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股亟待推動股東實質平等

熊錦秋

股東形式平等只能算是一種“不完全的程序正義”，并不能帶來上市公司決策正義，反而可能導致實質不公平，控制股東可能濫用資本優勢地位來壓迫、排擠、欺詐中小股東

“股東出席股東大會會議，所持每一股份有一表決權。”《公司法》第103條規定的“一股一票”，事實上導致大股東濫用控制權侵害中小股東利益等現象屢禁不絕，成為A股市場最核心的實質性問題。要改變這種現狀，唯有推動“股東形式平等”向“股東實質平等”轉變。

股東形式平等最主要的表現就是股權平等，也即同股同權、同股同利、一股一票，股東按其持股比例來享有相應權利。“資本多數決”是股權平等的重要產物，股東大會將多數股東的意思視為公司的意思，并對少數派股東產生拘束力，這使得中小股東投票表決失去意義，其利益訴求被大股東的意志所掩蓋；尤其一股一票“資本多數決”讓中小股東陷入投票絕望，他們深知即使參加股東大會也難改變最終投票結果，于是索性拒絕參加股東大會，進而形成惡性循環。可以看出，股東形式平等只能算是一種“不完全的程序正義”，并不能帶來上市公司決策正義，反而可能導致實質不公平，控制股東可能濫用資本優勢地位來壓迫、排擠、欺詐中小股東。

美國著名政治思想家薩托利早就指出，“民主就是多數統治這—口號是不正確的，只有尊重和保護少數的權利，才能維護民主的力量和機制”。針對“資本多數決”等弊端，2004年4月經合組織（OECD）通過了《OECD公司治理原則》，在“股東的平等待遇”一節中引入了股東實質平等原則。股東實質平等原則認為，股東不論大小，都是平等的經濟行為主體，在履行了出資等義務后都享有由出資帶來的完整的權益；其目標就是在堅持資本多數決原則的同時對其施加合理的限制，防止大股東濫用資本多數決原則。不少國家在堅持資本多數決民主表決機制的同時，通過各種制度安排來提升中小股東話語權，維護中小股東利益。

成熟市場對大股東表決權限制的方式主要包括三種。一是直接限制，即直接規定持股一定比例以上股東，其超比例部分的股份表決力弱于一般股份，此時不再是一股一票，而是多股一票。比如，美國賓夕法尼亞州在1989年修改公司法時規定，“任何股東不論其持股多少，最后只能享有20%的表決權”；1882年的《意大利商法典》第157條則規定，“股東在100股的持股限度內，每5股有一個表決權，超過該限度的部分，每20股有一個表決權”。二是間接限制，即規定出席股東大會最低人數和最低表決權數，增加大股東濫用表決權的難度。比如，《法國商事公司法》規定，特別股東大會，只有在第一次召集時出席股東至少擁有1/3表決權、第二次召集時擁有1/4條件下，才得有效地進行審議。三是對代理表決權進行限制。有些主體可能濫用委托書對公司進行控制，同樣要限制。

結合A股市場實際情況，借鑒成熟市場經驗，筆者建議對控股股東濫用資本優勢地位，主要應采取直接限制和間接限制的辦法，因為目前濫用委托書代理問題還不突出。

在“直接限制”方面，可在監事選舉時試點引入新的投票表決機制，規定不管股東持股多少比例，所有股東及其一致行動人的表決權不超過所有表決權的30%；同時建立分段表決權制度，1萬股以內一股一票，1萬-10萬股則每五股一票，10萬股以上則每20股一票。有了這個規定，控股股東多余的持股就可能失去投票效力，可以弱化大股東在選任監事時的影響力，監事可能由眾多中小投資者選舉產生，從而可對董事形成有效監督約束。

在“間接限制”方面，應規定A股上市公司出席股東大會的最低表決權比例。現實中眾多散戶股民缺乏參與股東大會熱情，即使只有一個股東、甚至只有一股表決權出席股東大會，股東大會表決通過的議案也在法律上有效，這可能導致股東大會決議難以體現廣大股東意志；而被動接受股東大會形成的決議，失去對上市公司的監督和約束，這是散戶利益經常受到侵害的根本原因，也是導致散戶過度投機、意圖從其他投資者那里謀取股票差價的原因。為此可規定，上市公司股東大會須有持有半數表決權股東參加方能召開，如果沒有達到這個比例，公司應再次發布公告，任何情況下必須有三分之一的表決權參加股東大會，否則不得審議有關事項；對于大股東持股超過三分之一的上市公司，則應規定，必須有十分之一以上社會公眾股股東參加會議，股東大會決議才算有效，由此可逐漸引導中小股東參與上市公司股東大會，提升上市公司治理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