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本文從熱奈特所分的四種敘述運動的角度,分析了熱門小說《燦爛千陽》中典型語段的時距控制特點,也就是文章節奏對整體閱讀體驗施加的影響,從敘事學的角度分析了小說《燦爛千陽》受到好評的原因,為小說寫作者提供理論依據和參考。
【關鍵詞】小說;燦爛千陽;敘事時間
如同創作古典音樂一樣,小說的展開同樣有強弱快慢拍節的變化,它們連續和交替的關系決定著文章的結構,在《燦爛千陽》的敘事過程中,詳盡場景和概要敘事之間的運動對立關系到文章內容的轉折和承接。時距,是故事時間與敘事時間長短的比較。前者用秒、分鐘、小時、天、月和年來衡量,后者用文本長度,即行和頁來測量。對時距的把握可以更好地幫助我們確認作品的敘事速度與節奏。《燦爛千陽》(中文譯本)故事時間為39年,全書51章,平均速度約為9個月一章。但各章的速度顯然存在較大差別,時距最慢的為第7章,只有大約1小時的時間,時距最快的為第1到4章,平均2.5年一章,后者是前者的21900倍,足見速度之快。熱奈特用下面的公式概括了四種敘述運動的時間價值,其中故事時間指故事時間,敘事時間指敘事的偽時間或敘事文本時間或約定時間:停頓:敘事時間=n,故事時間=0。故:敘事時間>故事時間;場景:敘事時間=故事時間;概要:敘事時間<故事時間;省略:敘事時間=0,故事時間=n。故:敘事時間<故事時間。按照以上公式可以得出:停頓的敘事時間為0,而敘述仍在繼續;場景的敘事時間等于話語時間,即以場景為基礎,有對語言、神態、心理等的描述,此時的敘事速度即故事實際的發生速度;概要的話語時間小于故事時間;省略的話語時間常常等于0,遠遠小于故事時間。
在《燦爛千陽》中,每個場景都具有開端的價值,標志著主人公進入一個新地點(環境),代表以它開始的一系列將不作轉述的類似場景。有時候,場景里包含著那些看似無關的事物,如第14章第98頁中廣播里傳來的關于總統烏德汗激怒了蘇聯政府的描寫:
“你在生我的氣嗎?”瑪麗雅姆問。
拉希德什么也沒說。歌曲結束了,接著是新聞。一個女人的聲音報道說總統達烏德汗又將一個蘇聯顧問團打發回莫斯科去了,并且意料之中,激怒了克里姆林宮。
“我擔心你在生我的氣。”
拉希德嘆了一口氣。
“你在生氣嗎?”
他向她看去。“我干嘛要生氣呢?”
這種敘事突破了我們的線性思維方式,向空間性、廣延性的方向發展,表面上,對于政治事件的描寫是由主人公視角出發的如實記敘,但正是這可有可無的一筆為下文社會環境發生巨大變化埋下了伏筆,而政治的動蕩在更大程度上決定了瑪利亞姆和她丈夫的命運。
場景在小說中最為重要,能否寫出繪聲繪色的場景來,既是衡量一部作品優秀與否的重要標準,也是衡量一個作家水平高低的重要標準。《燦爛千陽》能成功刻畫重要歷史事件與時代主題,贏得書評人和讀者的一致喜愛,被譽為超過《追風箏的人》的優秀作品,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場景的運用很成功。
根據菲爾丁闡述的原則,情節的強拍與敘事最緊張的時刻重合,弱拍卻似乎從遠處用粗線條加以概括,也就是說,場景一般展示的是情節緊張、矛盾突出的故事發展,即“先前的傳統把場景變成情節集中,幾乎完全擺脫描寫和推論的累贅,更沒有時間倒錯干擾的場所”。強拍的重要表現無疑是畢肖人物聲口的場景,以及另外一種敘述運動方式——停頓。
停頓的運用同樣不可或缺。停頓,即事件的發展進入停頓,而敘事仍在繼續,“在停頓時,對事件,環境,背景的描寫極力延長,描寫時故事時間暫時停頓,敘事時間與故事時間的比值為無限大,當敘事描寫集中于某一因素,而故事卻是靜止的,故事重新啟動時,當中并無時間軼去,這一段描寫便屬于停頓。”停頓是絕對的慢速,其中某個敘述話語節段與零故事時距對應。例如《燦爛千陽》第四章第21頁:
