進行實驗，數據則相對有效。評價一個播音員播音過程中節奏把握的快慢需要在客觀的可測量的物理指標上進行判斷，依據科學分析的數據值得出的結論，才能證明節奏把握的合理性。

就目前播音語言學和實驗語言學的研究方向而言，尚未出現從停連、重音的實驗數據分析播音過程中節奏把握的課題。本文通過客觀的數據分析，將停連、重音中的頻次、時長等作為唯一指標，有兩點優勢：其一，節奏把握與停連、重音的變化間存在著必然的聯系；其二，停連和重音除了通過聽覺判斷外，還能通過波普分析得出具體參數。運用停連和重音在發音內容中占據的總時長、停頓時間、多音節連音時間、重音占比等數據得到節奏把握的原理總是建立在一定的停頓和重音強弱的基礎之上的，即重音強度占比越多、停頓次數越多，節奏把握越慢。節奏把握的快慢只要是未對接收信息過程中直接造成影響的，就是可以接收的節奏把握范圍。如停頓的時長或重音的強度超過一定范圍，就會造成節奏把握失衡，繼而影響受眾感知。

另外，研究過程中還需要考慮停頓時長、重音強弱的“度”的問題。就表1中的數據而言，其中的停頓時長、多音節連接時長和重音占比這些參數在多少范圍內較為合適？這就需要通過判斷發音人的不同類別來確定了。本文中所研究的發音人類別屬于同一質別（均為新聞播音員且接受了較好的專業訓練）、同一性別、同一節目、同一發音內容的群體，在通過反復驗證其他發音數據的基礎上，增大樣本采集率，建立規模化的抽樣數據分析，是可以完成停頓時長與重音強弱中“度”的控制這一研究課題的。因此，如要在實驗語音學中利用節奏把握的數據參數反推停連與重音運用的合適與否，還有許多的基礎工作要做。

3 結語

停連、重音和節奏把握一直以來是播音語言學通過自身的直觀感受，結合藝術理論進行探討的課題。本文試圖通過實驗語音學的方式找到一個能夠說明停連、重音與節奏有必然聯系的方式方法。為此，我們選取了三位《新聞聯播》節目播音員的同內容錄音樣本作為分析對象，尋找她們在發音過程中聲學圖譜和波形間的相關性。經過判斷，發現她們的節奏把握通過停連和重音的表現分析是客觀可行的，但這一判斷標準是否適用于其他情況，還需要進一步擴大樣本范圍，再次進行實驗和論證。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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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歷：畢翔（1987—），男，江蘇徐州人，碩士，實驗師，主要研究方向：數字媒介應用，數字媒體實踐與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