瑪麗雅姆喜歡有客人到泥屋來。她喜歡村長和他的禮物;喜歡親愛的碧碧和她那發疼的屁股以及無窮無盡的閑話,當然,也喜歡法蘇拉赫毛拉。但是,瑪麗雅姆最最最想見到的人是扎里勒。
這里對故事發生背景的描寫構成了敘事上的停頓,矛盾沖突淡化,但又隱含著對下文瑪利亞姆命運的轉折埋下伏筆。又如第九章第59頁對瑪利亞姆即將生活一輩子的扎里勒的房屋的描寫:
兩邊的房子挨得很緊,每戶人家的墻壁都是共用的,房子前方和馬路之間隔著小小的、帶圍墻的院落。多數房子有著平坦的屋頂,由燒磚砌成;也有由土磚砌成的,灰不溜秋的顏色和環繞城市四周的山脈一樣。街道兩旁都有排水溝把車道和人行道隔開,排水溝中流淌著骯臟的污水。瑪麗雅姆看見馬路上到處散落著一堆堆蒼蠅飛舞的垃圾。拉希德的房子有兩層。瑪麗雅姆看得出它原先是藍色的。
正如電影藝術中空鏡頭的運用讓讀者在接受了前面的快節奏之后,能放松一下緊張的心情,獲得一種張弛有度的節奏感。如果說最吸引作者的地方在于場景的刻畫,那么停頓則是導入場景的必要經絡。盡管場景很重要,但如果全書都是場景,那么讀者也會被一成不變的慢節奏折磨得受不了。這就需要概要與省略來調節敘述節奏了。從廣義的角度來說,“省略”在任何敘事性的文本中都會存在。作者講述一個故事,描述一個事件,或者呈現一個場景,都必須有所取舍。
概要與省略多運用在速度快的章節,在《燦爛千陽》中,省略的運用極大地增加了文本的深度,如第16章開篇是一行注釋和這樣一段話:
喀布爾,1987年春天,九歲的萊拉和往常一樣,從床上爬起來,渴望見到她的朋友塔里克。然而,她知道,今天早上將看不到塔里克。
從第15章結尾的1978年一步跨到了1987年,即是熱奈特劃分的省略中的常見情況——明確省略,這種敘述運動可以在純時間的說明中增加故事內容的信息:一方面是瑪利亞姆的生活越發糟糕,從第15章讀者了解到隨著瑪利亞姆的幾次流產,她粗暴的丈夫拉希德已經失去對她僅存的疼愛,瑪利亞姆所期待的幸福和希望已經全然破滅了,而作者所省略的部分,瑪利亞姆必然受到更多的磨難;另一方面是阿富汗與蘇聯的關系逐漸惡化;同時,這本小說的第二位主人公萊拉從第15章開頭母親腹中的胎兒,成長為九歲大的孩童。
《燦爛千陽》故事跨度為39年,因此必然大量運用了概要來加快敘事速度,如第15章第102頁中關于瑪利亞姆在四年中多次流產的故事,小說只用了一段話:
自從公共浴室那天之后,四年來,又曾有六次希望從瑪麗雅姆心中升起,但后來都告破滅,每一次都是流產,每一次都是癱倒在地,每次都是比上一次更加匆忙地去看醫生。
這段敘述以十分簡潔的語言對事情經過做了敘述。熱奈特認為概要顯然是兩個場景之間最經常的過渡,是二者互相映襯“背景”,因而概要是小說敘事的最佳結締組織,小說敘事的基本節奏通過概要和場景的交替來確定。正是因為場景與概要的交替,讀者閱讀時才會體驗到張弛有度的節奏快感。也正是概要這種敘述運動,對一些無關緊要的情節進行縮略,以給重要情節的場景留下足夠的空間。而且在結尾以場景描寫來作為結,既符合作者期待團圓美好的心理,也避免了主人公與現實環境仍存在的尖銳沖突,從而實現了一種正向的價值弘揚。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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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高文婷(1986—),女,吉林長春人,長春理工大學文學院2013級碩士研究生在讀,主要研究方向:中國語言文學。